灰色房间 第9章 识别失败

９.

说实话，索不想继续管这事了。他本来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他拽了一下对方揪着的自己的衣角想要尽快脱身，但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拽动。

他面前这个声称自己没有力气的家伙扯他衣角倒是扯得很有劲，索无语地重新坐回那个弹簧戳出皮质的旧沙发上：“你还想怎样？我不是绑架你的人，也不想和这事扯上什么关系。”

彼此心知肚明揭过这事看起来是不可能了，索干脆把一切都挑明。对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语塞了一下，但很快索就领教了这群有钱人的难缠之处，少年朝索伸出手，毫不客气地索要营养剂：“我饿了。我看见你有营养剂。”

看起来对方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谎言被索揭穿，甚至还得寸进尺。

索：“……”这就是做好人的代价吗？

索沉默了半响，烦躁地抓了抓头，最后伸手从裤兜里拿出那管他根本没舍得入口的营养剂扔进少年的怀里。这次当他选择离开时，少年没有再阻拦他。

看着离开巷口的索的背影，加里没再假装把管子里的营养剂倒进嘴里，他小心地用口袋里的手巾将营养剂的盖子裹好收进怀里，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内嵌在他耳道里侧的通讯器终于被接通。

“尼奥罗，过来接我。”

加里的声音变得冷静，语调里不再充斥着娇气的笑意。他转头朝着巷子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家族徽章闪耀在他的外套上，那里面缝着一个定位器。而他肩膀处的流苏后藏着两管应急解毒剂。

加里一边脱了外套向管家报出自己的地理坐标，一边快速抽出解毒剂面不改色地插在自己的手臂上。

三十秒后，加里的行动恢复正常，沾染了奇怪气味的外套被他搭在手腕上，索松了松自己衬衫的领结，伸手揽起过长的额发迎风而立。

四分钟后，一辆灵巧的飞行器悬停在加里面前，驾驶舱内的尼奥罗朝地面上的加里伸出手：“少爷。”

坐上飞行器的加里将被手巾包裹的营养剂扔给尼奥罗：“溯源这支营养剂的买家信息。”

在中心城区内流通的所有正规速食营养剂都必须实名购买，而尼奥罗手里的这支营养剂的圆管上正刻着一串防伪代码。

这些发生在小巷里的事，索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又饿又渴，还裹着被汗浸湿的短袖。

晦气的一天。索撇了撇嘴，把卡片贴在公共交通站的入口识别处，随着人流挤进列车。

他运气不好，赶上了下工时间，付不起如纳维卡租金的人们成群结队地拥上驶向外城的列车，索感觉自己变成了沙丁鱼罐头中的一员。

更糟糕的是，列车在行驶六个站点后突然被截停，荷枪实弹的警察官接管了列车枢纽，所有去往外城的乘客都要进行二次审验。

人群默然无语，在指挥下乖巧地排成几队，依次通过审验。索捂着自己正在唱歌的肚子也挤在人堆里，队列两侧的空隙里穿行着滚动的武装机器人，它的上面搭载了人脸识别技术，在警察官进行人工审核前，将由它们进行初筛。

很快，几个逃票的乘客被揪了出来。他们骂骂咧咧的，但却不敢反抗装备了武器的机器人，配合地伸手被锁上手铐，然后被连成串带走了。机器人识别屏上交替闪烁的红蓝光线经过索的身边，它的识别摄像头对准了索的脸。

索坦然配合地将视线对准上面的基准线，却在下一秒听到机器人的喇叭播出“识别失败”的提示音。

巨大的红色感叹号显示在机器人的屏幕上，不远处的警察官注意到索身边的异常，抬头朝这边走来。索身边排队的乘客窃窃私语起来，他身边的人动起来稍微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人们不约而同地在索的身边留出一片空地。

索比其他人更加意外。

他才刚刚提交变更身份归属地的申请，同一天之内，他的面部信息就无法识别了？

警察官在此时赶到索的身边，要求他出示身份识别卡。

“嘀——”索的身份识别卡在警察官手里的便捷审核通讯器里匹配到了索的身份信息，上面的证件照还是索来到中心城区后新拍的。

通常来说，到了这一步——对方既是未成年人，又能通过识别卡查到身份，同时也没有发现身份信息的不匹配之处——警察官就不会再继续纠缠索了。

毕竟武装机器人统属军方管理，它的数据库高度加密，与警用信息不是一个渠道，在民事范围内的事务出现误判的概率相对较高。

在警察官看来，这只不过又是一个误判情况而已。

可问题在于，这次他们接管交通枢纽的行动并不直接由警察总署管辖，这次行动由军方直接指挥，警察总署方面仅是配合行动而已，因此他单方面的判断并不作数。

有高官直接参与了指挥并对他们下了死命令：现场哪怕只出现了芝麻大点的状况也要如实上报并且按照最高标准谨慎对待。

在那位高官面前，即使是警察总署的署长也算不得什么。

如果事后这被证实只是一次误判，索将会收到来自公共财政部的补偿。

自从武装机器人合法化后，误捕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了，只要误判的居民配合，他们都会得到令人相对满意的补偿。至于那些抗议拒捕的无辜居民则属于另一种情况。

所以面对着索的警察官只能面带歉意地看着索，然后拿起通讯器放在嘴边开口道：“交通枢纽西北角出现可疑人员，请求支援。”

索：？

他被莫名其妙地扣下了身份信息识别卡，看着索明显没有成年的脸，赶来的两位警察官还算客气地请离了他。

索一路上都在对两位警察官解释自己的身份没有问题，他只是刚刚提交了归属地变更申请，他可以用个人通讯器向对方证明他的话。

但索得到的回应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索的个人通讯器被收走了，检查过他的身上后，他被安排在一间留置室里。

里面有张简易的床铺，门上嵌着块应急通讯屏，墙角架着一个勤恳工作的摄像头正随着索的动作来回移动闪烁着红光，而他床铺正对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保护未成年人权益的海报，海报上最下方写着一串公共法律援助电话。

索点了点应急通讯屏幕，确定无法从那上面买到一份晚餐后就认命地躺回了床铺上。

公共交通枢纽里的乘客非常多，高峰时段的工作者挤满了列车，而按照那些审核身份的警察官和武装机器人的效率，他们可能需要把大半个晚上都耗在上面，这意味着没人会来管他们这些被认定为可疑的人员。

人手紧张，他们只能等待，等待自己的身份被核实清楚后再被放行。

索庆幸今天他已经请了假，不会因为这个意外丢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允许他每天只上半天班的工作。

不过……索的双手交叠在脑后想到，这也意味着他只能饥肠辘辘地度过今晚了。

现在他开始无比想念那管没有被他倒进嘴里的营养剂，哪怕只有一口也好啊。

索锤了一拳枕头，把脸埋在里面。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时针滴滴嗒嗒地转过一圈，又一圈。

索在一片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没有空调的留置室里热得像是能蒸桑拿，索的短袖已经湿透了，更糟糕的是，他饿着的肚子正前所未有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索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把背部贴上冰凉的墙面，试图减缓自己身上的温度。

他得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他空虚的胃部似乎能把他自己给消化了。

想想他为什么会落入如今的境地。

公共交通的乘客被突袭检查是寻常事，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审验过程中见到武装机器人。他一点都不怀疑那上面装备着足以取人性命的杀伤性武器。

索抱着头想了想，他似乎曾在某条街上见过有关武装机器人的宣传标语，上面说：“维护人类权益，反对机器暴政。军方的做法正在将全人类推入危险的边缘！”

他记得那来自一个反对机器人和人工智能侵入政府的运动协会，宗旨是将所有非人造物都从维持社会运转的职能部门里剔除。

所以不难推断这次他所遭遇的二次审验是来自军方的行动。

但矛盾的是，居民相关的要务通常都是由警察总署作为武装力量出面的，这次牵扯到军方是因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吗？

索的思绪忽然飘到了今天早些时候他遇到的那个少年身上。

难道那个贵族少年的身份特别了不起，而戒严就是为了抓捕绑架他的人……索默默干笑两声，如果是这样，那警察官们还真没找错人，他多少和那件事有些关系。

……

夜已漆黑，但伯德家的庄园灯火通明，里面最重要的两位主人都没有入睡。

此时，一个披着特种复合材料制成的斗篷的人快速穿过明亮的花园小径，照在他身上的光线发生了反方向偏折，站在远处看，就像是一个透明人进入了花园。只有他头顶上的热成像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一切。

凌晨两点半，穿着军装的副官盯着便捷式监控反馈屏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将军，您的访客到了。”

过了半响，办公室内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知道了，让他去接待室……等等，还是你去接过来。别惊动其他人。”

副官领命而去。

而在他们脚底下，地板相隔的卧房里，加里正坐在书桌前听管家尼奥罗的汇报。

“少爷，”尼奥罗微微欠身：“营养剂的买家已经找到，是中心城区的人口管理局。”

加里：“政府机构？”

“是的。寻找具体的受赠人还需要时间，我需要获得访问人口管理局数据库的权限，这可能会惊动老爷。需要我继续溯源吗？”尼奥罗说。

加里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表明他正在思考，紧接着加里向尼奥罗询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今天找到的那些绑架犯怎么样了？”

“老爷很生气，已经处决了。他的副官在之后补全了相应的批准手续。”尼奥罗平静地回答。

“全部？”加里微微皱起眉头。

“是的，少爷。”尼奥罗说：“不仅如此，因为您的遇险，您的同学希尔家里遭到了严重弹劾。”

加里再次陷入沉默。十几秒后，加里终于回答了尼奥罗的第一个问题：“就查到这里吧，尼奥罗，销毁那支营养剂，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我的父亲。”

尼奥罗白色的手套搭在他的胸口，他看着眼前他唯一发誓要效忠的对象再次欠身：“遵命，少爷。”

一些铺垫，但我觉得你们肯定猜不到真相[狗头]（仰天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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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识别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