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月率先踏入正堂。
进门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扫过堂下等候的张妈,眼底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方才与父亲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她知道,接下来的公堂对峙,才是真正的硬仗。
府尹高坐公堂之上,案前摆着惊堂木与文房四宝,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齐声喊出“威武”,声浪震得公堂梁柱上的灰尘微微颤动。
堂下左侧跪着张妈,右侧站着江雨朦与她的贴身婢女。
江雨朦一身浅碧色衣裙,发髻上插着支白玉簪,看似镇定,指尖却悄悄绞着裙摆。
府尹拿起惊堂木,轻轻敲了敲案几,目光扫过堂下,“堂下张氏,你且将江家与你交易银票之事,再如实供述一遍。”
张妈连忙磕头,隐去了黑衣人威胁自己要主动交代的事情,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条理清晰:
“回大人,九日前江家小姐的婢女银杏找到老奴,说她家小姐知晓老奴母亲病重缺银子,愿给一百两银票救急,但要老奴偷拿大小姐月华堂书房里的练字废纸。老奴一时糊涂应了,后来才知江小姐是想用废纸害大小姐,老奴心愧难安,便主动向老夫人坦白了!”
话音刚落,江雨朦立刻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柔婉却带着委屈:
“大人明鉴。民女与清月情同姐妹,那日听闻张妈母亲病重,清月又不在京城,民女便让婢女送了一百两银票过去,纯粹是出于姐妹情谊,从未提过要什么练字废纸。如今张妈反咬一口,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想离间我与清月的感情!”
她说着,还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阮清月,眼底满是无辜,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雨朦如此爽快就承认送银票之事,倒让阮清月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也是,银票属于江府的事情已属板上钉钉,所有的证据都在阮清月的手里。
江家就算想分辨,也没有丝毫的机会。
与其狡辩说自己不知银票,然后让阮清月拿出证据一一反驳,还不如一开始就承认送银票,还能给府尹落下个好印象。
阮清月缓步上前,对着府尹福了福身,再转向江雨朦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又疏离的笑:“雨朦说的是,从前你我确是无话不谈的姐妹,你为我仆人着想,这份心意我该谢你。”
她顿了顿,话锋骤然一转:
“只是你既说与我亲近,想必也为我近日的流言忧心不已吧?我倒想问问,昨日宫里的春日宴上,你当众拿出的那封‘我与武夫’的情书残片,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问题成功让江雨朦脸色白了几分。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面对阮清月的镇定,江雨朦的声音仍有些发虚:
“清月,你果然还是生我的气了。也怪我,没有提前同你说,就在春日宴上当着皇后娘娘和大家的面,把情书残片拿了出来。可我真的是担心你啊,那情书残片,许是月华堂的下人清理书房时,随手扔了废纸,被有心人捡到后散布流言,我为证你的清白,私下苦心寻找证据,才辗转得了它。”
这话说的,像是阮清月在胡搅蛮缠一般,误会了她的好心。
“随手扔了废纸?”和心虚的江雨朦相比,阮清月冷静的声音清亮地传遍公堂,
“你怕是忘了,我书房的废纸每日会由小文亲自收集,然后在专用的瓷炉里销毁,从未有过随手扔出的情况。你说与我情同姐妹,连我书房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这姐妹情分,未免太假了些吧?还是说你每次去阮府同我说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话一出,堂下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张妈连忙附和:“大人!大小姐说的是!老奴在月华堂待了五年,每日都见小文姑娘烧废纸,从未有过废纸外流的事!江小姐分明是在撒谎!”
阮清月道:“所以呢,雨朦,春日宴上你拿出来的,信纸墨汁和我惯常用的相似,字迹又像我字迹的八分,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认证,那片足以以假乱真的情书残片,到底从何处得来的?”
江雨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双手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望着阮清月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怎么忘了,阮清月心思缜密,书房的规矩向来严苛,自己精心编的谎话,竟这么快就被戳穿了。
“可能是你身边的人嫉妒你才做的呢?清月,我们多年的交情,你忘了你母亲病逝时,是我没日没夜的陪着你,想办法让你吃饭逗你开心,就连你生病了都是我在照顾你。你怎么能怀疑我在害你呢?”
这是她最后的护身符了。
本以为江雨朦能撑到最后再拿出来,没想到开堂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开始哭诉。
阮清月朝府尹道:“大人明鉴,我幼年丧母,彼时方寸大乱、日夜啼哭,雨朦曾陪我荡秋千讲笑话,替我拭泪解愁,这份幼时情分,我从未忘记,至今想起仍有感念。若她始终是当年那个真心待我的姐妹,我便是拼尽所有,也会护她周全。”
她看向江雨朦,眼中满是失望和疏离冷漠,语气冷静:
“真情常在,但人心易变。我实在是没想到,她先是让人在我回城的山路上设陷阱,趁着雨急路滑想要害我,现在又收买我的仆人,伪造我的字迹陷害我的名声。大人,今日我告她,并非一时之气,而是握有真凭实据。她如今拿幼年情谊说事,无非是想以旧恩蒙骗大人,让大人觉得我忘恩负义,从而包庇她的恶行。可大人试想,若她真念及旧情,怎会对昔日姐妹下此狠手?她口中的情分,不过是她掩盖贪婪与恶毒的遮羞布。”
她说话娓娓道来,内容有条有理,不带丝毫的个人情绪。
府尹见状,目光沉了沉,拿起案上的银票看了一眼,又看向江雨朦的婢女银杏:“银杏,你家小姐说未曾让你索要废纸,只送了银票,可有此事?”
江雨朦暗中瞪了银杏一眼。
“是,是。”
银杏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浑身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阮清月看着江雨朦死不承认的模样,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朝着公堂外扬声唤:“林嬷嬷,带证人李嫂子进来。”
话音刚落,林嬷嬷便领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约莫四十岁,腰间系着青布围裙,脸上带着几分泼辣气。她一进公堂,便对着府尹磕了个头,声音洪亮:“民妇李氏,见过大人!”
“李氏,你可知今日传你前来,是为何事?”府尹问道。
李嫂子立刻指向堂下的银杏,语气带着愤愤不平:“回大人,就是这小蹄子!八日前偷偷塞给民妇十两银子,让民妇在街坊邻里间传闲话,说阮大小姐在佘州城外跟武夫私相授受,还说大小姐性子跋扈,早就得罪了不少人。民妇一开始不肯,可她却说要是不传,就找地痞流氓来闹我家铺子,民妇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胡说!”银杏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地尖叫,“我根本没见过你,更没给你银子!你是被阮小姐买通了,来诬陷我的!”
“诬陷?”
李嫂子瞬间炸了毛,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过去,被衙役拦住后仍不罢休,破口大骂,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娼妇!当初你娘生病,还是我借了你二两银子救命!现在敢不认账?那十两银子是用红绸包着的,上面还绣着你江府的暗纹,你当我老糊涂了?”
银杏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辩解。
李嫂子却趁着衙役不注意,猛地挣开束缚,一把揪住银杏的头发,指甲狠狠挠在她脸上:
“贱蹄子,让你撒谎!让你害我背黑锅!”
银杏疼得尖叫,也伸手去推李嫂子,两人扭打在一起,发髻散乱,衣裙被扯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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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公堂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