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费了好大劲才将两人拉开。
银杏的脸颊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看着李嫂子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又想到江雨朦平日里的狠辣,她终于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奴婢招了,是小姐让奴婢做的!山路上的坑是她让城东十条巷的赖皮朱三挖的。那十两银子是她让奴婢给李嫂子的,情书残片也是她模仿阮大小姐的笔迹写的,墨汁还藏在她书房的暗格里。她还说要是奴婢敢泄露半个字,就把奴婢卖到窑子里去。”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江雨朦浑身一震,厉声喝道:“住口!银杏,你为何要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些了?还是你被人收买了,故意污蔑我!”
“我没有污蔑你!”
银杏哭得更凶了,“你每次模仿阮大小姐的笔迹,都让奴婢在旁边磨墨,暗格里的墨汁还是奴婢帮你藏的!你还说阮大小姐什么都比你好,凭什么人人都喜欢她,你就是嫉妒她!”
江雨朦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
她看着银杏泪流满面的模样,又扫过堂下众人鄙夷的目光,还在强撑着,“你胡说!银杏,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的冤枉我!”
“奴婢胡说?”
银杏双眼充血,怒视着江雨朦,她解开脖子处的衣扣,露出衣领遮住的伤口,又撸起袖子,让众人看清她胳膊上的红肿。
“你每次和阮小姐见完面,心里嫉妒她无法发泄,回房便开始拿奴婢撒气,用手掐不解气,有时候还又踢又踹。大人请看,这都是她打奴婢留下来的证据。”
阮清月也朝银杏的胳膊看过去,泛着青紫色的淤痕几乎遍布她整条胳膊。颜色深浅不同,可见是不同的时间打的。她心中不忍地转过头。
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江雨朦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
心理防线瞬间崩塌,来此之前父亲的叮嘱被她抛到脑后,江雨朦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恨意:
“是!都是我做的!山路深坑是我让人挖的!情书残片是我写的,流言是我传的,张妈也是我收买的!我就是看不惯阮清月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凭什么她生来就是阮家大小姐,有祖母疼、有父亲宠,连李怀仁都对她念念不忘!”
她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着阮清月:“可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吗?流言能传得这么快,难道你就没想过?京城里有多少人看不惯你!他们不过是借着我的手,把你踩下去罢了!”
这事阮清月早就思量过,也有了心理准备。她静静地看着江雨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当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其中就包括你的父亲,江大人。”
江雨朦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胡说!我父亲怎么会……”
“怎么不会?”
阮清月打断她,“你父亲在朝堂上一直想找机会踩我父亲上位。这次你设计陷害我,表面上是你嫉妒我,实则是你父亲在背后默许。他想借着‘阮家大小姐品行不端’的流言,让我父亲在陛下面前失了颜面,好趁机夺走我父亲手里的差事。”
“不可能!”
江雨朦疯狂地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父亲最疼我了,他怎么会利用我?你是在骗我,你想让我恨我父亲!”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肯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父亲近日的反常。
每次她提起要对付阮清月,父亲总是含糊其辞,却从未阻止,甚至还在她需要银子时,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笔钱。
公堂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失魂落魄的江雨朦,眼底满是复杂。
府尹轻咳一声,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江雨朦,你既已承认收买仆人散播流言、诬陷阮清月。本官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上奏朝廷!来人,将江雨朦、银杏打入大牢,待后续审问!”
衙役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江雨朦。
阮清月依旧看着她,冷静地道:“江雨朦,你以为你是在为自己出气,其实不过是你父亲升官路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江雨朦目光空洞地看着阮清月。
想挣扎却又无力,只能在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父亲不会利用我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押出了公堂。
阮清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丝淡淡的怅然。
“阮小姐。”
府尹笑呵呵地下了台,走到阮清月身侧道,“阮小姐,您可以回府了。若是后续有什么发展,我会让人去阮府告知阮大人的。”
公堂上衙役相继列队离开,这是审案结束的意思。
阮清月明知故问:“大人,这是结束了吗?”
“是啊,结束了。”府尹耐心地解释:“阮小姐首次报案,怕是不了解,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江小姐也承认了她在背后诬陷您,等我写了卷宗上呈就可以结案了。”
阮清月道:“江府管家的行贿.....”
府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直接朝门外走,边走边笑着说:“哟,沈大将军,慕统领,阮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很大,压过了阮清月没说完的话。
至此,阮清月哪里还不明白,江家管家的行贿之事,怕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江家给出的那些利益,在父亲的心中,终究是盖过了阮家的清誉。
父亲和府尹都如此,阮清月自知以自己的力量,也翻不起什么波澜,她暗中叹口气,准备离开府衙。
“小文,咱们也走吧。”阮清月说罢,转身向外走。
却在抬眸的刹那,看到门口站着的人,骤然愣在原地,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慕流光一身靛蓝圆领袍,衣料垂坠顺滑,衣领处绣着的银丝连云纹针脚细密,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常年征战沉淀的肃杀之气,反倒给他添了几分世家公子特有的矜贵温雅。
这般模样,不像是个雷厉风行手起刀落的将军,反而像个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公子。
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和动作都太过僵硬和冷淡,还没有适应衣服的文雅,仔细瞧着,倒有种不伦不类之感。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慕流光在模仿别人。
阮清月的心尖忽然颤了一下。
许是她的怔愣太过明显,他朝她看了过来。
匆匆一瞥,那目光极淡,却偏生裹着一层明晃晃的讽刺。
她心口猛地一沉。
不用猜也知道,他定是看穿了自己方才那点藏不住的、近乎放弃的颓丧。
不知为何,在他如此直白的目光下,阮清月有些心虚。
可这情绪只在她眼底晃了一瞬,下一秒,她便悄悄吸了口气,原本微垂的腰背缓缓挺直,连下颌线都绷得比刚才更利落些。
昨日在宫门附近,她分明偷听到他和沈惊鸿的对话,他既是爱慕自己的人,两人之间的地位自然要低一等,她又怎能露怯。
在京城生活,她的爱慕者从温文书生到纨绔公子,各式脾性、各样心思,她早练就了一套应对的法子。
念头落定,阮清月唇边便漾开一抹笑。
温和得恰到好处,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柔缓,连眼底都缀着浅浅的暖意。
这是她最擅长的笑容。
阮清月提着裙摆,脚步轻缓地朝门口走去,目光却在扫过门口众人时,微微顿了顿。
慕流光:媳妇,我带着救兵来了!媳妇,你看我这身衣服帅不帅!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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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又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