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谷失败偷鸡被打:“为什么七境弟子可以打败九境?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堪比天堑?我真的要恨死这个世界了。”
俺回家种地嘞:“不懂,不清楚,不明白。这个世道的差距太大,我要退出仙途了。”
“跟你们两个连基础课都修不明白的废物有啥关系吗?还在这大言不惭地评价上了。溟海仙门出了这么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师妹,你猜各位宗主和尊长们会不会激动得语无伦次?”投胎错为猪,“反正我是很兴奋的,从此刻开始,这位小师妹就是我的奋斗目标。我要争取在本学年结束的时候,也能破七境,赶上小师妹的步伐!”
剑灵出走:“今天膳堂的饭里是掺了什么迷惑药,才让你产生这么离谱的幻觉?还妄想追上人家的步伐?等你破七境的时候,小师妹都该九境了。”
投胎错为猪:“老子惹你没?”
底下有人不耐烦道:“别吵了!再吵你俩年末考核都不及格。”
剑灵出走&投胎错为猪:“大哥你谁?”
那人吃了爆炸符似的:“反正不是猪,我的剑灵也没出走。”
三人花样百出地吵了起来,阵区内充满了愉悦祥和的气息。这时,有个人小声问了一句,“没有人想求小师妹庇护么?我真的觉得她好厉害啊。”
“同意。该说不说,天才就是天才,连成长的速度都比我们快那么多。”
立刻有脑袋灵光的弟子反应过来:“对啊,说起这个,之前在白鹭殿测修为的时候她才是七境,这几天过去,说不定她又破境了!不然怎么能打败督查卫?!”
“很有可能!今天她和牧仪比试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当时黑衣执事宣布比试结果的时候,这小师妹的态度,嗯怎么说呢,有点漫不经心,她甚至连结果都懒得听完,点了一下头就转身走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若只是七境,这也未免有些傲慢了!”
“……小师妹可能对结果根本不在乎。话说,我要是现在给小师妹下战帖,是否有点早?”
“你想挑战她?正好,我也有点好奇她的实力。只是不知小师妹会不会接我们的战帖啊,感觉她对这种事不太热衷的样子。”
“傲慢?还是淡然?”
——都不是。
云拂晓真的只是单纯没工夫搭理这些事。
之后几天,溟海弟子的战帖如雪花纷扬而来,她只看了一眼,全部拒绝,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她征得了周玥的同意,获得藏书阁六至七层的进入权限,不分昼夜地泡在那里翻看溟海旧籍。
云拂晓着重翻阅的,并非仙门内部可供弟子随意借阅的修行心法与各地逸闻,而是关于某些特殊事件、秘辛的记载。
她前世没怎么来过藏书阁,对一些事的了解不够透彻,因此吃了许多不必要的苦头。因而这辈子她要将那些事相关的记载都翻阅一遍,知悉全貌,以便于之后的行动。
但是,周玥给她的特殊权限,依旧有限。
这日傍晚,轻薄的帷幔被微风推动,熔金般的落日透过大敞的窗口泼洒进来,在平滑的榉木地板上映照出一轮轮耀眼的光晕。
云拂晓靠坐在高大书架旁的软垫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手中的书籍翻到最后一页时,头顶也响起了一道温和嗓音:“小姑娘,你的权限到此为止了哦。”
抬眼望去,一位貌美妇人站在身前,垂眸静静俯视她,脸上露出的笑意却冷冰冰的。
与商隐一样,这位是整个溟海仙门无人敢惹的狠“人”。
与商隐不一样的是,这位几乎从不在溟海仙门露面,无人知晓她的真正来历、修为境界,只知她来去无踪,容颜不老,不似真人。
云拂晓乖巧道:“十三娘。”
“你只破了七境,哪怕有周宗主出面,权限也到此为止。八层、九层不是你够资格进入的地方。”十三娘的嗓音凉凉的,“若还想继续向上走,那就去破境。”
云拂晓已经站在了七层藏书厅的末端,再想翻阅旧籍,必须到第八层。
她点点头:“好,弟子知道了。”
十三娘听她答应得如此干脆,也不由轻眯眼,眸中流露出赞赏之意。
她在这冷清的藏书阁待了几百年,平时只顾得翻阅闲书、临考又点灯熬夜的弟子们见了不少,俱是些心浮气躁之辈。像云拂晓这般思维清晰、目标明确的弟子,倒是少见。
她勾唇轻笑,临转身时,语气悠悠道:“等你哦。”
暮色将至,云拂晓抓紧将最后一页读完,因此头也未抬,漫声道:“好哦,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语毕,十三娘直接轻声笑了出来。
这小丫头,取得了点成绩,口气也跟着大了不少。
谁人不知,修为境界越高,越难做出新的突破。
破八境,要比她之前一升七难出太多太多。
“修者破八境、九境,并非像之前那样轻而易举。溟海仙门几万名弟子,有一大半都永远地卡在了七境,他们耗费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没能突破瓶颈,摸到八境的门槛。”
十三娘勾唇道:“小丫头,修为境界被卡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没有人会因此嘲笑你。但言之凿凿讲出去的话却做不到,就容易招致讥讽了。你确定要如此托大么?”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好意劝告,实则总蕴着一股莫名的冷嘲。云拂晓将古书阖上,放回书架,心里却一派宁静,并无不悦。
她抿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十三娘,我没有托大的习惯。我说要做到的事,哪怕要付出再多、耗时再久,也一定会做到。”
十三娘看着她的脸,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少女在此待了许久,发辫微乱,眉宇间亦有些疲倦,然而那双乌润的瞳眸却干净明亮,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这不是一个被过度保护的小师妹的眼神。
这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眼神。
无畏、坚定,有点小姑娘的骄矜脾气,却蕴着对他人的善意与温和。
十三娘红唇微动,却又听她笑意莹莹道:“十三娘,您这招激将法很有用。”
激将法?
十三娘眉眼压低,并不觉得自己是激将法。
她只是单纯的嘴里有刀子,不嘲讽别人浑身不舒坦。
但这孩子竟然不接招。
也不像其他弟子一样,被她嘲得眼里含泪,连话都不敢说。
云拂晓微微躬身,理了理裙摆的微褶,冲她一笑,旋即告辞离去。
那抹湛蓝色身影绕过书架和灯烛,转瞬消失在拐角。
十三娘收回视线,心里那点冷冰冰的嘲讽竟被她那句话搞得消散许多。
这小丫头,看着一副大小姐脾气的样子,怎么这么会哄长辈高兴呢?
她走到窗边,不经意朝外看去,就见云拂晓已经漫步出了藏书阁。刚从督查卫总部忙完的赵雨霁在道边等她,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就并肩朝膳堂走去,树梢的花瓣被夕阳染红,飘落在他们身后。
她的视线落在云拂晓的身上,看了许久,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惊异,良久,才克制不住地低笑:“周玥,你到底还瞒了我们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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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云拂晓都没再去过藏书阁,也不曾在潮生岛露过面。
溟海弟子们的战帖源源不断地送来,她也从未接过其中任何一道。
没人知晓这位天才小师妹究竟去了何处。
但是,不乏眼尖心细的人发现,白鹭殿的弟子修为榜排名,不对劲。
溟海三岛的弟子成千上万,但是够资格在白鹭殿修为榜留名的,不过百位。
修为境界越高,提升的空间就越小,也愈发难如登天。因此这百名弟子的竞争激烈到外人根本没资格涉足,他们在修为榜上的位次也基本是定死的,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变化。
然而,最近的排名却不太稳定。
自从云拂晓在白鹭殿挤进修为榜、导致弟子排名大洗牌之后,有心细的弟子发现,这么久过去,她的名次,竟还没有稳定下来。
——竟还在持续上升!
起初,这个消息只是被一小撮弟子发现,引发了小范围的讨论,毕竟谁也没空成天盯着修为榜不放。
但她爬榜的速度实在反常。
不过半天,消息便传遍了溟海三岛的各个角落。
根本没进修为榜的弟子们瞪大眼睛看热闹。
被她挤掉排名的人听说消息后,脑子先是一懵,愣了良久才难以置信地打开修为榜,反复翻找多遍才终于接受事实,个个捏紧拳头,脸色难看至极。
即将被她追上的人脸上云淡风轻,说着期待师妹能有更大的进步,实则后槽牙紧咬,心中升腾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感,以及……恐惧。
深深的恐惧。
这太可怕了。
一个平时连基础课都修不了满分的小师妹,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能挤进修为榜。不仅如此,她在溟海修为榜这种神仙扎堆、一块石子扔过去能砸倒一片九境高手的地方,竟还能顶住周遭环伺的压力,稳住排名,不断上升!
闻讯的弟子们看热闹之余,所有人的心跳莫名加快。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修为榜,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动静。
这一刻,溟海三岛维持了多年的假面终于被短暂的揭开。
温和、平静、包容,都只是溟海仙门有意让外人看到的一面。
真正的溟海,实则处处危机与厮杀。
这才是修界的本质,弱肉强食。
平和与稳定根本不能带来快速成长,唯有竞争与压力才是永恒的动力。
所以,溟海仙门才会设修为榜,给弟子排名。
才会培养出这么多擅于竞争、手段狠辣的人。
又设下严苛的门规、以及狠人扎堆的督查卫,以暴制暴,避免弟子之间竞争愈演愈烈、自相残杀,导致人才折损。
说难听些,溟海仙门,当初就是在人族与海族厮杀的古战场上建立起的仙门。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尊长与年轻弟子的影响,血腥的煞意与戾气才勉强散去一些,蕴养出几分难得的温情,但依旧不改其暴戾本质。
从这一点来说,其实南境剑阁就像是北境溟海的镜子——残忍、暴戾,但毫不掩饰。
“这说明什么?溟海与南境剑阁本就是一脉同源啊。”
静澜岛,指月阁。
商隐站在花雨飘飞的窗前,喃喃道,“照这种势头,若真的放手让弟子们去斗,保不准还能厮杀出第二个裴真。”
“你想多了。”
周玥手腕翻转,皙白指尖灵线缠绕闪烁。
“养蛊一样任由弟子厮杀,就一定杀出第二个裴真吗?当然不会。裴真身上最大的谜团不在于他如何从南境杀出重围,而在于他当年为什么能冲破家族血脉的诅咒,活着离开雾月国。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当年太曦亲自以神木枝为裴真批命,他一定会死在雾月国。可是他至今还活着,为什么?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逃脱太曦的预言。”
商隐挠挠头。
周玥将榨好的晶珠果汁递过去,眸光凝定:“修真界没有第二个太曦,也不会出现第二个裴真。”
商隐转身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似在深思。
良久,他故作轻松道:“那再好不过。”
一个裴真就够他们头疼的。
“他临走时,我把他叫过来谈了谈……倒是比以前成熟不少,说话更是滴水不漏。”
周玥:“他本就不是莽撞的性子。”
“以前是太沉默寡言,杀意都写在眼里,现在好歹肯藏一下。无旸那老头很会教导嘛!”
商隐半开着玩笑,接过晶珠果汁,仰头灌了一口,还未咽下就面色扭曲,“……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周玥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并不是很想跟这种质疑她品味的人说话,故而冷淡道:“静澜岛不接待外宗之人,你到底来干什么?”
商隐本想把晶珠果汁吐了,但在周玥的灼灼目光逼视之下,也没那个胆子。
他服毒一般将那口果汁咽下去,捂脸牙酸道:“还不是你那个小弟子?她在修为榜的排名一直在动,挤下去不少人。那些弟子诸多不服,因此联合请愿,要求彻查白鹭殿的修为榜是否出了问题。”
周玥蹙眉:“……自己修为不足被挤下去,却怀疑是修为榜出了错?”
商隐耸肩:“没办法,谁让她的名次动得太离谱了。”
“那就查吧,查出来任何问题都由我担着。”周玥快被这些人可爱笑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不准他们再给晓晓下战帖。”
云拂晓至今没接过任何一道战帖,态度已经很明显。也不明白这些人哪来的劲头,还是根本就看不懂她的意思?
“行,这事我去办。”
商隐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临出门时,他才半转身,状似不经意问:“不过,云拂晓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别想蒙混过关,我能感觉到,她根本不在静澜岛,甚至整个溟海三岛,都察觉不到她的灵息。”
周玥沉默了下:“我不知。”
“你身为师尊,不知弟子去向?”
“我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周玥道,“天地阵的存在,让修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变得透明。她在溟海仙门引起轩然大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招惹某些人的忌惮与杀意。”
她眸光锐利:“她既决定站出来,就必须做好应对所有恶意与暗杀的准备。”
商隐眼眸轻眯,显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难道你不担心她真的死在那些人手里?”
“这才哪到哪?”周玥笑了笑,“如果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那她以后也别在修真界混了。”
饶是商隐,此刻心中也略微惊诧:“这是个好苗子,历练是应该的,但你也不能练得太狠了。她才七境,你就敢放任她独自对付妖山那帮人?”
周玥懒得再跟他解释,“你我理念不同,商隐,你已经站在了顶端,看不到威胁,所以想当然地认为应该尽己所能给晚辈提供庇护,即便他废物、懒惰也无所谓,总之有你来兜底。但对于云拂晓这样自小就被追杀、性命都难保的人来说,这个世上是没有人会等待她去慢慢成长的。”
商隐静默良久:“你在说她,还是在说你自己?”
周玥笑道:“我在说很多人。”
那些养尊处优、享尽资源的世家大族们根本看不到的人。
她坐回书案前,视线落在卷轴,尚未提笔,桌上阵玉忽地发出一声嗡鸣。
周玥只瞄一眼,眉心立刻蹙起。
商隐难得见她露出惊讶神情:“怎么了?”
“……晓晓接了天地阵里的某项任务,昨晚就出发了。若没有耽搁,她现在应该到了摇光山的某个镇子里。”周玥转头看他,“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行踪。”
“哈,你这小弟子是唯恐妖山之人不杀她?”商隐拍手赞叹,“没见过这么会自寻死路的。”
周玥将阵玉搁在桌上,沉思良久,琥珀色的瞳孔漾出一丝笑意:“也许她只是厌烦了妖山的威胁,想趁此机会反杀妖山。”
“……你宠爱她也得有个限度,七境怎么反杀妖山那帮顶尖杀手?”商隐实在感到有趣。
周玥转过身,挑眉:“要不要打赌?”
“……你很久没有和我打过赌了,小草。”商隐怔然一瞬,旋即眯起眼,玩笑似的念出了周玥的小名,又在她明显不悦的眼神里迅速正经了神色,唇角却依旧漫不经心弯着,“好啊,赌筹是什么?”
周玥道:“血傀之乱的真凶。”
声落地,商隐眼里笑意瞬间敛去,刻意曲解她的意思:“胡先觉?”
他嗤道:“我对一个疯子没有兴趣。”
周玥淡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他……”
“我不在乎你说的是谁。”商隐冷笑出声,“周玥,我不想谈这件事,现在不想,以后更不想。所以,我们就当那些事从未发生过,这辈子都不再提起,好不好?”
周玥没作声,窗外日光透进来,照亮了她薄薄的眼皮和浅色瞳孔。
两人静静地没说话,彼此却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毫不退让之意。幽静的阁子里暗香浮动,空气中却似乎有冷凝的锋刃相撞,溅出一地星火。
周玥先退让,她清楚自己其实拗不过商隐。因此扭过脸,语气平静地下达逐客令:“静澜岛不欢迎外人,你走。”
这下,商隐彻底不悦,他咬了咬后槽牙,压着火,连声招呼也不打,转身离去。
直到走出静澜岛的护岛结界,两人都没再说一个字。
“血傀之乱”始终是两人之间不可触及的红线。
周玥低眸继续处理公务,却在半个时辰后收到了商隐发来的传音。
他的声音温和又漫不经心,仿佛刚才的争执根本不存在:“小草,你那个大弟子是陪她一起去的吗?”
周玥想了一下:“没有。”
赵雨霁身居督查卫一把手多年,对别人严肃又冷淡,实则在她面前很听话懂事。若要离开溟海三岛,他定会事先向自己禀报。
“哦,”商隐笑道,“可是昨晚我分明看到他也去了岛南渡口……”
还未说完,周玥就意识到什么。她神色一变,重重将阵玉搁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