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斌和几个宫人到殿外时听到了一声惨呼。
皇帝觉得聒噪,前几回挨打也没见他喊过痛,现在倒是要来装模作样,于是皇帝毫不客气地又给了郁怀季一下。
郁怀季眼见无人帮他,连滚带爬地要往旁边蹿,皇帝拽住他的衣领,阴森森地说道:“你爬得出这个门?”
郁怀季默默回头,忽觉有点道理,索性就又不挪动了,只是嬉皮笑脸地道:“陛下消消火,气大伤身。”
那黄铜镇尺的材质与重量注定了要让郁怀季疼得说不出话来,皇帝连着两下都是抽在他臀峰,声音是沉闷的结实。
郁怀季的身子随着疼痛抖了抖,崩溃道:“陛下,那镇尺是铜的,您大可以拿它来砸核桃,莫用在我身上!”
“朕看你像个核桃!”
郁怀季又叫一记狠抽疼得说不出话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挨了皇帝又几下力道只增不减的镇尺之后掀开了他该死的嘴皮子:“陛下似乎……大有怨气”骨节攥得发白,他接着道:“这是还在为吴王的事恼着……唔”
旧伤未愈 ,他身后又被镇尺照顾了一轮,再覆上原来的旧伤,打在严重处难免让他吃痛,皇帝见着他这声叫唤不似作假,稀奇道:“你平日里不是硬气得很吗?你方才不是活蹦乱跳得很么?你不是委屈可怜得紧么?”
郁怀季抽了一口气没有出声,他此刻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是被压在皇帝腿上,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却被压制着,难以挪动。
“啪!”“我看你厉害得很,这点疼都受不住?”
身后是紧密且深入内里的痛,郁怀季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仁也在跟着痛。
皇帝已经忍了他很久了,故意在他臀腿交接处落了极重的几下。
郁怀季忍不住地颤抖,不由得攥住了皇帝的衣裳,只是顷刻便想起来这是朝服,心里只骂皇帝衣服穿的甚是不对,改攥起了自己的手。
他一向能忍疼,此刻安安静静地,没了与皇帝叫板的力气和心情,装起了死。
皇帝一把扯了他衣裤时他终于诈尸一般挣扎起来,他彻底慌了去,说道:“陛下您醒醒,我都多大了,脸面……呃”
他这话说的皇帝活像是被鬼附身了一般。
“你要脸?朕看你是十足地不要脸,脸皮忒厚,不收拾你一顿不乐意是吧?”
“二十好几的人,越活越回去,你想做甚?你收了齐斌什么好处?”
这话似乎不对,他又道:“齐斌收了你什么好处?嗯?”
皇帝几乎是说一句打一下,昨日竹板子抽出了的肿块还在,臀上还是一片深红,此刻又凌乱地添上了好几道板痕。
冰凉的物什落在身后,不过多时便沾上了郁怀季的体温。
皇帝终于肯停了停,郁怀季趁机说道:“就是……我没别的意思,齐御史也同我不熟,没什么结党营私的想法,嗯……陛下要是实在认为也无妨,毕竟也不是没想过,再赐杯毒酒来,我也定北面谢恩……有话好说陛下!”
郁怀季几乎要叫皇帝豪无预兆砸下来很不能打出他三魂七魄的板子逼得暴走。
皇帝顿手,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有事和我商量,什么事,解你禁足的话不要想,其它的还能听听。”
郁怀季眼睛一转,一本正经地说道:“当年陛下将赵家扳倒,避免外戚干政,这之前还要肃清朝堂,臣欲为陛下分忧,是以这不是想去打探消息,而鱼龙混杂之地便是最佳场所。”
皇帝沉思一会,应了一声:“所以你想怎么样,出宫?去花楼?顺便再和你的狐朋狗友一起?”
“何必说得如此不中听,臣是为陛下负命而去,为公而行,且平阳世子着人脉身份都没得说,臣自然得好好用着。”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反手又是一板抽在他身后,直将他身后两团肉打得颤了颤,郁怀季两只手又攥紧了。
“你当朕会信你的鬼话?”
“陛下,商量个别的事?”
“嗯?”
郁怀季抿了抿唇,说道:“陛下养我费钱费粮吧?”
皇帝不置可否。
郁怀季又道:“那陛下让我去北疆吧,我自己挣一份军饷。”
镇尺再一次敲在他身后:“军饷还不是朕的钱?”
皇帝又阴着脸按着他捶,郁怀季只觉自己还不如个核桃。
皇帝道:“朕看你这两日格外地野,今日非得把你收拾服帖了。”
郁怀季是耐疼,但不能说明他不疼,新伤叠旧伤,臀上满是红紫的硬块,再这么敲下去,他这两日就真爬不起来了。
冷汗遍布额头,郁怀季默默抬手拭了一下,说道:“陛下还是忌惮我?依然怕我去了北疆会收割势力,威胁到您?”
皇帝愣了一愣,还没能开口说话,郁怀季又一副悲怆神色:“臣忠君之心日月可鉴,臣为社稷尽心竭力,陛下……是都不信么?”
皇帝哑然,缓缓道:“谁人说的?朕何时……?”
何时?错早已铸成,终究是他亏欠了郁怀季。或许他不是不信郁怀季,只是没有多怜惜他几分而已。天子并非昏聩,只是事有取舍罢了。
郁怀季红了眼角,不动声色地爬起来,脱离危险姿势,抬手拭泪,只对他说道:“臣本也没有奢望的,只是……”
郁怀季顿了一下,嗓子眼卡得难受,糟,他没词了,要是早知有今日,他必定得多看些话本子,好好学一学那些凄惨之情。
在皇帝眼里,只认为他是无精力再言说,失落到了极致。
皇帝又后悔对他下重手了,叹了口气,只觉骨鲠在喉,他抬手摸了摸郁怀季的头,说道:“朕没有疑心你,只是不愿你走而已。”
前世他从来都是带着一股不满去看待郁怀季的,或是没有想过要给他信任。他怀疑过身边所有人,到头来竟叫自己最亲近的人叛了,皇帝忽觉悲凉至极。
郁怀季叫他说得愣了一愣,什么叫不愿他走,他从眼里挤出几滴泪水:“陛下此言,臣不敢当,臣不过草芥之身,何谈不愿?”
皇帝语气颇为苍凉:“孤家寡人,还不能要一份相伴?”
郁怀季只想让他去找他的爱子相伴,作什么天天盯着他不放,他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万千子民,并非孤家寡人。”
皇帝听倦了这话,只是听郁怀季说是别样的感觉,他轻轻摆了摆手,道:“你若不信便罢了,只是你记着,朕如今不曾再疑心过你,也不曾想要算计你。”
“既如此,陛下不疑心臣,便无须时时盯着臣的行为了罢?”郁怀季眼中弥漫起了一丝兴奋。
皇帝疲倦地点点头,郁怀季再接再厉:“臣只是觉得无聊,想去外头看看而已。”
“去,朕也没想盯着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
郁怀季低头,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没有什么,他道:“那臣想出宫,”他又连忙补充道:“只是在京里转转而已,不去别的地方,也绝不会做对陛下不利的事情。”
“嗯,朕信你。”皇帝的注意力都在后面两句话上,又补充道:“你若怨朕,也是常理。”
怀季顿了顿,这时情绪确实低了下来,顿首,轻声道:“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臣不敢怨怪。”
“罢了,你去罢,扯文章倒是难为你了,拿了这令牌,出入也方便些。”
郁怀季立刻将衣裳褶皱整理清楚,早等着皇帝这句话,他接过皇帝的东西,忍着激动谢了恩,又装着矜持走了。
怀季听了那句扯文章的话,颇有些愤愤不平,他便不能有些翰墨功底?
他行动间倒是不像有什么大碍,皇帝看得有些发愣,蓦然生出来些心疼,做什么对他动手。
他不是铜墙铁壁,他大约只是过于坚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