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做的实验也做。
天气渐凉,水温打得很高,浴室里全是雾,谢隐舟没和他说闲话,真像个老父亲似地坐在旁边,仿佛只关心他有没有好好洗。
江烬青先前还洗得较为自在,越到后头越坐不住,他抱着膝盖蹲坐在浴缸里,隔着一层雾望向谢隐舟。
这人倒是气定神闲,这会儿正拿着瓶未开封的洗发水看在成分表。
他知道这人不要脸就不要脸到极致,今儿是说什么谢隐舟都不会离开这里半步的。
江烬青也想过了,自己要是说不试了,那谢隐舟该怎么想?多半会觉得他打退堂鼓了,只敢说不敢做。
那还不如趁着他研究成分表分神的时候赶紧实验,反正隔着浴缸隔着雾,他做什么谢隐舟都瞧不见。
谢隐舟是没想他会真干点什么,左不过就是对新鲜事好奇提一嘴,他非要坐在这,也只是凑个热闹。
不过这热闹凑得确实热,浴室里又热又闷,严谨点来说他也是第一次干那么不要脸的事,非要坐在旁边看对象洗澡。
这不管谁来了,再有定力心里还是会有波澜的。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所以才拿着洗发水看成分表分神。
也好在他做事有耐性,倒真的轻轻松松混过去好几分钟。
等回过神来,察觉江烬青没什么动静时,那原本在对着胳膊腿洗刷刷的人已经抱着膝盖蜷在浴缸的一边。脑袋低着,一动不动。
谢隐舟蓦地一愣,以为浴室太闷给江烬青闷晕了,脑海里打着转的洗发水成分一时间全被甩出,连忙放下洗发水起身去捞他。
“江……”谢隐舟刚伸手,那一动不动的人听到动静立马就抬头了。
江烬青望着他,微微皱眉发出一声累了似的微弱叹息。
谢隐舟:“……”
有一种白担心了的感觉。
谢隐舟俯视着他,一言不发,约莫过了几秒,他忽地撩起袖子,蹲下伸手入水。
这恰似有些受潮的柴堆里丢了根火柴,本身没烧起来,被江烬青的那一口微弱的气直接吹燃了。
浴室开了个小窗,新鲜空气全都要从那个小缝隙挤进来,又慢又轻,和屋里的雾比起,雾潮得多。
新鲜空气和雾气的艰难交替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减轻了压力,氧气的增加解决了呼吸时的困境。
水声荡漾,雾气和水珠把谢隐舟身上的衣服沾湿又烹干,江烬青埋在他颈窝里,手掌紧紧的贴着他冲充血鼓涨的胳膊上。
他只念着江烬青,擦了江烬青下巴上的水珠,落下吻。
风还在吹,风力倒也都不大。
良久,一阵酝了许久的雨前阵风吹进了小窗的缝,直吹进浴室,洒在了江烬青的后背,凉气愈发明显,从颈椎凉到尾椎,逼得他搂紧了谢隐舟的脖子,肩头抖了抖。
他一口咬在谢隐舟斜方肌上,含糊着听不清是叫了声哥还是闷哼了声。
谢隐舟末了用唇轻蹭了一下他的唇角,抽手拂开水面,漾起一朵朵浪,说:“水凉了,起来吧。”
江烬青扒着他的手臂不动。
谢隐舟索性扯过浴巾,把江烬青裹巴裹巴竖抱起,放了温凉的水,拿起换洗的睡衣,关灯关门回了卧室。
江烬青趴在他的肩头脑袋耷拉着,还有些提不起劲儿。
“有自知之明了没,你不是做实验的料,”谢隐舟把他放床上,把睡衣搭在了他身上,“先穿衣服。别着凉了。”
身上的水被擦干了倒也不冷了,江烬青不敢看他的眼,转身钻进被窝里,漏着半截浴巾在外面。
谢隐舟隔着被子拍了他一下,“干嘛?不穿我可趁人之危可啊,你刚刚看到了。”
江烬青倏地翻过身,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认真地说:“你用吧。”
谢隐舟:?
江烬青也觉得这好没诚意,翻身坐起,三下五除二腾出个位置来,“你坐我前面?我也抱抱你?”
在浴室时谢隐舟圈着他肩膀,在他看来算抱了。
礼尚往来,那他也得抱着谢隐舟才对。
谢隐舟叹了口气,“你别招我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江烬青想到刚才谢隐舟为他一言不发说干就干,他不甘示弱为自己证言:“我没招你,我认真的,快来。”
从没精神到有精力管别人了也才几分钟,看起来不像是勉强,谢隐舟没怎么犹豫,干脆地爬到江烬青怀里,却没以他所说的那样后背抱,而是面对面的抱着。
他体型要比江烬青大一圈,这样抱最合适最不违和。
“你刚刚可是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咬出印子了,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谢隐舟还没忘算账。
江烬青空闲的手搂着他的腰,还有些鼻音,“……你自作孽就自受着吧。我说话你不听,咬你一口怎么了。”
谢隐舟奇怪:“你说话了?”
江烬青反问:“我哪没说话。”
谢隐舟埋在他肩颈窝,嗅着浓郁的沐浴露气味,“……没注意,我只听到你哼哼了。”
江烬青不和他废话。
很快谢隐舟就微蹙着眉老实地抱着江烬青的腰,不再吭声了。
外面开始下小雨。
最近正逢秋季雨水充沛,雨来得急,向来不打招呼,打个人措手不及,轰轰烈烈的下了一场。
待雨歇了,江烬青才攥着纸下床,把垃圾扔到客厅垃圾桶里,很是讲究。
谢隐舟坐在床上一副等郎归的模样,虔诚到没边儿,等江烬青回床了,张手就说:“我要抱。”
江烬青扑到他怀里,两人齐齐横躺在床上。
“你作业写完了?”谢隐舟嗓音有些沙,他捏着江烬青磨红的手心,一边问一边摸。
江烬青有些犯困,嗯道:“写完了,自习的时候写了一部分。你别揉了。”
谢隐舟说:“你手嫩,就中指有写字的茧子。都红了。”
江烬青说:“我也没见你多皮糙肉厚。”
倒也确实不算皮糙肉厚,而且泡水里太久,两只手的指腹都泡囊了。
谢隐舟把被子拉起来盖在江烬青身上,像拍哄小孩那样拍了拍他,关心完重要的作业后关心起另一个更重要的,“不疼吧现在。”
江烬青脑子转了个弯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摇头,“……你那算什么。”
谢隐舟笑了,沉沉的,“不算什么?”
江烬青瞧他要跑偏,找补解释,“我说的是你的手。”
谢隐舟反问:“就手都要发抖,你还嫌呢。”
江烬青被他荤愣了,哑口无言,“……你说话能不能……”
谢隐舟立马改口:“刚刚不是谢隐舟在说话。哎呀……谢隐舟其他什么都不好,就只有听对象的话这点最好了。”
江烬青趴他身上闭眼道:“我要睡觉了。”
谢隐舟问:“就这样睡?”
江烬青说:“就这样睡。”
谢隐舟笑着把他抱拖到枕头的位置上躺下,“你还是好好睡吧,搞幺蛾子小心明天落枕去不了学校。”
江烬青很困了,谢隐舟总爱牵着他的手入睡,很快进入梦乡。
云城三中。
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开始了。
没有高三的份儿。
不过谢隐舟又荣幸地被拨去当了劳动力,帮忙搬水搬零食。
虽然只搬了一节课就回来好好上课了,但带了一肚子话给江烬青听,大到听闻运动会抓到了多少小情侣,小到路过高一班级阵营听到女生在议论“你快去找他要江学长的联系方式”。
江烬青不可思议,问:“她们真敢找你啊?”
“没啊,我就是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开玩笑这样说,”谢隐舟支着额角,淡淡笑着,趁着下课班里吵呢,他也不遮掩:“你说新转过来那么好看的学霸怎么就是我男朋友呢。”
江烬青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谢隐舟正经了,说:“我倒也认真想过,要是万一真有胆子大的姑娘,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也不给。”
江烬青说:“你给了才不对吧。”
谢隐舟挑眉:“……但你是个心软的人,我能毫不客气的拒绝别人向我要我或者你的联系方式。你,不一定吧?”
江烬青一愣,他没有打嘴炮立马否定,而是认真的想过后说:“……以前不一定。现在肯定、绝对一定。”
以前有过学妹当着他和谢隐舟的面要他的联系方式,当时谢隐舟替他拒绝了学妹,他还有些担心这样说话会不会太过于直白伤到学妹的心。
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一码归一码,在没有对象的时候尽管自己对对方并不感兴趣,出于给别人面子,给个联系方式也无伤大雅。而现在他有对象了,虽然无法广而告之,但也理应守好本分,对于一些没必要的社交保持距离。
谢隐舟半开玩笑似地问他:“真假?”
江烬青说:“当然是真的。”
谢隐舟拿江烬青的话套江烬青:“那谁知道你私下会不会给别人联系方式,反正手机在你手里。”
这话听得那么耳熟,江烬青仔细想了想……好像和之前他揶揄谢隐舟游戏里和别人传绯闻时的那话。
‘那谁知道。游戏上那么模糊的关系,你瞒着我和谁好了,我怎么知道。’
江烬青:“……”
这不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过好在他的脚是铁做的,不怕砸。
身正不怕影子斜,对于这个话的应对方案谢隐舟曾经也已经拿出来摆上了,他只需要照抄。
江烬青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说:“锁屏密码之前我跟你说了。我应用锁的密码是221883。你等我回去给你上面容。”
谢隐舟怔了怔,“啊?”
江烬青说:“以后手机随便拿随便用,手机内容随便查。当然,你的也要给我看。”
谢隐舟愣了两秒,笑了,淡淡的,眼里跟灌了蜜糖似的,表情说不出的轻快:“……好。”
段停薇和闺蜜说完八卦回来,正撞见这一幕不亚于见鬼了,拉着闺蜜连忙装没瞧见,低声冲啥都没见着的闺蜜说:“谢隐舟今天心情好像挺不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还笑。”
闺蜜看了眼谢隐舟那边,此时他已经趴在桌子上垂着眼帘在听江烬青说话了,明明是一脸淡然。
她一头雾水:“啥?”
段停薇为她感到遗憾,“……你没瞧见那一幕真可惜了。跟阎王爷变狗了似的。还得是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