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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烬青跨坐上车,“什么幼儿……”
话没说完,他想起来今天中午时他打趣谢隐舟还在上幼儿园,失笑,“……小学生比较顽皮,读幼儿园的孩子比较幼稚。所以你是读幼儿园的孩子。”
谢隐舟拉长尾音,意味深长:“哦……”
江烬青听着他这个反应有些怪怪的,扯着嘴角笑:“……你哦什么啊?”
谢隐舟踩下踏板,慢悠悠骑走,“没什么。回家吧。”
晚餐谢隐舟做了三菜一汤,这是每周五的惯例。
平时都是一荤一素一汤,周五是每个星期庆祝周末即将开始的日子,所以谢隐舟会多做一道菜,犒劳在学校辛苦了五天的他们。
“上周周末包的抄手还没有吃完,明天早上吃抄手行不行?”谢隐舟每次都比江烬青吃得快,结尾都是喝着汤等他吃饭。
江烬青扒拉着碗里快见底的米饭,从第一次吃谢隐舟做的饭开始谢隐舟就发现了他吃饭的习惯非常好,认真、安静、尽可能不浪费。
而且每次要说话的时候,都会把嘴里的饭全都咽下了之后再说。
“明天?明天起得来吗。”江烬青吃完饭也盛了碗汤,双手肘在桌子上品味鲜浓的蘑菇汤。
谢隐舟嗤地一声笑:“那能怎么办。放久了可能就不愿意吃了,谁让我们这周五天有四天都没能按照闹铃的时间点起床。”
江烬青的脸让碗给盖住,声音有些含糊发闷:“我周一是起来了的。”
谢隐舟顺着他说:“对啊,就怪我喽。”
江烬青说的也不假。
周一早上他确实按照了闹铃的时间点起床,但是谢隐舟怎么都不想醒,说不在家里吃饭了。且自己不起也就算了,还非要压着他也不让他起。
周一过后两个人像是达成了共识,后面三天两个人都赖床不起。
也就今天早上谢隐舟起了,好说好歹把江烬青从被子里扒出来抱到浴室,扶着架着强行洗脸刷牙。
“当然怪你,”江烬青也不和他客套,“我本来习惯很好的,就是因为你周一压着我不让我起床,让我尝了一次赖床的感觉,这才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
谢隐舟喝完汤把碗放下,脸上挂着不自觉的笑盯着他,说:“那我今天是不是把你给弄起来了?洗脸刷牙都是我帮的你呢。”
江烬青把汤喝干净,也放下碗,一副已经看透了他的玄机的神情,冷哼一声:“你要是不说,我还挺好奇你今天早上为什么非要那么早把我弄起来。现在看来不过就是害怕你包的抄手冻存久了,我们俩都不想吃呗。”
谢隐舟也没有被拆台的窘迫,反而大大方方臭不要脸地笑,“对啊,好聪明啊哥哥。”
江烬青开始收碗,走到谢隐舟旁边的时候用胳膊怼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总爱说一些乱七八糟的称呼。”
“哪有乱七八糟,”谢隐舟擦拭干净桌子,把剩下的菜端进冰箱里储存,“……你不是哥哥吗,你不是比我大来着。”
江烬青调制好洗碗机:“又不是亲的。”
“不是亲的怎么了……”谢隐舟关上冰箱门,走到蹲在洗碗机面前的江烬青的身后把他堵住。
“行……如果你不觉得是被我占了便宜的话,你以后都叫我哥哥吧。”江烬青没注意身后的动静,撑着地转身想站起,却没想面前杵着个人。
他一骇,下意识往后仰,胳膊防御性地撑了下洗碗机的壁面,由于蹲的不稳,撑这一下又给他推了回去——
谢隐舟连忙要去捞,却正好和江烬青的手臂错过,捞了个空。
扑通。
江烬青双膝跪地,下巴磕了一下他的大腿,两人皆是一声“嘶”。
“呃唔……”江烬青皱眉捂着下巴,仰头瞪他:“……你站我后面干嘛?”
谢隐舟捂着腿,垂眸看他,正想解释,唇瓣动了一下却没能说出话,在卡顿的刹那里,他的视线从江烬青扶着他膝盖和腘窝的那只手流连到江烬青仰视着他的脸上。
江烬青此时的局面很困窘,前有人,后有物,卡在中间不等动弹。
谢隐舟:“……”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只觉后背有些紧绷。
啪!
江烬青打了一下谢隐舟的大腿,不可理喻道:“……干嘛,让开啊,你把我抵在这里我起不来了。”
谢隐舟反应过来赶紧扶着他起身,“……我、你摔疼了没。”
江烬青膝盖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下巴磕的有点疼,他胡乱揉了揉,把本就受过撞击伤的下巴揉得更红了,“没事儿……”
谢隐舟检查了一下他的膝盖确定没有摔出淤青才放心,“就是想随便吓吓你来着,谁知道你自己蹲着都能摔。”
江烬青差点用脸骂人,“你说的这个是人话吗,你怪我不经吓?”
谢隐舟笑起来,没轻没重地揉他的脸,“对不起对不起,绝对没有下次。我没怪你,我只是没想到没能蹲稳。”
江烬青拍开他的手,嘁了声,“我要去洗澡了……”
谢隐舟说要给他赔罪,就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切水果自制酸奶水果捞。
他的心不静。
拌酸奶的时候脑子里乱如麻。
不是在想江烬青刚才仰视着他的角度,就是在想江烬青因站不稳而扶着他的那只手。
其实他的心不静不是一天两天了。
平时睡觉,偶尔睡着睡着两个人滚在一起,睁眼的时候江烬青躺在他的胸膛上、或埋在他的颈窝里,他也会心不静。
但都没有今天那么严重。
这个年纪正是火气旺盛的时候,谢隐舟一直觉得自己的定力还行,却定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
行为是可以控制的,但想法不能,梦也不能,它们像一块被裹紧了的布,一旦撕开了一个口子,里面被塞满了的东西就会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搅拌好那份水果捞,谢隐舟把它放在餐桌上,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江烬青。”
水声让里面的人的回答变得潮闷:“嗯?”
谢隐舟的指关节微微蜷缩,默了两秒才压低声音道:“水果捞我放桌上了,出来后你自己吃,我去客房和家里人通个电话。”
江烬青回道:“哦,好,知道了。”
谢隐舟从来都没有和家里人通过电话。
总之在江烬青看得到的地方,是没有过的。所以他想着不去打扰,洗完澡吹完头发便拿着手机到餐桌旁,一边看消息一边吃水果。
偶然看到班级群里还在聊之前段停薇爆火的视频的那件事,江烬青这才想起那会儿谢隐舟也发了一个作品,差一点追上段停薇的点赞数。
那么久了他还没去看过,最近也没有听到谢隐舟提它。
怀揣着好奇心,江烬青点开视频社交软件,从自己账号的关注里找到谢隐舟,进入一看,那个视频的点赞数正好在八十万。
群里说段停薇的那个视频已经八十二万了。
到底还是没赶上。
思索着,他点进视频翻看评论区,本意是无聊随便看看,这一步却像是行差踏错,让他停下了吃水果的动作。
【昏暗的灯光,模糊的照片,紧贴在一起的人,有一种事后感谁懂】
【左边那个帅哥ID为什么要叫小羊,明明长得那么像小猫】
楼中楼:【哟哟,作者赞过,小猫实锤】
【真的不是一对吗?真的不是一对吗?真的不是一对吗!!!你俩能不能谈一个给我看啊】
【我的眼光不会错,正常的兄弟怎么会那么腻歪】
【小羊的脸一看就很好捏】
楼中楼:【作者赞过,那看来真的很好捏了】
【许愿:谈一个这样的,谈不到中十亿】
【博主看小羊的眼神真的不清白】
【这胳膊一看就练过,宝宝有腹肌吗,我想看腹肌,许愿下一个视频是腹肌】
【爸根的,帅死了,笑纳笑纳,通通笑纳】
【喂,对,就你俩,拍点凰的,再去给我炒俩下酒菜】
【我闺蜜要是再努力点,捏小羊脸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作者赞过]
楼中楼:【笑死我了,作者骂过】
【你俩到底直不直啊,我好焦灼,我真的可以磕吗】
【据我分析,我看完了作者赞过的所有评论,得出来一个不是多么美好的答案,博主可能不是直男,他没有正面回答过,但总是暗地里点赞令人遐想的评论,容我大胆猜测,如果他俩不是地下恋,那博主多半是暗恋小羊】
江烬青捏着叉子的时候有些发紧。
他盯着自己最后看的那一段评论,心底猛地一沉,没有一丝可疑的反感都,而是觉得悸动、觉得害怕、觉得紧张。
暗恋。
……男人和男人吗。
为什么谢隐舟会在今天下午跟他说他和黎延不在同一个位置。
为什么会说出那句互不干涉。
他当时的理解应该是没有错的。
只要是朋友,只要是共友,就有关系,朋友都在一个圈子里,怎么可能毫无干涉。
那如果其中一个并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呢。
朋友能做的事,那个人能做,朋友不能做的事,那个人也能做。
所以不会在同一个位置,所以互不干涉。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他。
江烬青的指尖有些发凉。
他听过同性恋,却从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如果谢隐舟是同性恋,如果真的喜欢他,那为什么是他。
‘博主看小羊的眼神真的不清白’
谢隐舟明明是一个很冷淡的人,班上没有几个人能和他说的上几句话,面对老师同学或者路上的其他陌生人,他脸上的表情基本都是没什么情绪的淡然。
但私底下谢隐舟其实很有温度,他会笑,会生气,能察觉到别人情绪的不对,会照顾人会哄人会逗人。
他以为这些都是做朋友才有的特权。
那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对黎延也这样吗。
无从查证,无法肯定。
……所以事实也可能真的是这样啊。
江烬青把一块西瓜插到底,喉结滚了又滚。
重要的好像并不是谢隐舟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喜欢他。
而是他竟然在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江烬青。”谢隐舟忽然打开客房的门,拿着一个小相框出来,有些迷茫地问:“……这个是你放在枕头底下的吗?”
江烬青恍然回神,“……啊。”
谢隐舟走到餐桌旁抽了张纸,行云流水地擦掉他上唇粘着的酸奶,问:“为什么塞枕头底下……相框放枕头底下能辟邪?”
江烬青:“……”
他闷咳一声,抽走谢隐舟手里的纸巾自己擦拭着,含糊说:“没什么,就那天我睡客房……注意到这个相框还挺好看,可能是没注意随便放在了枕头旁边……然后稀里糊涂的蹭到枕头下面了吧。”
谢隐舟笑出声来,明显不信,尾音上扬道:“……那还真挺稀里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