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来得很快,店员立刻就把这俩人围住,其他收手机疏散人群维持秩序做赔偿做警告的各行其是。
梁依山敬佩戚小臣的土皇帝作风。
戚家一脉相承的傲慢在他这达到了顶峰,其狷狂包裹了整个夜店,上行下效,能精准地判断出来人的三六九等。
梁依山轻巧往旁边一跳,甫一跳远,晁悠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见晁悠吐得蹲在地上,俩安保只好转头先找梁依山要手机。
梁依山好说话,耸了耸肩,从包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场上人太多了,闹腾得跟示威似的。
梁依山突然想到,傅西流现在该不会真在上头开他的批评大会吧?
抬头,头顶玻璃板漏了个大洞,牵着旁边的灯饰一齐冒着电火花。
低头,梁依山走上前去拍晁悠的背,拽住找晁悠讨要手机的人之一:“我朋友她不舒服,帮忙叫个车。”
那人还没给出个承诺,瞬间,整个店里的灯在一声炸响后熄灭,尖叫复起。
黑灯瞎火最容易出事。
爱打乱仗,会玩浑水摸鱼那一套的人估计都不会拒绝往阴影里走。
等到灯再次亮起来,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场子变得比刚才还热闹!
来了个男的,头发全往后梳,发型很利落,走路也有气势,一边走一边脱他上身那件西装外套,脱下来往手臂上一搭,又开始扯脖子上绕的领带。
一套动作很潇洒,直到看见了地上那赤条条的俩人,扑通一下跪地上,捞起其中的那女孩用外套一裹揽进怀里。
梁依山咋舌,想不到戚小臣还是个情种。
就听见他骂了几句极脏的粗话,又颤着嗓子大吼:“人呢,搞车子来送医院啊!”
刚站起来,冷静些了,戚小臣又扭头吩咐周边人:“关门,查手机,该删的都删了。”
吩咐下去就要带人走。
梁依山看着地上躺着的另一个,心道哪能让你这么顺地送人出这个门。
哒哒,高跟鞋踩得轻快,两三步,气昂昂地走到戚小臣面前。
戚小臣本来没注意到她,还没迈出脚,突然就被一巴掌扇了右脸。
是个人都反应不过来!
戚小臣愣了一秒,下意识要打回去,眼睛都没睁开手就抬了起来——
啪!
又是一巴掌,这回扇的左脸。
耳朵嗡嗡,梁依山的声音中气十足,戳得他恨恨地看过去。
“戚小臣你要不要脸,你哥把我姐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个做小辈的不好开口也就算了!你也真够贱的,来搞我姐们?”
怒气冲冲地一顿骂,骂得戚小臣从怒火中烧到莫名其妙。
手放下来了,认清楚这是梁依山,再往梁依山身后一看,冷冷皱眉。
晁悠蹲在地上,虾子般蜷着,被冷落被围视,太可怜。
这时她更不敢抬头露脸,胃部一阵痉挛,背上冒着冷汗,心也在绞痛。
阿弥陀佛,梁依山啊……
戚小臣全想起来了,之前就是这女人拿了副假画送进拍卖会,让他们几个当冤种玩击鼓传花,砸谁手里谁认栽,非得吃下这个闷亏。
他着实受不了这种被当猴耍的轻贱,一查就发现这女人背靠梁依山,那不必说,就是冲着他们几个来的!
晁悠搞艺术,主要学画画,其中又以仿画见长,她自己创造能力实在底下,模仿能力却意外地优越。
受梁依山所托仿了一幅画,欣赏多次觉得以假乱真不成问题,一时骄傲就偷偷挂进了画廊,还是想让别人也来看看,只要停留时争两句这副画到底是真是假,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实在逼真,被戚小臣怀里那妹妹认错了,刚好那天她又不在,当真的给淘走,晁悠心想完了,估计要坏事。
私底下悄悄去查,知道那妹妹借的戚小臣的光,又松懈大半,那还好,梁依山说过,戚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就是没想到那妹妹把她的画当真品送去拍卖,不幸的是又刚好被梁依山的仇家拍下,没多久就爆出这画有问题,重新甩回那妹妹手中,还搞臭了一家拍卖行。
一来二去,前前后后转了好几道手,戚小臣维护女友,花了不少心思抓她尾巴,终于抓到梁依山这里,两家渊源颇深,也没办法发作,只好忍了。
这回,却是梁依山把这摊烂事当罪过,全算在了戚小臣头上。
越想越气:
“你老提我哥干什么,他们两口子的事就你个外人一天到晚挂嘴边,拿这个压我?他们就是死了我都不在乎,戚家欠你们的梁家百十亿?还你姐们?老子眼睛是看不清了——这就你身边一条狗,叼了老子百来万跑了,少给我倒打一耙。”
梁依山讥诮回道:“百来万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打发叫花子呢?今天我就是来替我姐们讨公道的,你不把这事讲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滚边去,梁依山我警告你,你少在这给我耽误事,在我这撒你大小姐泼没人认,你在玉京排不上号,滚回你南沅玩小明星去,让鸭子捧着你。”
戚小臣真着急了,怀里的人等不得,搞出岔子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梁依山似败下阵来,还要说什么,犹豫地看了眼晁悠。
晁悠缓慢站起来,看着周围清了场,心里才安定点,弱弱地说:“算了吧小山,都过去了。”
一句话把戚小臣说得鬼火冒,搞得他戚小臣是个罪人,沾了梁依山周边人,一身腥甩不掉了!
嘴皮子碰了碰,想着自己大气点,不跟女人计较,话还没说出来——滴呜滴呜,底下警笛声把戚小臣骇得变了脸色。
戚小臣的人赶过来:“是查消防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戚小臣现在只想快点把梁依山和晁悠赶走,一心一意处理自己的事。
这地方他的地盘,真真正正的老巢,平时没少打招呼,今天奇了,没头没尾地过来查消防。
要真是查消防倒也算了,就怕是要揪出点别的来。
一想,更烦,戚小臣把怀里的人交给手下,精神上疲累,叹了口气,要跟梁依山讲道理:“你们要多少给我发消息,别再来我这边扯了。”沾上她准没好事。
梁依山开口,掷地有声:“一百万。”
神经病!
“你们梁家要破产了,到我这里讨钱?”又看向唯唯诺诺的晁悠,“你一幅假画要一百万?”
晁悠不敢和他说话,只在心里嫌他,这一百万又不是她开口要的,她晁悠从不开口要钱。
她一般直接骗。
梁依山见好就收,拉着晁悠,很神气地一撇嘴,指着被他下属带着的那女人:“走了,玩也没玩够,你这地烂得没边。”
在戚小臣听来就一个意思:
封口费懂不懂?
拿来吧你。
见他不理睬,梁依山也不多话,跟晁悠一起原路返回。
一楼酒吧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梁依山把手一甩:“你开车去。”
晁悠就怕梁依山面上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偷瞧,还好,老样子,她知道梁依山不会立刻发作,忙点头跑了。
只剩她一人。
梁依山慢条斯理地走到弹珠机旁,双手撑着台面。
这台是定制的地狱风格,青黑色骷髅绘制在拨板上,路线复杂,得高分不容易。
高中的时候她喜欢玩这个,有人送了她一台,也是这种风格。
弹球机,技巧和随机,精致和粗劣,分数至上,嘈杂的音与光。
她搬开机器,看到了入口。
旧日重现。
向下的台阶设计得过于冷硬,现代风格强烈,就差只用水泥堆砌。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底下是什么地方,梁依山也只会把这种风格的楼梯和仓库、地窖一类联系起来。
但其实——
梁依山的手抖起来。
她的鞋落在上面的声音轻得听不清,鬼魅一般。
越往下,心越宽,手也不抖了。
**,梦想的别名,几乎所有人都是它的信徒,用以区分有目的和无目的地活着,只是**之火的燃烧不受人们的控制。
火光一样的吊顶灯照亮了这片空间,夹着三百多个监视器。
里面的装潢和水泥台阶不匹配,金碧辉煌得太过。
一个隐秘的小赌场,着实花费了心血来布置。
齐人高的花瓶里种植着紫丁香,搁置在角落,围着最中间的金色假壁炉,里面有电子火光还在熠熠闪烁。
好几张赌桌,玩牌的居多,上面还散乱着筹码与扑克。
但这地方实在是太小了……
梁依山站在桌边,从桌上拿起一枚绿色筹码,用指尖将其在空中打了个转。
四目相对——
“小傅同学、好学生,你真是太让我惊喜了。”
对面站着傅西流。
他从梁依山下来开始就没有挪过眼,现在也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应声。
此刻他想的是,他明明提醒过了,让她早点回家,为什么不听呢?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知道了多少、要怎么做?
傅西流本就话少,更是等着梁依山开口;迟早会开口的,总得告诉他眼下她想要什么。
“歪门邪道的东西可碰不得,”梁依山似叹惋,摇了摇头,“我想你本性并不坏,在学习上下得了苦功夫的人,很难走上歪路。还记得之前我说过什么吗?好好考虑一下,我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听她这么说,傅西流的心倒定了。
他认真地在脑海里拼凑梁依山,回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情,静下来,承认梁依山这人确实有些有趣,所有的、呈现给他的一切都值得玩味。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戚小臣这边打工。
她还知道戚小臣私设赌场。
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查消防。
更知道,他会出手来个灯下黑,趁乱把里头的东西拿走。
傅西流的肩膀一直垂落着,用手撑出一方空间,他低着头无奈地笑了笑:“不该太信任我,”慢慢地,收了双手站直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给,您想要的也是这些吧。”还是太奸狡。
梁依山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那种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洞悉彼此最阴暗面的默契——他们还没熟悉到那个地步,只能说明实在相似,同类相吸,这太容易侵犯到她的边界。
傅西流掂起脚边的书包:“我包里的就是全部了。”他很是上道地将那个黑色书包提上了桌子,推了推。
梁依山的呼吸不自觉变浅。
书包的拉链没有拉上,她伸手轻轻地扯了扯带子,触碰到粗糙的面料,指尖重新颤抖。
终于。
看了进去。
里面盛满了金与红。
各式各样的首饰被红线穿着,一条又一条,盛满了大半个背包。
黄金,她掘到了第一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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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