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宁和江淮鱼决定在花园办派对那天,阳光好得不像话。清晨的阳光没有初秋的凉意,反倒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暖,像被揉碎的金箔,从云缝里轻轻洒下来,把花园里的每一片叶子都照得透亮——紫藤叶的脉络清晰可见,月季花瓣的边缘泛着浅光,连草坪上的露珠都闪着细碎的光,风一吹,露珠从草尖滚落,砸在土里,溅起小小的泥星。紫藤架的藤蔓早已爬满了深褐色木架,像给木架裹了层厚厚的绿毯,深绿的叶子间缀着零星未谢的淡紫色花穗,穗子垂下来,风一吹,花瓣便轻轻飘落在草坪上,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紫的星子,铺出一小片柔软的紫;草坪是季昭宁前一天傍晚特意修剪的,草尖还带着新鲜的青草香,踩上去软软的,能陷进去半指;墙角的月季开得正盛,红的热烈、粉的温柔、黄的明亮,凑在一起挤在花池里,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花香,引得蝴蝶在花丛中绕来绕去。连青柚都忍不住从猫窝里跑出来,趴在草坪边的石板上,前爪伸着,追着落在地上的蝴蝶跑,尾巴甩得飞快,偶尔扑空,还会歪着头愣两秒,模样憨得可爱。
派对是为了跟两边父母、还有几个亲近的朋友,正式分享他们领证的好消息——江母自从知道他们领证后,就天天念叨着“得办个小派对,让家里亲戚、你们俩的好朋友都知道,我们小鱼儿嫁得好”,季父听了也点头赞同,说“热闹热闹好,一家人聚聚,也让孩子们高兴”。两人便干脆把派对定在了自家的小花园里,不搞复杂的仪式,不请太多人,只备些烤肉、甜品和饮料,跟最亲近的人围坐在一起,吃吃东西、聊聊天,就够圆满。
前一天晚上,花园里就已经热闹起来。吃过晚饭,两人搬了两把小竹凳,蹲在紫藤架下,面前摆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几十只萤火虫幼虫,是江淮鱼特意托乡下的外婆家亲戚带来的,前几天刚寄到,她一直小心翼翼养在阴凉处,说“晚上萤火虫飞起来,带着绿光绕着花架转,比串灯还好看,肯定能给派对添彩”。江淮鱼戴着副粉色的园艺手套,手套上还印着小小的铃兰图案,手里拿着把迷你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在紫藤架根部的土里,挖一个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坑。坑挖得不算深,刚好能放下一只幼虫,又不会被夜风冻着,也不会让第二天的阳光晒到。她的头发扎成低马尾,垂在肩头,发梢偶尔被晚风扫过脸颊,痒得她缩一下脖子,却也顾不上理,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铲子,嘴里还轻声念叨:“再挖浅一点,就一点点,不然它们明天钻不出来、飞不高就糟了。”
“慢点挖,别累着腰。”季昭宁蹲在她身边,跟她隔着半臂的距离,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喷壶——壶里装的是温水,怕凉水刺激到幼虫。江淮鱼每挖好一个坑,他就赶紧凑过去,往坑里轻轻喷两下温水,保持土壤湿润,又不会把坑淹了。“你说的对,”他看着坑里的水光,声音很轻,混着远处草丛里的虫鸣,格外温柔,“等晚上它们飞出来,绿光绕着紫藤花转,肯定像星星落在花架上。”
喷完水,江淮鱼便从玻璃罐里,用一把银色的小勺子,轻轻舀出一只幼虫——幼虫小小的、白白的,在勺子里慢慢蠕动。她的手稳得很,慢慢把勺子伸到坑边,再轻轻倾斜,让幼虫顺着勺子滑进坑里,接着用旁边筛好的细土,一点点盖在幼虫身上,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珍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夏天晚上总能看到萤火虫,”她盖好土,抬头看季昭宁,眼里映着远处路灯的暖光,亮晶晶的,像盛着两颗小月亮,“外婆说萤火虫是‘星星的孩子’,从天上掉下来的,落在谁身边,谁就会有好运气。”她顿了顿,又低头拍了拍盖好的土,“今天我们让这么多‘星星的孩子’落在花园里,以后我们肯定会一直有好运气,永远都这么好。”
季昭宁看着她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柔软的发梢,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会的,”他用力点头,眼神认真,“有你在,每天都是好运气,比有再多萤火虫都好。”说完,他便撑着膝盖站起身,去搬放在墙角的串灯——是他上周特意去灯具店挑的,暖黄色的小灯珠,像一颗颗迷你小太阳,串成细细的一串,刚好能绕着紫藤架缠两圈,还能在花架顶部摆个小小的“囍”字。他站在木架下,左手拿着串灯的一端,固定在木架的角落,右手慢慢往藤蔓上缠,指尖偶尔会被电线缠到,他便停下来,耐心地把电线理顺,再继续往上绕,生怕把灯珠扯掉。
远处的路灯刚好斜斜照在他身上,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连他垂着的眼睫都泛着浅光,平日里搞科研时带着点疏离感的眉眼,此刻被夜色揉得满是温柔。他缠一会儿,就会下意识地抬头看江淮鱼一眼,确认她没累着、没被虫子咬到,看到她正仰头盯着自己看,还会冲她笑一笑,眼底的笑意比路灯、比手里没点亮的串灯还要亮,像把漫天星星都装在了眼里。
“季昭宁,你往左边缠一点!”江淮鱼蹲在地上,指着紫藤架左侧一根长得较粗的藤蔓,大声喊他,“那里还有个空,缠上灯珠会更均匀!”
“好。”季昭宁立刻停下动作,往左边挪了挪脚步,伸手调整串灯的方向,缠到那根粗藤蔓时,还特意把灯珠摆得疏密适中,不让它们挤在一起,也不让中间留太大的空隙。缠好后,他又抬头问江淮鱼,“这样行不行?会不会太挤了?要不要再往右边挪挪?”
“刚好!一点都不挤!”江淮鱼立刻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跑到他身边,仰头看着缠好的半串灯,伸手轻轻碰了碰灯珠,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等晚上把灯打开,暖黄色的光绕着花架转,再加上萤火虫的绿光,肯定特别好看,我妈看到了说不定要跟我抢着拍照片。”
季昭宁伸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她躲开藤蔓上没处理干净的尖刺,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白色的小夹子——是他特意准备的,怕电线垂下来影响美观。他踮着脚,把垂下来的电线轻轻固定在木架上,动作细致:“还有最后一圈就缠完了,缠完我们再去摆桌椅、吹气球,你要是累了,就去旁边的石凳上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弄就行。”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江淮鱼摇摇头,从旁边的纸箱里又拿出另一串灯,是跟之前一样的暖黄色,“我帮你缠另一边的藤蔓,我们一起弄,快点弄完,晚上还能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准备烤肉和甜品。”
两人便一人一边,围着紫藤架缠串灯。夜晚的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吹得紫藤花穗轻轻晃,偶尔有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发间,江淮鱼便伸手把季昭宁肩头的花瓣摘下来,偷偷放进他的西装口袋里,还会用手指按一按,怕花瓣掉出来;季昭宁早就察觉到了,却没拆穿,只在缠完一段灯后,伸手帮她把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偶尔蹭到她的脸颊,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远处的路灯、手里串灯的轮廓、还有两人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混在一起,把小小的紫藤架下,衬得格外温暖,连晚风都变得软乎乎的。
缠完串灯,季昭宁又去调试墙角的开关,按下开关的瞬间,暖黄色的灯珠一起亮起来,绕着紫藤架连成一圈,又在顶部拼成小小的“囍”字,像给花架套上了一条发光的丝带,又像给花架戴了个喜庆的小装饰;江淮鱼则蹲在紫藤架下,顺着刚才埋幼虫的痕迹,轻轻拍了拍土,声音软乎乎的,像在跟幼虫说话:“明天晚上要乖乖飞出来哦,帮我们把派对变得更热闹,也帮我们跟爸妈、朋友分享快乐。”
季昭宁调试完开关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帮她暖一暖被风吹凉的手:“放心吧,它们肯定会来的,说不定还会多带几只伙伴来。”
月光透过紫藤叶的缝隙,零零散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亮着的串灯上,落在埋着萤火虫幼虫的土里,温柔得像在为第二天的派对,悄悄铺垫着浪漫。
青柚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跑了出来,蹲在花园的篱笆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木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盯着紫藤架下的两人,像是在监督他们干活,又像是在等他们忙完陪自己玩。江淮鱼看到它,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条小鱼干,朝着青柚晃了晃:“青柚,过来!明天派对给你也戴个小领结,蓝色的,跟你眼睛配,让你当派对的吉祥物,好不好?”青柚立刻从篱笆上跳下来,“喵呜”叫着跑过来,叼走小鱼干,又跑回篱笆上,低头啃着,尾巴甩得更欢了。
派对当天,孟云栖和夏楠来得最早。才上午十点,两人就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花园门口——孟云栖怀里抱着个比她半个身子还大的果盘,果盘里装满了切好的草莓、蓝莓和晴王葡萄,用保鲜膜盖着,还冒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凉气;夏楠手里拎着两袋气球,还有一个印着“新婚快乐”的气球拱门支架。孟云栖一进门就嚷嚷起来,声音清脆:“季太太,季先生,你们这花园也太浪漫了吧?紫藤花爬满架子,蝴蝶在花丛里飞,草坪还这么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拍偶像剧呢!”
“就你嘴甜,快进来。”江淮鱼笑着走过去,接过孟云栖手里的果盘,往花园中央的长桌上摆——长桌是季昭宁昨天从储藏室搬出来的实木桌,上面铺了块浅紫色的桌布,跟紫藤花刚好呼应。“快去帮忙把气球吹起来,”她指了指夏楠手里的气球袋,“夏楠说要弄个‘新婚快乐’的拱门,摆在花园门口,等爸妈来了第一眼就能看到。”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孟云栖立刻放下东西,拿起气球开始吹,脸颊鼓得像个小皮球。夏楠则蹲在草坪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领结,蹲在青柚面前,想给它套上。小猫显然不太习惯脖子上多东西,扭着身子想躲开,爪子还往夏楠手里扒拉,却被夏楠牢牢按住身子:“别动别动,戴这个才帅,等下派对开始了,给你找隔壁那只布偶猫妹妹认识认识,人家可漂亮了。”青柚像是听懂了“布偶猫妹妹”,动作顿了顿,乖乖任由夏楠把领结套在脖子上,还抬了抬头,像是在炫耀。
季昭宁站在花园角落的烧烤架前,穿着江淮鱼前几天特意给他买的浅灰色围裙,围裙胸口处绣着只小小的蓝闪蝶——跟他之前从雨林带回来的“蝶吻星光”戒指相呼应。他手里拿着烤夹,翻着架上的肉串,有五花肉、鸡翅、鱿鱼,还有江淮鱼爱吃的玉米串。动作不算熟练,偶尔会把肉串翻掉,又赶紧捡起来重新架上,油星溅到手臂上,他也只是皱下眉,用纸巾擦一擦,继续翻烤。只是偶尔抬头看向在花丛中穿梭的江淮鱼——她一会儿去摆果盘,一会儿去帮孟云栖扶气球,浅紫色的裙子在花丛中晃,像朵移动的紫花。季昭宁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连翻烤的动作都慢了些。
江父和季父是结伴来的,大概十一点半左右到的。江父手里提着个巨大的蛋糕盒,盒子上印着奶油蛋糕的图案,一看就沉甸甸的;季父则抱着几瓶红酒,是他特意从酒柜里拿出来的,说是“庆祝孩子们新婚,得喝点好的”。两人站在花园门口,看着草坪上忙碌的年轻人——江淮鱼正帮季昭宁递调料,孟云栖和夏楠在吹气球,青柚戴着蓝领结在旁边跑,相视一笑,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欣慰。
“你看这俩孩子,多般配,干活都这么有默契。”江父拍了拍季父的肩膀,声音里满是骄傲,“跟咱们年轻时一样,我跟你阿姨那时候,也是一起收拾院子、准备饭菜,热闹得很。”
季父点头,目光落在紫藤架下的两人身上,眼神柔和。江淮鱼正踮着脚,拿着纸巾给季昭宁擦掉嘴角沾到的酱汁,季昭宁则顺势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江淮鱼脸颊通红,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眼里却满是笑意。阳光穿过紫藤花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层金粉,温柔得不像话。“比我们年轻时好,”季父轻声说,“他们更热闹,也更幸福。”
两人说着,便走进花园。江父把蛋糕盒放在长桌上,江母随后也到了,手里拎着两袋刚做好的卤味,一进门就拉着江淮鱼的手,问东问西,一会儿问她累不累,一会儿问她烤肉够不够吃。季父则走到季昭宁身边,看着烧烤架上的肉串,偶尔指点他两句“火候再小一点,五花肉要烤到出油才香”,父子俩的身影站在一起,格外和谐。
派对正式开始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夕阳正染红半边天,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连云朵都带着淡淡的粉。紫藤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花瓣落下,顺着风飘在草坪上、长桌上,甚至落在人们的肩头,像场温柔的花雨。季昭宁从屋里拿出一把木吉他——是他大学时学过的,后来因为科研忙,就一直放在家里。他坐在草坪中央的石墩上,把吉他放在腿上,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然后唱起了首不知名的民谣,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旋律,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站在月季花丛前的江淮鱼,一刻都没离开。
江淮鱼站在花丛前,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浅橘色的光,他垂着眼睫,指尖在琴弦上灵活移动,模样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耀眼。她想起第一次在花园见到他时,他蹲在玫瑰丛前,专注地看着一只绿色的毛毛虫,怕她不小心踩到,还特意提醒她“小心脚下”,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此刻一样温暖。原来缘分真的很奇妙,从一只不起眼的毛毛虫开始,走过了春日的花开、夏日的虫鸣、秋日的风,最终走到了满架紫藤花的今天,走到了彼此身边。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鼻尖也酸酸的,却笑着朝季昭宁挥了挥手。
“该切蛋糕啦!别光顾着唱歌啦!”夏楠推着一个白色的蛋糕车走过来,车上面放着个双层奶油蛋糕,做得像个小小的花园——底层是绿色的奶油,像草坪,上面用粉色奶油做了两朵玫瑰,用黄色奶油做了只小蝴蝶;顶层则用白色奶油做了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猫,一只橘色、一只灰色,橘色的戴着蓝色领结,正是青柚,灰色的身边还站着个小小的“人”,手里拿着小铲子,像极了她和季昭宁。蛋糕顶部还插着个小小的“新婚快乐”的牌子,可爱又温馨。
“哇,夏楠你也太会做了吧!”孟云栖凑过去,举着相机不停拍照,“这蛋糕也太像他们家花园了,连青柚都有!”
江父笑着走过来,拿起蛋糕刀,站在季昭宁和江淮鱼身边:“我来切第一刀,祝我们家小鱼儿和昭宁,新婚快乐,永远幸福,以后的日子像这蛋糕一样甜。”说完,便握着刀,轻轻切下第一块蛋糕,又把刀递给季昭宁,“你们俩切第二刀,以后的日子要一起走。”
季昭宁握住江淮鱼的手,两人一起握着刀,切下第二块蛋糕。蛋糕的甜香混着烤肉的焦香、水果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引得青柚也凑过来,蹲在蛋糕车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像是在讨蛋糕吃。江淮鱼拿起叉子,叉了块带着草莓的蛋糕,递到季昭宁嘴边:“季先生,尝尝,看看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