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林铭欺人太甚!”林父惊怒交加,脸色异常难看。
林母把手中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气的脸上通红:“已经来不及了,不说咱们山高水远的,就算是在国公府里,没有提前得到消息,没有及时拦住二房的动作,等到宗人府的太监上门,此事也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信纸轻飘飘散落在红木桌上。
林母心中泛苦:“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见淑妃娘娘一面。”为女儿日后计,总要先探一下淑妃娘娘的态度。
林母是绝对不相信他那位国公府里的好二伯,往宗人府递生辰八字的时候,没有留下姓名府邸。那可是位见着便宜不撒嘴的人物。
而递上生辰八字的竟然是隔房的伯父。
这其中明显蹊跷又古怪、含有隐情的一份帖子,淑妃娘娘竟然会直接择中。
谁会相信其中没有什么曲折的缘由呢。
否则还能是宫里的淑妃娘娘非常满意茵茵的八字吗?
哈,好笑。
林父拿过红木桌上散落的信,皱着眉头又翻了翻。
林母的眼神落在丈夫在书信间来回翻动的手指上,半响,默默移开。
夫妻多年,她了太了解她的夫君了,这位在任上,在朝堂上,是精明能干的稳重官员,是位难得的谦谦君子,他对父母极孝,对君主极忠,对兄长敬重,对下面的妹妹友爱。
他表里如一,从不沾**手段,是光明磊落的高洁之人。
他是君子,他高洁,他无暇,他得世人向往,也意味着,很难看到他会对同胞兄弟“刀剑相向”,即便他的兄弟背叛了他。
林父兀自思量着:府中如今大哥有爵位,他有官位,唯有二哥踌躇多年,二哥此番举动,虽对他这个兄弟无情又无义,但府中多数人怕是乐见其成的。此番他林铎若是毫无举动,实在是不堪为人父。
林母已经命丫鬟婆子收整行囊,她得带女儿回京了。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宫中已经有了意向,此时就耽搁不得了。
林父指尖轻轻的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嘟嘟的声响:“我记得二房的琼哥儿书读的不错,算算年纪,今年该下场科考了?”
“上个月的家信中有说,二伯令他下场试上一试,此时应该已经在回祖籍的路上了。”得了吩咐的下人忙去了,林母刚坐下喝了口茶,眼神一抬,落在丈夫沉思的脸上。
林父若有所思:“琼哥儿年纪还不大,他是怎么回去的?二房长子第一次出远门,二哥二嫂会放心他一人出行?”
林母:“算一算,府里的消息这两日前后就应该到了。”那时便知道了。
大家族一向同气连枝,莫说没有分家,就算分了家,同宗之人也是牵扯不开的。林父虽然外放为官,但对京城里的消息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尤其是对于国公府里的情况,他留在府中的人会每日收集消息,定期寄到颍州,让林三老爷对家里的事情有个大约的了解和掌握。
只是到底山高路远,女儿上一次回京,他们本请示了老夫人,请老夫人帮女儿把和孙家的定亲礼走完,谁知道那姓孙的混小子,随军回京也不老实,闹出了桩桩件件的混账事,母亲还在府中当起了泥菩萨。
林父叹了口气,他是不想和家中兄弟闹成这样的,可他更是膝下儿女的父亲,是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天。他得让他的二哥知道,让那花团锦簇的国公府知道,他的女儿,不是为某一个人谋利的工具,不是为任何人谋利的工具,那是他的珍宝,是他的掌上明珠。
林父去了前院书房,有幕僚拿着信筒跟着进了书房:“大人,国公府那边的新消息。”
林父拆开看了看,随即吩咐下人传话给夫人和小姐。
……
竹篮子里装满了精心挑选的花瓣,林絮茵捧起一捧看了看,花瓣饱满,片片清香。
“如今怕是没有时间做花露了,仔细洗了,都做了茶点吧。”
青酒得了吩咐,把竹篮子拎去了茶房。
林絮茵净了手转身带着丫鬟去了后院。
林母过来时,看见了女儿在晒干的纸张,“已经晒好了?”
从晒架上揭起一张,纸张触手结实匀细,表面施粉,于透光处看,有山水暗纹呈现其中。林母出身诗书礼仪之家,从小到大接触纸张极多,种类极繁,也不由感叹道:“好纸!”
林絮茵亲密的挽着母亲,笑言道:“那这次的纸,我给母亲多留一刀。”
林母笑着应下了,转而脸上又呈现出忧虑,她的手轻轻的抚摸在女儿细嫩的脸蛋上:“只是可惜了我儿,一张花容月色貌,才华馥比仙,却不想在亲事上一波三折。”
“母亲莫怕,好歹殿下知道在大婚前洁身自好,没有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乱子。”
母女二人相伴着慢悠悠的走在园子里,丫鬟们捧着刚造好的纸张,远远的跟在后面。
母女间说起了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他是皇子,就算宠幸了女子,人们也只道是平常,哪里会拿出来说道。”不说皇子了,就是世家公子也是如此。
“女儿有银钱傍身,又有父亲,母亲和哥哥撑腰,即便他是皇子,女儿也不怕的。”
林絮茵不怕对方三心二意,贪花好色,若对方对婚姻尽忠,那日后便有忠心的过法,若对方对婚姻不忠,那日后便有不忠的过法。
她很清楚,这是夫君,是皇子,不是心上人。
就连那姓孙的,她也只恨对方花言巧语,出口的承诺是一个都做不到。
林母反而更加忧虑:“他那般的出身,又有极好的相貌,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心思全然不在女色上,怕是有更大的志向。”
“不都是他克妻吗?”林絮茵琢磨着:“可能……那就是,但凡枕边人都克?”
林母心中一突,拍了下女儿:“莫要胡言乱语!”
这件事也让人心中不安,虽然说有可能是谣传,但话又说回来,那可是皇子,哪个会没事找事,去传一位皇子的谣。回京之后,还得差人去打听打听。
林母想着想着,又想叹气了。
她和老爷本无意搅合进皇子之间的争斗,这桩婚事若成了,他们和七皇子之间就撕扯不开了。
府中糊涂,这一辈人本就是由武转文的关键一代,老爷的官明显还能继续往上做,可那满府上下,没人想着给他们这一房几分尊重,满打满算有一个算一个,都把希望放在外人身上。
匪夷所思。
自家人都不靠,外人就靠得住吗?外人没有自己家人吗?有了好处不给自家人,会给离了八丈远的国公府?
一个个的都蠢成了猪脑子。
……
“先不着急回去了吗?”林絮茵好奇问道。
“嗯,”林母给女儿整理了下头上的花釵:“你祖母命你二伯、二伯母来颍州接应咱们,你父亲的意思,先不着急回京,在你二伯父、二伯母来了之后,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才好进一步打算。”
林絮茵听到二伯、二伯母,嘴角泛起冷笑。
林母揽着女儿,爱抚地拍拍女儿的后背:“你祖母是让你那二伯父、二伯母来给咱们家赔罪呢。”
“娘亲,都说二伯父是为了给自己换一个官做做,当真如此吗?”林絮茵学过历史,虽然这个朝代不在历史书上,但也知道历史总是大同小异的,历朝历代总有些卖官鬻爵、聚敛财富的事情发生。
但一个皇子带头做这样的事情,不怕被文人墨客口诛笔伐吗?还是说当朝当代已经吏治**到如此程度了吗?
可是本朝从开国至今,也没有多长时间啊,莫非二代三代就要亡国了?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林母还真和林父讨论过这个事,夫妻二人一致认为林二老爷想从这件事谋得利益是真的,但想要直接谋一个官身却是千难万难。
几位皇子年岁渐长,陆陆续续都到了该上朝当差的年纪,满朝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几位皇子。
就连几位皇子之间,怕也是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兄弟,等着抓个错处出来,好将人彻底打压下去。
卖官鬻爵这等触碰陛下权利的事情,但凡有点儿脑子的皇子都不会去做的,敢伸这个手,和直接授人以柄有什么区别。
“那二伯父想要谋求的是什么,总不能单纯是为了国公府,为了咱们家好吧。”林絮茵虽然穿成了锦绣堆里的名门闺秀,可对府里的情况也不是两耳不闻、一无所知的。
本朝是嫡长子继承制,现如今国公府还没有分家,几房合起来能有二十几口人,都在国公府里头住着,吃穿用度俱是从公中出,府里头花团锦簇,日常开销颇大。
来日若是分了家,大伯父得了爵位和大部分家产,二房和他们家都只能分到少少的钱财,搬出国公府,另寻住处。
即便二伯父和他的父亲都是嫡子,但历朝历代的律法俱是如此。
不是嫡长子,那么家里头大部分的东西就只能在还没有分家时享用,一旦分家就和他们无缘了。
当时,若是有当家主母的偏心,还能从老夫人手里得到一些能够钱生钱的产业,但这是另算的,不是家产。
到那时,他们和普通的族人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林父官做的不错,不至于沦落成普通族人。
但国公府里头的那位林二老爷就不尽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