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65章 电闪十二

“王上，慕家连通鬼界，按律应斩！”右方的大臣已然怒不可遏，耐着脾性咬着牙启奏。

“臣恳请王上从重发落慕家！”另一位大臣跟奏，“慕鸢勾结鬼王酿下大祸，若非花家及时顶下，恐此刻人间已不复存在！”

人皇眉头愈皱愈深，手指叩击频率加快：“结界情况如何。”

“鬼界魔力只涨不消，结界恐怕……撑不过今日。”负责结界的从家主已然年老，下巴微颤地抬头望向龙椅上阴沉的人皇，眉宇间尽是忧愁，又暗地瞟了瞟花家，“若结界破裂……战场上的事情，老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花家主落座左侧，此刻正心大地吃着葡萄。他右侧站着花晢，红衣还未来得及脱就被召来皇都，神情淡淡，看不出一丝忧虑。

“黎暮公不必多虑，战场的事自有花家，定会为您争取修复时间。”琼适宜站出，朝老仙人一点头。

“琼侍卫长出手，众人定然心安，”另一位仙人开口，脸上带着迟疑的笑意，“可这毕竟不是小打小闹，就算有周全的部署击退魔物，那鬼王……又该如何对付？”

此话一下，落座的众人面色都不太好看。鬼王上次出现可是万年前的繆云年，那时的鬼王还显青涩，开天辟地的散仙以一己之力就击退了他。时过变迁，如今的鬼界不止一位鬼王，魔物、魔力都大大增加，且看今日战绩就知，人间竭尽全力才能抵挡魔物入侵。魔可不知倦怠潇洒战至死亡，可人是会累、会怕的，在这期间定会有大量因恐惧堕魔的人。

“慕家人现在何处？”人皇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回王上，骑兵已包围慕府，等待王上下令擒拿。”皇家侍卫长说完犹豫片刻，“花析月人在鬼界，依花家所言无法用蛊虫召回，慕鸢与花青霞……行踪不明。”

“荒唐！”大臣甩袖，“花家出了内鬼，还一下出了俩，这么久竟也毫无察觉？！”

“有时太信任自己的药也不行呀。”花家主吐出葡萄皮，咧嘴笑笑。

“你——！”大臣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噎得够呛，转头恭敬，“王上，依臣看，慕家与花家都应一并问责！”

如此好的打压花家的机会，按往日人皇是不会错过的，可此时正值堕魔潮，他沉默片刻，还是道：“鼎力协助花家慕家从家，共守人间，事后我自会问责。”

“王上圣明——”

冬日阴雪连绵，在魔力的侵蚀下，白雪染着黑，从远处看就如硝烟灰烬。阵眼太多，魔物从中倾泻，三家拼尽全力也只毁掉一半，随着战时延长，人手开始应接不暇，花家主身负重伤。

“夫人！家主被数个高阶鬼包围，无从施救！”侍卫紧急来报。

花夫人以重剑为杖，撑着身子站在寒风中目光凛冽，她的右腿被魔爪贯穿，已然失去知觉：“再试！”

“是！”

一个时辰后，花夫人艰难攻下这一传送阵，挥剑捣毁，红光消散。她站在万千鬼尸之上气喘，却再没看到爱人一眼，花家主似是被魔物啃得尸骨未存了。

“家主所言……便是这些。”最后被花家主推出魔物中心受重伤侥幸活下来的侍卫，虚弱地躺在床上与花夫人讲着他最后的遗言。花夫人握着重剑的手一点点收紧，直到颤动不止。到如今她才知道花晢突然的好转并非先前知晓的那般，人间本无奇迹，一切都有因果。与此同时，她也知晓了停止堕魔潮的唯一方法——杀掉花析月。鬼王的子核拥有不容小觑的魔力，可以说是仅次于鬼王的存在。魔物分不清鬼王的本核与子核，一旦有核暴亡，非人形的低阶魔物会认为鬼王已陨而乱掉阵脚，无头苍蝇一般逃回鬼界，而高阶魔物稀少，定然不敢再进。

嫁到花府这么多年，这是花夫人第一次泣到不能言，但她心中已然溃不成军的防线逐渐坚毅，她要杀了花析月。

月晟随着阵眼踏入人间的一瞬就感到腹部钻心入骨的疼痛，他脑中混沌，等再恢复意识时，人已被周身被捆拴于花家中室，四周幽火摇曳，锁链上带着强大灵力，贴着皮肤钻心地疼。

花夫人召出银枪，琼眸色一惊：“夫人，少主那边……”

花夫人冷淡道：“他的意愿难道比人间还重要吗？”

“可少主临行时说他已找到他法……”

“闭嘴！”花夫人怒斥，“他爹都没寻到的法子，他能寻到？”

提到花家主，夫人的决心更甚，内心仅剩的一丝怜悯荡然无存。手起枪动，在花晢拖着半条寿命的身躯进门的瞬间，月晟被那把银瀚如月的花枪一击贯穿，魔气瞬然外泄人间，所有人都在瞬间被这强力的波动震得晕了过去。

于是苍云300年初，魔物现，却复退，整个过程也不过寥寥几日。人们都在猜昏过去的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为何醒来魔物全都退回了鬼界，最盛行的便是花家少主花晢自曝灵核，为保人间只剩下半条命。猜得既对，又不对。

花晢虽离得近，却因曾有过魔核，迅速地醒来。他狼狈地挪到月晟已然冰冷的身体前，探得魔核取出，倾力用灵力笼住外散的魂魄。青霞闻讯而来，已然泪流满面。原来鸢与鬼王的交易，代价是自己的上等灵核，可人若没了核，也就没了性命。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最后两个重要的人。

就当她要与花晢鱼死网破时，花晢却说他有办法让月晟复生。魔核与灵核不同，只要核还在，就能重塑肉骨。他愿用自己的灵脉为引，让月晟的魔核顺着脉络汲取营养、再生新骨。一边是鸢临死前的遗愿，她要杀掉花家所有人，一边是可能生还的月晟，青霞在两难之间痛苦万分，却终是在望向花晢无助恳求的双眸时选了后者。她带着月晟的魔核和花晢的灵脉，靠着花晢的令牌一路逃到南方边境，在失去意识之前，被一对夫妇救下，从此在离鬼界最近、人间中心最远的地方改名换姓，扎下根来。这对夫妇中一人正是当年花晢帮助逃离花家的少女，一切的一切，花晢早已打点好。而花晢自己，失去了一半寿命、大部分的灵力与全部灵脉，强撑着离开花家，拖着破碎不堪的躯体向南行，一直行到一棵槐树下，用尽最后的灵力为自己打了口棺，从此深埋地下。

说起这对夫妇，青霞还未到来之前，男人就立了月家，可稳住四大家之名确是因为夫人不知从哪招揽了一位叫绪月的侍卫入了他们家，此人能力极强，家中大小事交与他都放心。可天不饶人，夫人因强行拔除花下花落下遗症，有时会认不出人、失智如童。苍云805年，月家受皇令为花少主修复灵脉。月家主在月家和夫人之间来回奔波，就在如此忙碌之时，夫人又心善捡了奄奄一息的青霞，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青霞还带着一颗魔核，说是要修复它。许多年后，月晟的魔核被修复，一阵婴儿啼哭声响起，青霞解脱般松了口气，将花晢给他的失忆剂喂给了孩子。夫人笑着说，定是一起折的千纸鹤保的平安。后来的后来，青霞将孩子留给月家，孤身一人带着鸢的碎核踏入鬼界寻找鬼王，而在苍云1281年的上元，月家少主首次露面，无人知晓其年龄，月家侍卫都传，夫人身体本就不好，生下月少主后没多久便逝去了。

月晟猛然睁开眼，愣愣地看着翼地方向，几秒后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