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 第3章 第 3 章

吃完后曜阳和青烛一起去收拾了桌子，青烛很享受在厨房间的忙碌，并没有使用法术清洗，而是拉着曜阳一起劳动。

况且无月和沈鱼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这时两人在场并不方便。沈鱼局促的看着无月，本想一起帮忙的沈鱼被无月留下。

无月挪到了沈鱼对面坐着，昏黄的日光逆着打在无月身后，他拖着腮歪着头也不说话，一双漂亮眼睛盯着沈鱼一眨不眨。

沈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嘴：“你……”

“我是妖怪。”无月同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尽管早有猜测，那两个字真真切切落入耳中时，沈鱼还是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微微瞪大。

无月瞧见沈鱼这幅样子觉得有些好玩儿。不费力的将自己的一对雪白尖长的狐狸耳和虚影八尾放了出来，白色发丝间的狐狸耳尖，还有缀着几缕金毛，轻微的动了动。

无月轻笑了一声“信了吗？”，沈鱼攥紧了自己的衣服，还是难以置信。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沈鱼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既然是妖怪，为什么要告诉她？又为什么要救她？妖怪不应该离人类远远的吗？

“因为……你是我的新娘啊。”无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了，尤其是沈鱼那一双眼睛，似乎眼球后面还藏着其他的东西，而且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气息很熟悉，说不上来的感觉，这是在以前从未出现的，所以生出了些逗弄情绪。

“新娘？”沈鱼突然想起来这一茬，自己是作为山神的新娘被献祭，生死一遭才遇见无月的。

“可以这么说，他们想要将你献祭给山神，山神本就不存在，而这里最强的妖，只有我啊。”无月回应道。

“……”沈鱼不知道下一句该接什么，脸却慢慢升温了起来。

“人妖殊途，我救你是因为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特殊。”无月看着面前脸红的沈鱼，适度停止了玩笑。

沈鱼认为虽然无月救过她，但这也不能相提并论。

“为什么呢？还有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呢？”沈鱼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很认真的问出了这句话。

无月也端正地坐了起来，双手放在交叠的膝盖上，右手转着左边手腕上的双银环，吐出两个字：“许愿。”

“啊？”沈鱼惊讶道。

“我需要你，向我许下三个愿望。”

无月盯着沈鱼的眼睛，“你是我命定的有缘人，当你真正急切、深思熟虑后许下三个愿望时我会替你完成。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你也是。”

沈鱼脑袋一时没转过来，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一边青烛的声音传了过来：“沈鱼小姐，这时阿月必须为你所做的事情，同样他会获得晋升九尾狐的资格。”

青烛端着一小碟桂花糕走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与阿月同样，我和曜阳都是妖。”

沈鱼看着一旁坐下的青烛眨眼睛，一双深棕色的瞳仁变成青绿色的竖瞳，脸颊旁出现了片片蛇鳞。

几百年的交情，无月并不介意青烛的出现。

沈鱼看着面前一只狐狸一条蛇，心想原来话本里的不是假的，还可能是真的。

“九尾天妒，只有实现缘人三个心愿才算摸到九尾入门槛，沈鱼小姐不必担心，毕竟如果我们真有恶意，你现在应该不会完整的坐在这里。”青烛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中。

沈鱼很聪明，从小跟着阿父学习了很多，经书以及处世之道等等。很快消化并意识到所以现在孤立有求的自己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而且青烛说得对，如果他们想，自己毫无活下来的可能。

“我答应你，许下三个愿望。我向你许下我的第一个愿望——请帮我找到我的养父沈知舟。”

沈鱼向无月许下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也可以以此探一下两人话中的真实性。

与此同时，无月感觉到自己脚链上的小金铃轻轻晃了一下。

一愿，誓成。

无月很高兴，时隔两百多年金铃再次摇晃了起来。追求九尾是他的本能与使命，两次的失败，百年的等候，让早已沉寂空虚的心随着金铃动了起来。

无月闭上眼睛，在心底推演沈知舟的去处。

此刻在他的眼里世间万物变成黑灰白，除了……沈鱼那一双浅棕色却透着幽幽蓝光的眼睛，不算亮眼却着实是除了红线外的其他颜色。

她的眼睛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秘密。无月回了回神，找到沈鱼脑袋上沈知舟的那条红线。

无月看到很多画面——破庙、小屋、书院、集市……红线断掉了，留在了山下繁华的云澜主城。

沈知舟的痕迹似乎被人恶意抹去，可不是区区人类能做到的，不过既然这条线没消失那么沈知舟就还活着。

沈鱼有点担忧，无月刚刚闭眼后就一直没有睁开。“不用担心，那是九尾狐一脉独有的探忆术。”

青烛传音到沈鱼耳中替她解答，“沈鱼小姐，希望你守好关于妖怪这个秘密，我在你身上种下了蚺毒，除了我无人可解，如若向外透露，你会生不如死。”

沈鱼望向一旁熟练煮着茶的青烛，点了点头.

沈鱼很能理解青烛的做法，陌生的人类、无法得到信任的人类以及挚交的好友，孰轻孰重一眼可知。

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偶然踏入妖怪世界弱小的人类，如果没有无月和自己的关系，自己很有可能死在那个雨天。沈鱼这种事情自己很能理解，也不会做出抗议，毕竟毫无作用。

无月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告知沈鱼沈知舟还活着，似乎在山下的城池。沈鱼只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整理好自己复杂的心情，站起来珍重的向无月鞠躬道谢。

青烛在一旁插了一句：“或许关于你被献祭的事情和你养父失踪有关。”又看向一旁的无月：“阿月你也感觉到了吧。”无月点了点头。

“你是说最近的云澜主城的失踪案吗？”沈鱼想到上次下山后听到的一些传闻。

“不止，阿月带你回来那一天，我感受到了不远处山头上方出现了引妖阵以及反位聚魂阵的波动，前去探查，凑巧发现正是不远处的李家村。”青烛温和的陈述着他的猜测。

“再加上我前几日下山行医听到的一些传闻，大概有人想要你的命，准确说是你的魂。”青烛看着沈鱼，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

“可……可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沈鱼感到很疑惑。

青烛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有秘密。

不过沈鱼仔细想想近几月村里发生的事情，半年来村内不停的雨，只要离开李家村所在的那座山就会停止下雨，莫名奇妙传出的妖怪论，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睛确实看见村里多了很多很多的鬼魂，以及自己被迫成为献祭的新娘。

沈鱼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关于自己眼睛的秘密，看得见鬼魂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不完全值得信任。

自己小时候便因为这些事被传出不好的言论，做小乞丐那几年更是因为眼睛的事情被四处排挤，带上布条装瞎子，流浪的地方换了一处又一处。

“毕竟养父失踪后无依无靠的孤女最好被拿捏摆布。”青烛点到为止，沈鱼点了点头，自己也能察觉到这后面似乎有很大的谜团。

虽然自己不太了解什么阵什么法，不过字面理解反正不像是什么好事。

无月心下也猜了个大概，昨天带沈鱼回来时踩碎的那块石头就是离魂阵最大的阵心，若非无月活了上千年，也很难察觉失传已久的离魂阵的轻微波动。

无月对着沈鱼说：“这几日你好生修养一番，五日后去李家村走一趟。”沈鱼点了点头，到时候正好回去找一找金宝，也不知道金宝怎么样了。

被献祭的前几天沈鱼恰好攒够了钱准备下山再去打探阿父的下落，将金宝寄养在了隔壁牛阿婆家，可是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也渐渐黑了再到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沈鱼小姐，记得喝药，厨房一个白色小瓷碗中，祝你今晚好梦。”青烛说道。

“谢谢你，青烛，你可以叫我沈鱼。”沈鱼点了点头，一直被叫小姐还是有点听不习惯。青烛听到后笑了笑，应了一声。

沈鱼向两人说了转身向厨房去喝了药，回到了偏房，无月盯着沈鱼的背影，金色妖瞳猛的一竖，随即恢复正常。

沈鱼睡不着，睁着眼睛消化今天所遇见、听到的一切。

无月是九尾狐，还有青烛，青烛是蚺吧，蚺毒……蛇化蟒，蟒化蚺，蚺化蛟，蛟化龙。曜阳呢？这一切是真的吗？

自己不会掉进什么奇怪世界里了吧。

一到夜晚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莫大的恐惧和害怕油然而生，毕竟自己从未接触过妖这一事物，在之前对于自己来说这只是话本中虚构出来的东西。

沈鱼慢慢的用手扣着自己的指甲盖，她有个坏毛病从小到大改不过来。

小时候被欺负躲在墙角就啃咬自己指甲直到流血，长大后阿父管教着改了很多。不过遇到害怕，没有依靠的时候还会偷偷扣自己的指甲盖，以此分散注意力。

不过沈鱼也不是什么纠结的性子，还是几个字“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

沈鱼很聪明，因为不管怎么来看，她和无月都对对方都有着需求，不过自己也还是得留颗心，毕竟人和妖是不同的物种，自己不能完全信任。

沈鱼安慰自己不用在想其他的啦！毕竟现在有阿父的下落已经很好了。整理了自己手上的被子，闭上眼睛静静入睡。

无人注意的偏房角落，一个小白毛球从花瓶里爬出，飞到睡着的沈鱼的床边，藏到了帘幕后。

无月和青烛并没有着急回去，静坐了一会儿，青烛变出了一壶酒，给两人都斟了一小杯，无月拿起来和青烛的酒杯碰了碰。

“无月，恭喜你。”青烛同样回敬轻轻抿了一口。

无月望着杯中月影，罕见地露出一丝倦色：“两百年了，青烛。我几乎以为‘它’不会再响了。”

他足踝上的金铃，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

无月孤独的度过了一千多年，数不清的日夜，看多了人间都丑恶、勾心斗角，复杂的人类情感让身为妖的他很难理解。

但九尾的一次次失败让他逐渐感到迷茫，哪怕再强大的妖也会在这漫漫时间长河中感到寂寞与空虚。

“这一次，会成功的。”青烛语气笃定，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他曾亲眼见证无月上一次失败后，是如何在漫长的虚无中险些彻底沉沦。九尾之路，每一次都是对心性、坚韧的残酷拷问。

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无月与青烛两人结识已快有五百年了，无月见证了青烛由蟒化蚺，青烛陪伴在无月身边见证了许多，两人是对方漫长岁月中的并肩好友。

两人静静地赏着月亮，喝着青烛酿制的独家桂花酒。

不远处山下，一头黑狼穿梭在密林里，凶狠的狼眼，红色的眼睛像红宝石一样亮眼，全身乌黑蓬松的毛发在夜间舞动。

曜阳是青烛和无月某天碰巧捡回来的小狼，现在也就是有四百多年的妖龄，算成人的话也就十八岁，所以特别喜欢跑山。

曜阳跑了好几圈，突然发现一个小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几声弱弱的猫叫。

曜阳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拨开草丛。看见团成一团的小金猫。

曜阳似是有些害怕一样，不敢靠近，打算扭头就走。

“喵呜——”，小金猫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走过来蹭了蹭曜阳的毛发。

曜阳呆住了，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它。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冲着这个小金猫，张嘴。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