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
这两个字瞬间刺中了林蒲桃的神经。
她立刻紧紧闭上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在单纯地嘲讽?
迦陵继续嗤道:“这种靠所谓‘恩情’、‘义气’捆绑在一起的联盟,脆弱得不堪一击。迟早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撕破脸皮,斗得你死我活。”
林蒲桃下意识地想用“合法合规”、“长远发展”反驳,话到嘴边又刹住。
她顺着迦陵的思维,试图从利益角度分析:“那你怎么知道顾铮就不能给社团带来更大的利益呢?梁启明带他们做的,都是些……”
她突然意识到梁启明做的非法勾当,迦陵也一样没少做,甚至规模更大,这话等于指着和尚骂秃驴,瞬间卡壳。
“都是些什么?”迦陵好整以暇地追问,眼神带着玩味。
“我……”林蒲桃语塞,脸颊涨得通红,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想要逃离这个让她频频失言的会客厅。
然而,迦陵已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命令:“你,跟我过来。”
林蒲桃求助般地看向维猜,然而对方不是吉姆,给了她一个“让你慎言你不听,现在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林蒲桃的心瞬间七上八下。
她看着迦陵走向总统套房的高大背影,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跟了上去。
厚重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室内只亮着几盏壁灯,昏暗又寂静。
林蒲桃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
她低下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哽咽道:“表叔,对不起,我大哥从小就看不起我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我……”
迦陵缓缓转过身,灯光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所以,你才会为那个顾铮说话?”
林蒲桃没想到他观察得如此细致,顺势点头:“是的,我只是看不惯大哥他总是那么嚣张……”
“哦?”迦陵拖长了语调,迈步向她逼近,“所以,你觉得我来港城,就只是为了看一场热闹?你觉得我一早料到金爷会来,却按兵不动,是因为那老家伙许诺了我天大的好处,让我在他和梁启明那条丧家之犬之间犹豫不决?”
他的语气平缓,却字字如刀,将林蒲桃那点小心思剖开得淋漓尽致。
林蒲桃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强撑着不敢露怯,继续顺着话头试探:“我不敢揣测表叔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以表叔的手段,如果真的想对顾先生不利,恐怕他根本走不进这个会场。您既然迟迟没有动手,心里或许还是更偏向于和金爷合作?”
迦陵骤然欺近!
林蒲桃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已经扼住了她的脖颈。
“呃!”呼吸被截断,林蒲桃惊恐地睁大眼睛,双手下意识地去掰扯迦陵的手指,却如同蚍蜉撼树。
迦陵的脸近在咫尺,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笑容。
“梁沅沅。你的自作聪明,真是让我非常不高兴啊。”
“表…叔…”林蒲桃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音节,脸因缺氧而开始涨红。
她拼命摇头,想要解释。
她哪里是为了维护顾铮?她只是基于警察的本能,不希望看到本就混乱的港城因为黑|帮大佬之间的厮杀而再起波澜,徒增伤亡!
可这一切,在迦陵眼中,却全成了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维护。
“他今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嗯?”迦陵的手指缓缓收紧,欣赏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让你离开我?去找他?告诉你他能给你新的庇护?呵……也对,你本来就是港城人,回了这花花世界,怎么还会想回曼城?是不是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飞回旧枝头了?”
“不…不是…”林蒲桃的视线开始模糊,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
“我告诉你,”迦陵的手拉近她,如同蟒蛇将她缠绕窒息,“我就是要杀顾铮,你能如何?我不仅要杀他……”
他话音一顿,猛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林蒲桃瘫软在地,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喘息。
迦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我还要杀了你。如何?”
林蒲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肺叶火辣辣地疼,只能用充满恐惧和泪水的眼神望着他。
迦陵的视线扫过她苍白流泪的脸,最终落在她手腕上那串深褐色的龙婆珠手链上。
那抹沉静的颜色此刻莫名刺眼。
一种极其陌生的烦躁感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女孩。
他游刃有余惯了,无比讨厌失控感,更讨厌一次次因她而起的情绪。
自从她的出现,所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都变得无比碍眼,不可控制。
意识到如此,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手指一弹,卡片“啪”地一声摔在林蒲桃身边的地毯上。
“你那个废物父亲梁正彦,我如你所愿解决了。”他冷声说道,“我迦陵,不养闲人,更不养吃里扒外、心思活络的废物。”
“梁沅沅,你给我滚。滚出这扇门,滚出我的视线,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他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颤抖的身影,“我一定杀了你。”
说完,他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视线般,径直转身,走向里间的卧室,重重关上了门。
空荡华丽的客厅里,只剩下林蒲桃瘫坐在地毯上,脖颈上遍布指痕,身旁是那张昂贵的黑色银行卡。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黑鸦|片和苦艾的冷冽气息,以及那句“滚”的回音。
她没有丝毫犹豫,抓起那张银行卡,冲出了房间。
酒店外的夜风带着港城特有的咖喱鱼蛋味,明明是熟悉的味道,她却一片茫然。
去哪?
回警务处?她如何解释自己被迦陵突然驱逐?
回自己以前在港城租住的小公寓?太容易被找到,无论是迦陵还是梁启明,都能轻易查到那里。
住酒店?她身上唯一的资金就是迦陵给的卡,一旦使用,无异于直接向迦陵暴露自己的位置。
回梁家?梁启明一旦发现她毫无利用价值,绝对会除掉她这个假妹妹。
未来该怎么办?任务还能继续吗?
她像一颗被甩出轨道的棋子,站在陌生又熟悉的街头,四周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却无一处是她容身之所。
迦陵……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辆黑色轿车滑到她身边,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顾铮那张带着刀疤眉、硬朗英俊的脸。
他看了看形单影只、脸色苍白的林蒲桃,没有多问,只是简洁地说了两个字:“上车。”
林蒲桃怔住了。
此刻的她,戒备心依然很重,但环顾四周,确实别无选择。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身份成谜,是敌是友难辨,但至少在芭提雅帮过她,刚才在宴会上也没有揭穿她。
她咬了咬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很安静,顾铮没有问她为什么深夜独自流落街头,也没有问她和迦陵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最终,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安保措施严密的旧式公寓楼前。
顾铮领着她上楼,打开一间公寓的门。里面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这里很安全,暂时不会有人找到你。”顾铮将钥匙放在桌上,“你先住下。”
林蒲桃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谢谢……但是,顾先生,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我们似乎并不熟。”
“受一位故人所托,保你在港城平安。至于这位故人是谁,恕我不能相告。”
故人?林蒲桃看着顾铮似乎不愿多言的样子,只能暂时压下疑问,低声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顾铮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联系方式后便离开了。
空荡荡的公寓里,林蒲桃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她没有时间沉溺情绪,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加密通讯器,联系梁祖尧。
通讯接通,她隐瞒了自己已被迦陵驱逐的关键事实,只是追问:“处长!我需要知道真相!梁正彦到底是谁杀的?是不是……和梁启明有关?”
电话那头的梁祖尧知道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叹了口气,声音沉重而无奈:
“蒲桃,有些事情,很复杂。梁正彦确实做了太多违法乱纪、天怒人怨的事情,他对港城的危害太大了。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和梁启明有一些合作,本想拨乱反正……唉,只是没想到,梁启明也和他父亲走上了一模一样的歪路!港城这潭水,黑白混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快要迷失了。”
“而且,当时梁正彦已经回到了港城,以他的手段,你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种种因素考量之下,我绝不能让他活着威胁到你的安全,威胁到整个任务的成败!”
林蒲桃听着梁祖尧的话,心情复杂。
一方面,梁正彦的死确实罪有应得,从任务角度而言,除掉他也算扫清障碍。处长的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但另一方面,那种被蒙在鼓里、被当成棋子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紧接着追问另一个关键问题:“那梁启明呢?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处长,是您做的吗?”
梁祖尧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不再解释,而是直接下达指令:“6号,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不要追问你不该知道的事情!现在,听好:最高级别的‘□□’已经启动!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潜伏待命,听从总部的一切指挥!这一次,迦陵绝不可能再逃脱!明白吗?”
□□?
林蒲桃彻底懵了。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每个人似乎都知情,只有她,完全看不清全局,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谁又是盟友?
黑白善恶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她究竟在这场名为“黄雀”的行动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颗被利用完就可以丢弃的棋子?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