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顶级酒店的私人会客厅内,梁启明刚刚从警署出来,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地,看见迦陵的表情宛如一根最粗壮的大腿就在自己眼前。
后者并未理会他谄媚的目光,恣意地翘着二郎腿,姿态宛如局外人。
梁启明咽了咽口水,立即把目光热切地投向坐在迦陵侧后方的林蒲桃:“沅沅,刚刚在会场没来得及叙旧,哥哥可是很想你啊!”那语气,仿佛他们真是感情深厚的亲兄妹。
迦陵靠在沙发上,看都没看梁启明一眼,脱口便是嘲讽:“警署的茶,味道如何?没给梁家大少爷喝馊的吧?”
梁启明深吸一口气,无视了迦陵的嘲讽,直奔主题:“表叔!我父亲他当年对您多有得罪,是我们梁家对不起您!千错万错都是死人的错!但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梁家以后是我做主!之前是侄子我有眼无珠,现在我看清了,只有表叔才是做大事的人!”
林蒲桃在一旁听得不可思议。
梁家这些所谓豪门子弟,见风使舵、卖父求荣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为了权力,可以瞬间将杀父之仇抛诸脑后,转而向更强大的敌人摇尾乞怜。
梁启明贪婪而急迫道:“顾铮那个衰仔,根基不稳,坐馆仪式举行之前,一切都有可能翻盘!只要表叔您愿意出手,帮我解决掉顾铮,还有跛脚那几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我梁启明在此发誓,等我重掌和胜会,我会把我能掌控的所有渠道——航运、仓储、地下钱庄……分一半!不,六成!全部献给表叔您!”
迦陵终于抬起眼皮,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哦?我的好侄子,你这空口白话说得倒是漂亮。顾铮有金爷力挺,如今风头正盛。帮你?这可是火中取栗,风险太大了,毕竟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可比谁都强。”
梁启明立马表忠心:“表叔,那群老家伙现在看着支持顾铮,那是因为顾铮有金爷!但他们底下那么多小弟要吃饭,那么多场子要开销,靠的是什么?是我梁启明之前经营的生意!顾铮能拿出真金白银来喂饱他们吗?我不信他比我梁家更有钱!”
迦陵嗤笑一声,慢悠悠地端起茶杯:“钱?你们和胜会那点渠道,说实话,我还未必看得上眼。金爷开出的条件,可比你这空头支票实在得多。”
梁启明脸色一变,咬了咬牙:“表叔,我们梁家在港城经营多年,黑白两道的人脉、资源……只要表叔不嫌弃,我代表梁家,愿意全力支持表叔在港城乃至东南亚的一切事务!”
迦陵放下茶杯,来了兴趣:“全力支持?那如果我要杀梁祖尧呢?你也支持?”
梁启明完完全全怔住了。
杀梁祖尧?!虽然那个老家伙冷酷无情,但他们之间牵扯太深,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万一梁祖尧临死反扑,他也得跟着一起翻船!
看到他的犹豫和恐惧,迦陵轻蔑一笑,向后靠去,懒洋洋道:“看来侄子的心,还是不够诚啊。送客。”
维猜上前一步。
梁启明立马慌了,想起梁祖尧那句“废物”,想起自己可能被彻底抛弃的下场,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支持!我支持!梁祖尧他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只要表叔帮我,梁祖尧随您处置!”
迦陵嘲讽之意更浓:“我看侄子你进场前意气风发,还以为胜券在握呢。怎么?短短两个钟头,就变成慌不择路寻找新主的丧家犬了?”
说着,他十分不屑地上下扫视着梁启明,宛如在看一只软骨狗:“果然,你们梁家这软骨头、墙头草的德行,真是一脉相承。”
他突然一侧身,看向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蒲桃,似笑非笑地问:“是不是啊?沅沅?”
林蒲桃心里一咯噔,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又来了!
非要点她吗?
作为墙头草一号,她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含糊道:“表叔……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梁启明此刻却像是抓住了什么“自己人”的证明,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是啊沅沅!我们才是亲兄妹!以前是哥哥不对,忽略了你,以后哥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你能在表叔身边伺候,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梁家的机会!”
迦陵看着他这副急于弑长求荣的丑态,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挥了挥手。
维猜再次示意他离开。
梁启明的心七上八下,完全摸不清迦陵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他忐忑不安地起身,再次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蒲桃,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连忙对迦陵道:“表叔,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我妹妹沅沅说,就在门口,绝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迦陵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林蒲桃,竟没有阻止。
梁启明立刻示意林蒲桃跟他出去。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走廊尽头,确保无人偷听。
一离开迦陵的视线,梁启明脸上的谄媚不见,眼神瞬间阴冷下来,上下审视着眼前的年轻女人。
“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梁沅沅!是梁祖尧派你来的,对不对?冒充她,接近迦陵!”
林蒲桃露出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大哥,你在说什么?我……”
“闭嘴!”梁启明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没兴趣听你狡辩。我只看事实——迦陵对你很不一般。”
他语气一转,诱哄与威胁兼施:“听着,不管你是谁,现在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只要你愿意在迦陵耳边帮我吹吹风,促成他和我的合作,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妹,你在港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
林蒲桃打心眼里看不起梁启明这种罔顾情义、见风使舵的小人。而且,若真让迦陵出手助梁启明重夺坐馆之位,港城地下世界必将掀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不知有多少人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只是,为什么梁处长会轻易放梁启明出来?
明明证据确凿,逮捕时也声势浩大,梁启明还能光明正大地走出警署,这背后若没有更高层的默许,绝无可能!
难道顾铮所说的,梁祖尧与梁启明早有勾结,甚至合谋害死了梁正彦,并非空穴来风?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但她此刻没有时间深思,梁启明的威胁在耳——不合作,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只能顺从梁启明:“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试试看。但我们都要小心……”
梁启明见她屈服,满意地笑了笑,又假惺惺地嘱咐了几句“兄妹情深”的话,这才志得意满地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林蒲桃松了口气,重新走回会客厅。
迦陵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像是随口闲聊:“你的好大哥倒是很关心你。看来这兄妹之情,血浓于水啊。”
林蒲桃心里一紧,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不确定迦陵是否听到了他们外面的谈话,或者又是在进行新一轮的试探。
迦陵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你这位大哥,梁启明,此人如何?”
这个问题极其危险。
迦陵是顶尖的生意人,权衡利弊是他的本能。
林蒲桃犹豫了两秒,回答:“表叔问我,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我大哥此人,志大才疏,急功近利,而且信誉似乎并不太好。”
“哦?”
“他如今被逐出和胜会,看似能许诺很多,但实则能调动多少资源,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反观顾先生,虽然有金爷支持是事实,但他自身似乎也并非全无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扳倒我大哥。最重要的是,顾先生刚刚上位,根基未稳,此刻正是最需要外部支持的时候,与他合作,或许更能开出实惠的条件,也更容易掌控。”
她做出最后的总结:“表叔您何必非要浪费精力,去扶一团烂泥上墙呢?”
说完,她低下头,摆出听从训示的样子。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梁启明的无能和不靠谱,又抬高了顾铮的潜在价值,更重要的是,她赌的就是迦陵作为一个极致利己的生意人,能够看清哪一边的投入产出比更高。
迦陵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会客厅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窗外维多利亚港的船只偶尔传来的汽笛声,遥远而模糊。
“听起来,你对你这位大哥,评价倒是不太好。”迦陵轻笑一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不喜,“你对那位顾先生倒是赞赏有加。”
林蒲桃斟酌着语句:“我并非此意,只是他犯了社团大忌,不想着悔改,只想着借表叔你的刀杀人,随随便便就许诺把社团渠道分享给外人。和胜会要是交到这种人手里,估计也走不远了。”
一直待命的维猜瞥了她一眼,沉声提醒:“梁小姐,慎言。”
这里毕竟是港城,不是T国。
迦陵却摆了摆手,似乎对林蒲桃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并不反感:“让她说。”
但林蒲桃被维猜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外露,立刻闭上了嘴。
迦陵不依不饶:“照你这么说,你觉得那个顾铮,才是合胜会最佳的坐馆人选?”
林蒲桃寻找着措辞:“他的能力我不知道。但我听说了一些金爷帮他的缘由。如果他很早以前就联系上了金爷,却隐忍到今天才以和义堂继承人的身份出现,说明他必然做足了准备。而且,如果因为他,能让合胜会和和联盛化解多年恩怨,甚至交好合作,对社团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交好合作?”迦陵不屑一撇,“这听起来,倒像是坐在办公室里、拿着死工资的警察才会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