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颂恩那边,纳瓦醒来后对自己如何回到房间毫无记忆,只隐约记得答应了阿侬的“邀约”,但具体细节一片模糊。
对父亲的畏惧让他选择了最安全的说法——声称自己只是在酒店房间睡过头了。
颂恩虽然满腹疑窦,看着儿子闪烁的眼神和迦陵那边讳莫如深的态度,终究不敢再深究,只能将疑虑硬生生压下。
回到俱乐部后的几天,一片风平浪静,仿佛芭提雅海滩度假的那点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迦陵似乎真的将那晚的事情抛诸脑后,每日处理事务、会见各色人等,对林蒲桃和阿侬的态度也恢复了往常。
然而林蒲桃却丝毫不敢放松。
她太了解迦陵了,这个男人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其隐患就越大。
这天晚餐时,气氛看似融洽。
迦陵姿态优雅地切着牛排,状似随意地开口:“对了,你不是说想去颂恩家的酒店,是因为那边新开的水疗中心吗?体验怎么样?”
林蒲桃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些天光忙着勘测地形、琢磨怎么阻止阿侬完美犯罪、以及应对各种潜在审问了,哪里享受过什么水疗?
她强行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糊其辞:“……还不错呀。”
“哦?只是还不错?看来你这次玩得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开心啊。”他的语气平淡,却无端令人不安。
林蒲桃立刻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演技:“怎么会呢表叔!那边海滩特别干净,夕阳特别美,我真的很开心!”
迦陵忽然放下刀叉,隔着餐桌,那双瑞凤眼悠悠地凝视着她。
下一秒,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林蒲桃的眼睑下方。
林蒲桃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被他指尖触碰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吗?那这里怎么还有点没休息好的黑眼圈?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得睡不着觉吧?”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不是在抚摸,而是在丈量她隐藏的紧张。
她知道,真正的试探来了!他根本就没信她那套说辞!
林蒲桃刻意让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声音也放软了些:“表叔,您不是都知道吗?阿侬姐姐那天心情那么差,我说了要开导她的呀。俗话说得好,‘彻夜长谈’才能治愈一个人的心灵嘛!长夜漫漫,我当然是牺牲睡眠,陪着阿侬姐姐聊天解闷了呀。”
迦陵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收回手,指尖似乎无意地在她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才重新靠回椅背。
“这么说,我们家沅沅还挺会‘心灵疗愈’?”
林蒲桃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力所能及,帮助他人!”
“正好。”迦陵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表叔最近也觉得心理有些不适,可能是被某些不听话的小东西给气的。既然你这么擅长,今晚就来给表叔疗愈一下。”
林蒲桃:“???”
你心理不适?你心理素质比金刚钻还硬!
你需要疗愈?你别把我整心理脆弱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见她瞪着眼睛不说话,迦陵微微挑眉:“怎么?很为难?刚才不是还说得头头是道,乐于助人吗?”
林蒲桃瞬间回神,讪讪地笑道:“表叔您说笑了。T国这么多高级心理医师、催眠大师,哪个不比我专业?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毕竟是陌生人,隔阂太深。”迦陵打断她,“家人的陪伴和抚慰,效果总是更好一些。不是吗,我的好侄女?”
“可是……”林蒲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是不太好啊?虽然咱俩是叔侄,但女大避父,表叔您是不是也该避避嫌?”
迦陵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避嫌?梁沅沅,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还是说,你所谓的疗愈,是用来糊弄我的小把戏?”
林蒲桃知道,再推脱下去,只会更加引他怀疑。
她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表叔您说得对!是沅沅想岔了,家人之间,确实不该讲究这些虚礼。表叔您放心,您心理上的这点小毛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陪您好好‘聊聊’,保证药到病除!”
看着她瞬间变脸、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迦陵轻轻晃动着酒杯,笑意不明。
“很好。晚餐后,来我书房。”
-
书房里弥漫着上好雪茄和旧书的气息,灯光被调成一种适宜阅读的暖黄色,却丝毫无法驱散林蒲桃心中的紧张。
她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桌旁,看着迦陵翻阅着一份接着一份的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磨人。林蒲桃的心弦绷得紧紧的,预想着各种严刑逼供的场景,甚至默默复习了一遍抗审讯的要点。
然而,迦陵开口问出的,却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梁家的事,”他头也没抬,“你知道多少?”
林蒲桃愣了一下,迅速进入角色:“梁家?我知道的不多。父亲他很少和我讲家里的事。”
她回答得小心翼翼,既符合“梁沅沅”不受重视的庶出小姐身份,又不会泄露任何可能出错的信息。
迦陵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是吗?可我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对我那位母亲的事,倒是了解得很。”
他指的是最初在帕蓬夜市,林蒲桃为了获取信任,故意提及迦陵生母家族的巫医秘密那次。
林蒲桃心里一紧,面上却立刻露出“原来您说这个”的表情:“那个啊,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小时候参加家宴,躲在角落里听大人们闲聊时偷偷听到的一点皮毛,当时为了活命,就壮着胆子说出来唬人的。”
迦陵看着她,低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重新将目光投回文件上,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这声笑却让林蒲桃更加毛骨悚然。
他到底信了没有?他提起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她摸不准迦陵的心思,只能继续扮演忠心耿耿的侄女,主动表决心:“表叔您放心!我现在心里清清楚楚,只有您才是我的依靠。梁家早就跟我没关系了!我绝对不会再和他们扯上任何瓜葛!”
迦陵闻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视线并未离开文件。
又过了令人窒息的几分钟,他终于合上了文件,站起身。
林蒲桃立刻屏住呼吸,以为真正的审问要开始了。
却听迦陵淡淡道:“听阿侬说,你为了陪她散心,连颂恩酒店号称顶级的水疗都没体验成。”
林蒲桃:“???”
怎么又绕回水疗了?
她干笑着:“呵…呵呵,陪阿侬姐姐更重要嘛……”
迦陵迈步向书房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走吧。表叔给你补偿这个遗憾。俱乐部的也不差。”
林蒲桃整个人都懵了。
水疗?现在?和他一起?
这又是什么新型的折磨人的方式?!
俱乐部的私人水疗区十分隐蔽,温暖的池水氤氲着带着精油香气的蒸汽。
林蒲桃看着那个巨大的池子,脚底像生了根。
迦陵却已经自然地褪去了睡袍,仅穿着一条泳裤,步入了池中,结实的背部肌肉和流畅的线条在蒸汽中若隐若现。
他靠在池边,闭上眼睛,仿佛真的只是来放松的。
见林蒲桃还僵在原地,他眼都没睁,懒洋洋地开口:“不是信誓旦旦要给我做‘心理疗愈’吗?主治医师跑了,谁给病人治病?”
林蒲桃脸颊爆红,说话都结巴了:“表、表叔……这、这不太合适吧?疗愈也不用在一个池子里……”
迦陵缓缓睁开眼,透过朦胧的蒸汽看她,眼神带着一丝戏谑:“身心一体。身体的放松,才能带来心灵的平静。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是说……”他拖长了语调,“你所谓的疗愈,只是随口敷衍表叔的?”
林蒲桃被噎得无话可说。
骑虎难下,她只能咬着牙,以最快速度裹着浴巾滑进池子,尽量缩在离他最远的对角线上,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水里只露个鼻子。
温热的池水包裹着身体,但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尤其是迦陵这样的男人,一起泡在水里。
心跳快得如同擂鼓,脸颊的温度持续飙升,幸好有蒸汽遮掩。
“你脸怎么这么红?”迦陵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明知故问的恶劣。
林蒲桃吓了一跳,下意识摸脸,强装镇定:“……这池子温度有点高。”
“是吗?”迦陵忽然动了。他无声地破开水面,一步步朝她逼近。
林蒲桃吓得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抵在了池边,无处可退。
迦陵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池壁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灼热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靠近,水珠从他轮廓分明的胸膛滑落,胸膛上的那道狰狞长疤清晰可见。
他俯下身,几乎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滚烫的耳垂,声音低沉:
“可我觉得……你现在脸上的温度,好像比池水要高得多啊。”
林蒲桃被这种暧昧又危险的姿态弄得头皮发麻,只能慌乱地别开视线,说出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表叔,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和阿侬姐姐?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阿侬姐姐就是想家了!情绪不好!我也很久没回港城了所以才有共鸣安慰她!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信?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老是……”
迦陵看着她气急败坏、连耳根都红透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离她更近,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老是什么?嗯?”
林蒲桃羞耻到了极点,豁出去般喊道:“就是这种!虽然我们是叔侄,但这种动作早就超过长辈对晚辈的正常关照距离了吧?而且!而且我来T国之前是有男朋友的!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男朋友?”迦陵挑眉。
“对!男朋友!”林蒲桃硬着头皮编下去,试图竖起一个道德屏障,“我们一个高中的!感情很好!”
迦陵嗤笑一声:“异地恋这么久,你那个小男朋友,还没跟你分手?”
“我们感情很稳定!不会分手的!”林蒲桃梗着脖子反驳。
迦陵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眸子里情绪莫测。
忽然,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向后退开一步,脸上那点玩味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讽刺:
“梁沅沅,你是觉得我迦陵,会对你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玩,还惦记着高中小男朋友的蠢货有什么兴趣?”
林蒲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毒舌和怒气搞得一愣,下意识回嘴:“没有最好!”
迦陵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气到了,冷哼一声,猛地转身跨出水池,抓起浴袍裹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留下林蒲桃一个人愣在水池里,看着他那莫名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又回想了一下他刚才那句人身攻击,小声嘟囔:“……什么眼神。”
随即她又有点心虚地缩回水里。
所以,这算是蒙混过关了?
可他的心理问题看起来不仅没疗愈,反而好像更严重了啊?
迦陵:彻夜长谈计划失败。目标太气人,已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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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