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初战的惨烈,如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每个唐军将士的心。
营地里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味,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帅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帐外的寒夜更加凝重。
李晏卸下了染血的胸甲,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沉重。沈狸正小心翼翼地用浸了药水的细布替他擦拭手臂上一道被流矢划破的伤口,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帐内除了他们,只有墨玄昭与刚刚从前线撤回的涂山煜。
“正面消耗,我军虽能支撑,但代价太大。”李晏的声音沙哑,“狂血香不除,北狄便可源源不断地制造疯兵。我们必须找到源头,毁了它,或者……擒住那个能制造此物的人。”
墨玄昭看着案几上从阵亡狂化士兵身上取来的些许残留药末,神色冷峻:“此药药性猛烈,炼制之法必不简单,所需药材也绝非寻常。能在军中大规模使用,其炼制之地,绝不会离前线太远,且必有重兵或邪术把守。”
“我和晴探查时,发现北狄中军大营西侧,有一片区域守卫格外森严,且隐隐有股令人不适的药味和邪气溢出。”涂山煜接口道,他手臂上也缠着绷带,那是为救一名被围什长时留下的,“寻常巡逻队靠近百步之内便会遭到驱赶,很像是在保护什么。”
“看来,那里便是蛇穴所在。”李晏指尖敲击着地图上那片区域,目光锐利,“强攻不可取,唯有奇袭。”
“我去。”沈狸抬起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对邪气感应最敏,可避开设防最严密处,找到核心。况且,”他看向李晏,“我的灵力或可干扰甚至净化那邪药之力。”
“太危险!”李晏下意识反对,“你今日在阵前已耗力不少,那暗处放冷箭之人,目标明确就是你!”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沈狸目光坚定,“对方已盯上我,我若不去,他们反而会疑心我们有其他图谋。此次奇袭,贵在神速与出其不意,人不宜多。玄昭先生需配药镇守大营,涂山兄可与我同去,相互照应。”
墨玄昭沉吟片刻,道:“沈狸所言有理。我可配制一些强效的避毒清心丹,以及几枚能短时间内爆发灵力或隐匿气息的秘药,或可助你们一臂之力。但切记,不可恋战,探明虚实,若有可能则毁其核心,若事不可为,立即撤回!”
李晏看着沈狸坚定的眼神,深知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沈狸的手:“好!但阿狸,你需答应我,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若事有不对,立刻撤回,我接应你!”
“嗯。”沈狸回握住他,轻轻点头。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
墨玄昭赶回药帐配制丹药,涂山煜去挑选同行的精锐好手,李晏则下令前军加强戒备,制造即将夜袭的假象,以吸引北狄注意力。
子时将至,月黑风高。
沈狸与涂山煜一行十人,皆着黑衣,口含避毒丹,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唐军大营,借着地形掩护,向渭水上游潜去。他们计划从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段泅渡,避开正面防线,直插敌军腹地。
李晏亲自将他们送到营寨边缘,看着沈狸的身影融入夜色,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他转身回到帐营,却无法安坐,只能在地图前踱步,每一刻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与此同时,北狄中军大营西侧,那片被严密守卫的区域深处,一座看似普通的牛皮大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帐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药味,中央立着几个半人高的药炉,炉火幽绿,正咕嘟咕嘟地熬煮着粘稠的黑色药汁。几个身着黑袍、眼神麻木的药师正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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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掀开,戴着鬼怪面具的“影狐”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药炉,对着阴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躬身道:“主上,新一批‘魔神之血’即将炼成。唐军今日虽挡住了第一波,但已士气受挫。只要再持续几日,必能将其拖垮。”
阴影中,那个低沉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满意:“很好……不过,那只小狐狸今日竟能干扰药力,倒是有点意思。他……一定会来的。准备好‘惊喜’迎接他吧……本座要让他,有来无回……”
帐内,幽绿的炉火跳动,映照出“影狐”面具下那双闪烁着残忍与期待的红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