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顺远远地瞧着姑娘们落荒而逃,无奈地摇摇头。
她们只看到了老板的好皮相,却不知道这厮不要脸起来能有多么的浑不吝。他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不高兴了谁都敢骂,想办的事儿管它阴谋阳谋。男人狠辣起来没有那股子阴劲儿,但首先肯定是没什么底线。
但要说萧淳这人没底线,倒还真有些冤枉他。
首先,这人不乱搞男女关系。确切地说,是现在不乱搞了。
萧淳长得好,从小就比同龄的男孩子高,上学的时候早恋,女朋友一个接一个,从没个闲下来的时候。那时候他哪有什么青春期的懵懂,对于正值蓬勃期的自己,向来不委屈,否则萧湘湘怎么能那么早蹦出来。
其次,他不干过界的事儿。
毕竟是开酒吧的,什么人都能来,什么事都能碰到,哪怕这是个清吧,但说到底也是个喝酒消遣的地儿。人一喝了酒,这故事的多样性可就丰富了起来。但在蓝沙,最起码客人不会喝到不该入口的东西,卫生间的功能性非常基础,哪怕女孩儿是单独过来的,也能好模好样地进来,原封不动地出去。
别说酒吧里安排的安保,个个人高马大有身手,就是萧淳自己,一巴掌扇晕一个人的事儿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萧湘湘也经常过来,只是通常都待在蓝沙的楼上不会下来。
墨墨是蓝沙的招财猫,二顺是这儿的万金油,萧淳是招揽生意的样子货。而姚岳,一开始是奔着勤工俭学做服务生来的,结果最后变成了萧湘湘的私人保姆。
萧淳踩着鞋拖拖拉拉地上了楼,推了个门缝儿看到姚岳跟萧湘湘正整整齐齐地并排坐着。姚岳在教小丫头书上的什么内容,从背影看,一大一小还挺温馨。生得都白白净净的,只是萧湘湘时不时不老实地左扭右扭没什么坐相,只有姚岳一直姿态不移。
萧淳看了眼就把门关上,下楼准备给自己寻摸点吃食去。
高一厘这一天非常地忙,公司所有要紧的事掌握得最多的就是财务部和法务部,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这家公司就没有她不清楚的隐秘。因此高一厘和阮乐菲的关系,公司里没有一个人清楚,不然对于老板而言,这可不是什么期望看到的事情。
踏着月光从公司的大门出来,刚走了几步,高一厘突然停了下来。她没有转身,似乎只是没有任何缘由地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了眼在门口不知停了多久的侯喻的车。
侯喻在驾驶座对上高一厘的视线,只那么一秒钟,他便将目光挪到高一厘的身后,唇角的弧度绷紧,转头看向前方。
高一厘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上了侯喻的副驾。车子缓缓驶离,过程中夫妻俩一句话都没有说。
整个过程在旁人看来,高总和侯总的恩爱跟平日里没有任何不同,只是车厢里的气氛,却让人窒息难言。
高一厘和侯喻一前一后进了家门,摊牌后就没了昨天维持表面和谐的必要,高一厘准备直接上楼,侯喻先出了声,“昨天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冷静地再考虑一段时间。”
“然后让你的小女朋友每天到我公司楼下观摩我上班下班?”
高一厘没有亲自发现侯喻的出轨,但不代表她是个迟顿的人。
她早上进公司前,就察觉到了门口有人在偷看自己,到了下班的时候,那人居然还在。
林兰玥却不知道高一厘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这段时间侯喻都没有过来找她,人也联系不到,林兰玥自然不安了起来。因为心境的变化,她突然就特别想知道侯喻的老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她偷偷看过侯喻的手机。
说来可笑,高一厘跟侯喻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翻过一次他的手机,林兰玥却先她一步。
她做了伪装,买了不合身的衣服,戴了大大的太阳镜,甚至还特意挑了一顶不那么好看的棒球帽。但这人就没想过这样一身装束,在这种办公楼附近出现,会和周围的人显得多么地格格不入。物业的保安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只不过因为林兰玥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才没主动上前。
林兰玥的心情非常糟糕。
她以为侯喻的老婆应该是个无趣死板只知道死读书的人,从来没想过高一厘会是那样的气质出众。
人的外在一开始是爹妈给的,可以靠基因彩票,也可以后期人工干预,但气质这个东西,很难说培养就培养出来。
这是一种从人骨子里生长出来的东西,现于举手投足间,无形在眼波流转里。看得见,摸不着,但在旁人眼中,又是那样的显眼深刻。
同样的职业装,在高一厘身上,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早高峰周围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什么类型都有,但你一定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不是因为高一厘最年轻,也不是因为她最漂亮,就是单纯很难不把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林兰玥看着高一厘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口时对保安微微点了点头。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林兰玥的自卑肆意疯长。她是长得不差,人又年轻,可面对这样的高一厘,突然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可她是真心喜欢侯喻,想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那种喜欢,甚至愿意为他生孩子哪怕身材走样失去自己最大筹码的喜欢。明明一切已经成功了一半,但见过高一厘后,林兰玥就意识到她其实什么都没抓住。
她从白天枯坐等到了日落,亲眼见到侯喻的车早早停在了门口,到了时间,高一厘那样不急不缓理所当然地上了他的车。人人看向他们的视线都是满目艳羡,而自己就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从来没跟侯喻在任何公共场合一起出现过。
所以本就破绽百出的伪装变得更无法遮掩,林兰玥看到了侯喻发现自己时看她的眼神,瞬间手脚冰凉。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侯喻,也终于意识到,这次似乎是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高一厘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侯喻的出轨对象这样窥探,用这般愚蠢的方式,让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想狠狠甩侯喻一个耳光,但高一厘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动手永远不是解决问题所该首选的方式,这是孟航芸从小教给她的,高一厘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可这种被羞辱的感觉,尤其是用这样低级方式的羞辱,让高一厘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心底的那股气怎么都散不出去。
高一厘转过身,冷冷地盯着侯喻的眼睛。
“离婚协议最晚明天拿给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用平和的方式去结束这段关系是我的首选,希望你不要让我通过其他的办法去解决。”
“你不会。”
侯喻了解高一厘,他们之间还有高昀璠。
“所以你不要逼我去做那些我本不想做的事。还有,管好你的人,今天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太低级了。”
侯喻这一刻终于意识到,愚蠢就是愚蠢。
它或许在某个时间点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潦草的可爱,但本质上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变。侯喻不会在公司任何一个部门里放一个像林兰玥这样的人,但生活里,她的脑子在关键时候也一样会坏事。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不该留着。
高一厘的不得体只持续了一句话的时间。
从始至终,她一直没有把林兰玥这个人放在整件事情里。这是她跟侯喻之间的问题,不是林兰玥也会有别人,所以这个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所以,高一厘没想过要对林兰玥怎么样,但如果今天的事再发生一次,她就需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
这么大的公司,眼神儿好的人可不在少数。
高一厘能在三十五岁的年纪走到财务总监这个位置,靠的是脑子和能力,而不是放任不管控制不住的情绪化。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没必要把话说透。
侯喻知道高一厘的意思。
做为他法律上的妻子,高一厘有的不仅仅是民法典上规定的那些权利,对于他的事业,高一厘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侯喻的婚姻状态需要公开,一旦有了什么变化,尤其是这样的原因,于公司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股东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不是放任一个有可能随时让公司处于不稳定状态的掌舵人。
高一厘站在楼梯上,由上而下的俯视侯喻。
他们彼此的交际圈交叉重叠很深,高一厘从来不虚张声势。
侯喻往后退了一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这身西装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时,刚刚升职的高一厘花了大价钱为侯喻量身订做的。这么多年,侯喻的体态一直保持如初,重新穿在身上,依旧笔挺利落,只是比当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场。
这种气场是常年身居高位,大把的权利和把他人命运掌握在手里的游刃有余逐渐滋生出来的。
侯喻已经太久没有处于一个被动的立场,久远到完全不记得这种时刻要怎样妥善地以退为进。
他的肩膀动了动,似是不经意地放松筋骨,语气也仿佛随意了起来,但说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可以,但是我要高昀璠的抚养权。”
“如果你想跟我对簿公堂。”
“我可以奉陪。”
高一厘冷漠地笑了一下,“我建议你好好地看一看昨天我给你的文件袋再做决定比较好。”
侯喻开车走了。
高一厘不关心他去了哪里,但是确定侯喻接下来会正视他们的婚姻问题。
她靠着沙发背缓缓地坐到地板上,回想起第一天搬到这里的心情。这个房子见证了高一厘人生里每一次身份的转变,从一开始没有高昀璠,到他的出生,然后是后面一年又一年的变化。
高一厘不否认这些年侯喻对家庭和自己的付出,但也知道这和他对婚姻的背叛并不冲突,人就是复杂又矛盾的动物,尤其是在感情上。
处理问题的时候高一厘需要保持冷静克制,可一个人的时候,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再理智,她也是一个人。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高一厘一个人身处黑暗当中,手机偶尔亮起,但她知道,不会是侯喻。
孟航芸和高远岐一辈子教书育人,高一厘从小接触最多的大人就是学校的老师,优秀这件事几乎成为了她的一种本能。
幼儿园要做小红花最多的孩子,上学要是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毕业了成为工作出色的职场人,她循规蹈矩谨慎地走好了每一步。
可如今现实告诉她,没有用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处理得当就会长久和谐。人心最难测也最难控,她高一厘再优秀,也没办法在人性的本能下获得一个完美的人生。
电话响了起来,高一厘面无表情地看着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的光亮,无动于衷。可对方似乎异常执着,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五次屏幕再次亮起,高一厘终于起身拿过电话。
“我亲爱的厘~出来玩儿啊,姐们儿带你去看看婚姻以外的美好光景!我发现了一特好的清吧,叫蓝沙!这儿的酒超级好喝!”
阮乐菲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激起了高一厘内心深处从不曾萌芽出土的叛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