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婚后的财产大部分都是分开的,共同的部分分割起来需要一点时间,但都可以解决,我主要是想跟你谈谈高昀璠抚养权的问题。”
“我没有想要分开的意思。”
“五年,”高一厘打断了侯喻的话,“高昀璠一岁的时候你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高一厘的整个孕期并不算顺利,所以在高昀璠出生之后,侯喻不顾母亲的反对让高昀璠跟了高一厘的姓。只说如果以后再有孩子,可以跟自己的姓,可他们心里都知道,高一厘未必会愿意再生一个。
侯喻微微眯起眼,各种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他没想到高一厘能把事情查得这样清楚,可又觉得只要高一厘想,事情在她手下就应该被查到这种程度。但他不能接受此刻高一厘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跟他商量如何划清界限,没有给他们的婚姻留下一丝余地。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侯喻试图拽回这场谈话的主动权,“我跟你之间不是没有感情,我们也远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必要。”
“所以你是觉得在现代社会 ,或者在我这里,你作为我的丈夫同时拥有两个配偶是一件能够被接受或者可以去商量的事?”
“侯喻,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的婚姻会走不到头。”
侯喻听到高一厘的话,突然升腾起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烦躁感,他想抽根烟,却迟迟没有动作,“那就不要放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成功的事业,有温馨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把一切否定重新开始?”
高一厘料想到离婚不会那么容易,如果侯喻把心放在外面,她这五年不可能一无所知。既然没那么走心,在他这事情就远没有到需要分开的地步。侯喻对她的好是真切的,可也不耽误他其他欲念的滋生与实现。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高一厘是真心喜欢侯喻的。
所以他们的结合,在她眼里跟那些除了感情以外的其他因素没有任何关系。而现在,侯喻却要因为高一厘从没放在眼里的东西跟她讲不能分开,没提一句感情。
高一厘从知道这件事到现在,没想过要问侯喻一句为什么,或者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她活到这个年纪明白一个道理,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有一天那个契机点到了,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即使不是林兰玥,也会有别人。
林兰玥是主动扑过来的。
她不是第一个这样投怀送抱的人,可这样手段粗糙地投怀送抱,让侯喻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就像在森林里所有遇到人类都会逃跑的动物,当你碰到一只看到你追竟然会回头瞅瞅你追没追上的傻狍子,自然觉得这物与其他都不一样了起来,分外的有趣。
林兰玥自以为聪明地为自己制造机会,不断地试图靠近,突破一步又一步的防线,直到最后一刻侯喻没有推开她,她眼中的喜悦让侯喻平静了许久的心生出了一丝涟漪。
也正是因为她的愚蠢,侯喻不介意养着她。
林兰玥人笨,但不是真傻。她当然知道像侯喻这样的人不可能娶她,但只要侯喻喜欢,不管是喜欢她的哪一部分,林兰玥都能因此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五年时间,她觉得挺幸福的。
侯喻来找她的次数并不频繁,也不限制她的行动。林兰玥一个人的时候除了不能出去旅游,什么都可以做。买喜欢的衣服和包,跟小姐妹一起出去玩乐,看着同样刚步入社会的大学同学还在为房租发愁,想到自己现在住着的高档公寓,林兰玥就觉得特别满足,还会有一种隐隐的优越感。
人和人之间,到底因为钱有了不一样的层级。
林兰玥在能见到侯喻的时候竭尽全力地讨好他,予取予求,想让这张饭票的有效期更长一些,私下里也偷偷攒了不少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在侯喻之前,她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但以后,林兰玥觉得自己还是会结婚生子过普通人最平凡的日子。这几年的时光,就当作一场华而不实的梦就好。
而且,除了侯喻有家庭,他们之间跟普通的情侣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这只是林兰玥安慰自己找的理由,在别人痛骂小三时不断这样默默地安慰自己,她甚至不好奇侯喻的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场梦一做就是五年。
林兰玥从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变得离三十越来越近,可侯喻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透出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林兰玥惊惶地感觉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个男人。
一旦这样的想法冒出了苗头,她就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去规划自己今后的生活。
她开始幻想和侯喻的以后。
但也只是在心里偷偷的,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侯喻那样有钱,如果真的只是花心好色,五年时间足够他换足够多的女人,可林兰玥知道,侯喻只有自己和他的妻子,根本没有别人。
她越发肯定,这样专一又有实力的男人,太难得了。
侯喻不在乎林兰玥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对于这个女孩,一开始也没想到关系会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她市侩,脑子不清晰,偶尔见利忘义,跟高一厘放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就像纯粹的白与黑,毫无共同之处,但林兰玥有意思。
有高一厘身上没有的有意思。
她区别于侯喻在圈子里能接触到的所有人,时常会让他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时候,是像对待一只小动物一样起了心思便去逗个趣儿。公事上烦心的时候,高一厘会站在他的立场跟他并肩作战解决问题,林兰玥什么都不懂,但会用她擅长的愚蠢方式让他短暂地忘掉烦恼。
侯喻这边不想断,前提是没有影响到他和高一厘的婚姻。
“侯喻,你做决定向来深思熟虑,什么情况都考虑的到,在你选择接纳别的女人的那一天,应该会想到我们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你认为,这只是婚姻里短暂的开个小差,不至于到离婚,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于我而言,至于。”
侯喻盯着高一厘,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后来意识到,高一厘是认真的,是当真想要跟他分开。
“我不同意离婚。这件事是我处理的有问题,但错误不是不能被改正的,人生几十年,你不能要求我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什么问题都没有,这对我不公平。”
“你也不能只考虑自己。老人和孩子在离婚后面对什么你需要慎重考虑,高昀璠马上要上学了,你希望他的同学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一个不健全的家庭?”
“我心里一直有你,这点你毋庸置疑。”
高一厘扯了扯嘴角,“你这五年时间每次去找她的时候,给她钱的时候,把我放在了心里的哪个位置?还是说你觉得以后让高昀璠有一个从未蒙面的弟妹,要比离异的家庭更能让他的同学容易接受一些。错误是能够改正的,可莫名出现的人没办法当作从来没有出现过。”
高一厘原本控制很好的情绪在侯喻的这番话后几乎压制不住,一块石头死死地压在胸口,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她不愿意做出不体面的事,言语上便难免尖锐起来。高一厘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夫妻会在离婚时闹得鱼死网破,这简直就是人性卑劣面的见证时刻。
“不是什么错误都能犯,也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被原谅和改正。最起码这件事在我这是这样的。高昀璠这段时间都会在我父母那里,离婚协议我会尽快弄好,如果不能谈,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你至少要考虑一下对自己公司的影响。”
高一厘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起身推开椅子上了楼。
侯喻的脸上表情平静,手却紧握成拳,突然拿起桌上的杯子猛地摔到地上,玻璃碎片四溅,裤子被水弄湿了大半。事情太过突然,他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也没想到高一厘的态度会是这样的强硬,根本没有谈的余地。
人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逐渐磨平棱角变得圆滑,审时度势。但这件事上,高一厘坚定自己最真实的态度和选择。
高一厘回到主卧,发现处处都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她一下子觉得侯喻之前能装得那么好,掩饰得没有任何痕迹也不容易,如果不是阮乐菲,她或许一辈子都察觉不到这件事。
高一厘收拾了些东西,去了另外一间客房。
事情一旦挑明,后面要解决的事情还多着,她需要好好休息。
高一厘躺在有些不熟悉的床上能听到侯喻回到主卧时关上房门的声音,也如预料般,他没有再过来找她。上位多年,侯喻习惯了不需要跟任何人低头,解决问题的方式首选也不是先服软。
她不自觉抓住身下的床单,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这个时间也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萧淳把吧台前的墨墨扒拉到一边,占了最好的位置亲自上手。蓝沙的熟客都知道,这家清吧的老板心情一好,就会跑出来抢调酒师的活儿,手艺是没得说,能不能碰上纯靠运气。
今天客人不少,但也没有多吵闹。歌手刚唱过一轮,现在换了音乐,各色灯光的投射下,蓝沙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没有烦恼,没有喧嚣,只有想静静坐下来喝一杯的人们。
萧淳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一身肌肉明显但不过分,同样黑色的运动裤被吧台挡住,脚上是一双彻底被踩成拖鞋的滑板鞋。不同液体在他的动作下彼此融合,拿起各种器具的手指极其灵活,晶莹剔透的冰块在透明的杯子里被酒液润成别样的色泽,再加上这张脸,场面的确颇有看头。
二顺对于自家老板的卖弄风情早就习以为常,把客人点的小食稳稳当当地放到桌上,桌边的两个女孩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蓝头发的那个小心翼翼地问二顺,“这是你们老板?”
“嗯呢。”二顺对待客人一向态度很好。
“单身吗?”
二顺这才抬眼看向这两个估计还在上大学的姑娘,“单身。”
蓝发姑娘的下句话刚准备说出口,二顺又紧接着跟了句,“就是闺女都六岁了。”
听到这话两个女孩果然都变了脸色,若无其事地低头开始吃东西,不再多问一句话。
二顺了然地轻笑一声,转身回了吧台。
萧淳的五官生得立体,有一双早几年十分流行的欧式双眼皮。虽然现在不时兴了,可爹妈给的也没办法改,再说萧淳也不在意这个。除了比周围人都高一截的个子,他的肩膀也很宽,这样的骨架特别显身材,衬得窄腰腿长,什么衣服上了身都好看,哪怕是一件几十块钱烂大街的黑色背心。
这样一个人,别人很难不多看两眼。
萧淳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小时就退了下来,二顺恰好在一边站着,“就这么一会儿?”
萧淳睨了他一眼,“我给墨墨一个月开多少钱呢。”
墨墨是萧淳当初开店时高薪聘请的调酒师,清吧这种地方,调酒师的重要性不亚于酒店的大厨。墨墨不仅调酒技术一流,人长得也帅,放在店里像个行走的招财猫。最重要的是,墨墨是个不乱来的帅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客人,都知道分寸在哪里,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事儿,萧淳用他用得放心。
二顺嘿嘿一乐,知道萧淳就是那么一说。他们老板不小气,偶尔说话没正形,但事儿办得可不难看,“刚又有姑娘问您老人家是不是单身了。”
“下次再问,就说我使使劲都能把她们生出来了。”
不想给人家当男朋友,喜欢给人当爹,这可是个什么人。
二顺知道老板嘴上没把门儿的,就当没听见。虽然箫湘湘也有六岁了,但萧淳要想生出这么大的姑娘,多少还是有点为难自己。
两个姑娘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好萧淳坐在靠近门口吧台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酒上了劲儿,给了人以无限的勇气,蓝头发的女孩儿背挺得笔直向萧淳走去,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萧淳嘴角一挑漫不经心地开口,“别想泡我啊,我不经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