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数不清时间过了多久。电话里,经纪人始终在催:“鹤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好几天了,你难道又想改签吗?”他想等等,想再等等,想如果能等到老师过完生日再走,那该多好。
他手上拿着的,是今年给老师准备的礼物,他每年都送,今年也不能落下。
可如今,他已没了送礼的理由。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呢?是在那晚就被拉黑的联系方式,还是为了给他留最后一丝脸面,没有取消的唯一关注。
“……鹤扬,你还有最后十分钟,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他不是主动选择出国的,是像逃难一样,因为是逃难,所以才会来不及。深呼一口气,他最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老师的家门。
家里很安静,里面还摆放着许多林鹤扬购买的物品,是没想过要丢,还是来不及丢呢?老师这个点应该在睡吧,或者是在楼上专心地写歌。林鹤扬不敢赌,他快步走到茶几前,将今年的礼物郑重地摆好,手中紧握那把钥匙,那把老师亲手交给他的钥匙。
最终他还是将钥匙放在礼物上,这一次,强撑着苦涩回头,离开了这个他住了五年的、被他一点点装扮起来的家。他轻轻将门关上,拨打了经纪人的电话:
“我现在就下来。”
客厅里静得吓人,沈知意听到了。他没睡,林鹤扬开门进来时,他就靠在房间的门前。他听见他走向了客厅中央,停留了一会,又离开。
在确认了关门声后,他开门走了出来,拖鞋发出的啪嗒声回荡在客厅。走到桌前,他拿起林鹤扬摆好的礼物,是一条围巾。钥匙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不大,却听得人心慌。他拿着围巾的手紧紧握住,举到自己眼前,头无力地垂下,直到面庞被泪水浸湿,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那一夜,他们都不好过。
坐进车里的瞬间,林鹤扬再也忍不住了。他用手掩着面,死死咬着下唇,控制不住地发出呜咽声,他想将所有泪咽进肚里,可最终也控制不住眼泪落下。他不敢想,此次一别,要多久才能再见到老师。
乘上出国的飞机时,天已渐亮,他透过小小的机舱窗去望,他想起老师回家的那个清晨,天好像也是这样蓝。
沈知意呆呆地望着窗,他攥着围巾,掌心那片被泪打湿的布料,正一点点被体温烘得变干。他不知道林鹤扬要出国,可他感受得到,今天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手指轻轻摩擦着钥匙上的划痕,这五年的时光在脑海里不断划过,林鹤扬天真的、无助的、璀璨的,无论是哭,还是笑,都无比清晰地划过。这孩子已经对自己这么重要了吗?他不敢再多想,直到一通电话确认了他的猜想:
“沈老师,林鹤扬他出国了。”
嗯,他轻声回道。
又一次望向窗外,天光早已大亮。
接下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林鹤扬逃出国,可他呢?他只能承受,是旧事重提,是落井下石,是嘲讽,是质疑。
作为歌手,他只能将自己的人生嚼碎了咽下去。无数个深夜,他伏在钢琴前作曲,指尖敲到发颤,直到体力不支昏厥。最终,他用无可争议的实力,让所有质疑者哑口无言。
时光荏苒,两年后,三十五岁的沈知意再度受邀出任《歌手》的导师。
在众多选手中,他确实发现了几棵好苗。因过往种种,他已十分刻意疏远,可却有人暗中联系记者偷拍他们探讨音乐的画面,蓄意捏造暧昧关系。
这一次,沈知意感到了彻骨的失望。不仅仅是对行业,还有他身周的一切。他毅然退出节目,公开声明:“此生,只忠于艺术与音乐。”
然而,誓言越是铮铮,现实越是嘲弄。三十六岁这年,长期积压的舆论、枯竭的灵感,以及对过往无尽的反复咀嚼,最终化作诊断书上冰冷的铅字:重度抑郁与焦虑。
他用燃烧自身换来这些年最后一张专辑,就像完成一场隆重的谢幕,然后,将自己从世间彻底隐匿。
三年,足以让很多事改变。
比如,二十九岁的林鹤扬,携着国际奖项的荣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