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候鸟南飞 > 第16章 未完

候鸟南飞 第16章 未完

作者:拾物_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8 03:48:32 来源:文学城

转眼间,《歌手》已结束三个春秋。

回望这几年,两人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合作时的默契也愈发深厚。虽然期间有些小摩擦,却总能在几句坦诚的对话后化解。林鹤扬还是喜欢住在沈知意这边,而沈知意早已接受林鹤扬出现在他的身边。

以当下的发歌频率和作品热度来看,他早已摆脱当年的青涩,在乐坛站稳了脚跟,连他的个人工作室也在去年正式成立。

他忽然想起那个晚上:

夏天的空气充斥着燥热,南方总是热得早。他看了眼时间,林鹤扬这个点应该已经下课了,转身下楼,查看了下厨房,想到最近几天都是林鹤扬在做饭,于是决定今晚出去吃。

他刚拿起手机想发送信息,房门就传来钥匙的开锁声。接下来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鹤扬几乎是冲了进来,从身后一把握住了沈知意的手腕:“老师!”沈知意回过头,林鹤扬像是急忙从学校赶来的,额角还带着薄汗,可眼睛却依旧闪闪发亮。

“回来得这么早?”

他没给沈知意更多反应时间,就拖着他走向了客厅。他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份写满批注的文件,深呼一口气,语气里满是雀跃又认真的期待:“老师,我觉得现在时机正好!我大三成绩稳了,可以提前申请实习,要是现在成立工作室,就能无缝衔接地正式开展活动了!”

沈知意愣了一瞬,随即看着对方的眼睛笑了起来。这笑容让林鹤扬有些紧张:“怎……怎么了老师?”林鹤扬握着文件的手紧了紧,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太突兀。

沈知意接过文件认真看了起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注意事项、风险评估之类的都写得满满当当。这孩子,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规划他的未来。

他抬起头,看着林鹤扬兴奋的、充满着笑容的脸,笑了笑:“好。”

桌上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将沈知意的思绪从过去拉回现实。他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接起电话:

“怎么了?”

“老师,你今晚有空吗?想约你去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坐会儿,有件事想跟你说。”电话那头传来林鹤扬熟悉的声线,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让他想起当初的那晚。

“好。”沈知意应道。

“嗯!那等我回家,我们一起去吧。”

回家吗?沈知意看着桌上没整理完的文件,忽然觉得没那么急了。他快速收拾好东西,抓起外套就从工作室离开。

他到家后算了算时间,既然要去咖啡店,那顺道把晚饭一起吃算了。

没等多久林鹤扬就来了,他穿着合身的西装,就像是刚参加完一场会议,有种可靠的成人风范,可依旧在看到沈知意时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没多停留,他们驱车前往咖啡店。车子停在巷口,他们并肩走进那条熟悉的昏暗巷子,石板路被路灯照出斑驳的光影。以前林鹤扬总怕黑,会不自觉往沈知意身边靠,其实现在也一样,只不过路上不再沉默无言。

他们又坐到了那个老位置,还是沈知意率先点单。他们来的太频繁,频繁到老板都知道林鹤扬接下来会点什么了。

可林鹤扬只是在沈知意点完单后轻轻摇了摇头。

沈知意挑了挑眉,心底那点好奇被勾了出来,但他没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两人安静地坐着,直到沈知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林鹤扬才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

“老师,我想办一场个人演唱会。您……愿意来参加吗?”

沈知意在心底淡淡一笑,带着几分了然和纵容:这孩子每次郑重其事,说的都是这类事。他放下杯子,抬头看着林鹤扬,目光扫过对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朵,语气里带着笑意:

“作为你的老师,能参与你的第一场演唱会,是我的荣幸。”

“老师,您答应了!”林鹤扬激动得猛地站起身,脸上是藏不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开心。

那一晚,他们在咖啡店里聊了很久。

时间飞逝,从最初的构想到舞台最终呈现,用了整整半年。演唱会当天,场馆内人声鼎沸,荧光棒汇成一片星海。林鹤扬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将这些年写下的歌一首接一首地唱给台下。

临近尾声,他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说:“今天,有一位对我至关重要的人来到了现场。如果没有他,我绝不可能站在这里。”他刻意停顿,等待台下彻底安静,“沈知意老师,可以请您上台,和我共唱一曲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灯光骤暗,台下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与掌声。

深呼一口气,沈知意稳步上前。灯光立刻打到他的身上,很亮眼。他走到林鹤扬身旁,举起话筒:“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歌手》,他的青涩模样呢?”他明明是在问观众,可眼睛却一直看着林鹤扬。

林鹤扬望着身边的人,只觉得心跳得很快。舞台的强光下,沈知意的脸庞格外清晰,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这一刻,林鹤扬觉得自己的心跳大过现场的所有喧闹。

“能参加学生的第一场演唱会,作为老师,我真的很荣幸和幸福!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他们并肩唱起那些共同打磨过无数个日夜的旋律,声音交融。“谢谢你,老师。”在歌声与光影的交织中,林鹤扬借着震耳欲聋的伴奏,轻声说道。这句话轻得几乎要被音乐淹没,却重重地落在沈知意心上。

沈知意顿了顿,第一次,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主动地、坚定地朝林鹤扬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是一个无声而郑重的邀请。就像是在当初《歌手》的总决赛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是沈知意在邀请林鹤扬。

林鹤扬现在真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了。老师就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带着他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笑容,灯光闪烁,彩带飘扬,那只手朝着自己伸出。这真的不是梦吗?他想。没有犹豫地握住了沈知意的手,指尖相触的刹那,林鹤扬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握着话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多么希望时光就定格在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沈知意回以一个更加温暖的笑容,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生:或许,他也该久违地举办一次全国巡演了。

人声嘈杂,他们在无数彩带和欢呼声中一起退场,交握的手始终没有分开。后台送来鲜花礼品,耳边有无数祝贺,可他们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林鹤扬看呆了,在闪烁的彩灯与飘落的彩带间,沈知意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他们的手还紧紧相握。

他想,他真的真的很想和老师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唱歌,不仅是这一次,而是无数次。

“怎么一直看着我?”沈知意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耳热,不由打趣道,然后又轻声地、郑重地送上祝福:“恭喜第一场演唱会大获成功。”

老师的眼里,好像也只有我吧?那一瞬,林鹤扬想到。殊不知就是这一瞬给了他错觉。

他们马不停蹄地参加了庆功宴,在宴会上他们都没怎么吃,象征性地拍好照片上传后,又马不停蹄地开车去往了咖啡店。

这次,是沈知意主动说要去的。一路上他们都在探讨着这次的大获成功,沈知意在心里悄悄想,等到了目的地,他一定会将自己的决定告诉林鹤扬。

车子驶过夜晚的街道,路灯的光影在车窗上流动,林鹤扬觉得今天的路灯好像格外亮,连空气都带着暖意,心更是飘得厉害,他太高兴了,高兴得胸腔发胀,高兴得想把所有深藏在心里的话都告诉沈知意。

熟悉的咖啡店,熟悉的老位置,这一次林鹤扬依旧没有点单。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双手在桌下紧张地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咖啡被端上,沈知意端起杯子,温热透过瓷壁传来,他本想借着这恰到好处的氛围,先告诉林鹤扬全国巡演的计划,想看看他得知这个消息后,那双眼睛会绽放出怎样惊喜的光芒。

可还没等他组织好开场白,就被林鹤扬更急促的呼吸和孤注一掷的眼神打断。

“老师,我喜欢您。”

事情发生的有些太突然了。

沈知意手中握着的咖啡因震惊轻晃。滚烫的咖啡溅在指尖,他却浑然未觉,只是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的青年。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仿佛听不懂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林鹤扬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越过小小的桌面,目光直直地、毫无保留地落在他脸上,那里面有紧张,有期待,更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明明已经相处了四年,彼此熟悉到一个眼神就能会意,可这孩子的眼神却还像十八岁初遇时那样,炽热得让人无法回避,又带着几分莽撞的坦诚。

而林鹤扬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到了。他确实是高兴得有些昏了头,被演唱会的成功、被紧握的双手、被沈知意眼中只映照他一人的错觉冲昏了头。

那句话挣脱了所有顾虑,跑得比大脑更快。当清晰的字句回荡在耳边,他意识到已无法收回,只能凭借着本能和积攒了太久的爱意,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老师,也许您不相信……但我一直都非常喜欢您,不只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也不只是感激。”林鹤扬的声音有些发颤,却格外坚定,每一个字都砸在沈知意的心上。“是因为您,我才能走到今天,站在这个舞台上,拥有现在的一切。我每天都想见到您,想和您一起写歌、一起演出,想……和您一直在一起。”他抬起头,一鼓作气,少年的双眼依旧明亮,却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热,紧紧凝视着沈知意,不容他丝毫闪躲。

沈知意感到自己仿佛被那目光烫伤了。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想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微微晃动的咖啡杯稳稳地放在桌上。他再抬眼时,目光已经变得疏离而客观,声音比想象中更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属于师长的口吻:

“鹤扬。”

他迎上那道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炽热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我想,是你误解了这份感情。”

林鹤扬脸上那混合着紧张与期盼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

“你只是错把长久以来的依赖和感激,当成了爱情。”

沈知意没有给对方任何解释或反驳的余地,语气果断。

他甚至不给林鹤扬消化这句话的时间,便迅速地、近乎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参加了你的演唱会,让我很有感触。”沈知意语气明显转冷,“所以,我决定重启全国巡演。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不在本市。你是住我给你买的那套房子,还是住我那里,都随你。”

气氛一下跌到冰点。林鹤扬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想大声反驳,想用尽力气告诉沈知意他没有误解,他的感情真切而滚烫,不是依赖也不是感激所能概括。可看着沈知意那张冷淡而疏离的脸,所有话都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刚才还炽热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用力吞咽了一下,他不敢再说话,怕一开口,那不争气的哽咽就会泄露出来。

“……我知道了,老师。”林鹤扬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表示理解、甚至无所谓的笑容,但那弧度僵硬而扭曲,比哭还难看。“对,说不定……真的是我理解错了。太高兴了,就……胡说八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他们沉默地喝完各自的饮品,沈知意率先站起身,林鹤扬赶忙跟在他身后,走出咖啡店,踏上归途。

他们一起回了家,这次沈知意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房门被轻轻关上,发出一声轻响,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客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起四年前的空荡,这个空间早已填满了林鹤扬生活的痕迹。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知意即将到来的离开,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失败的感情。

或许,他现在就该识趣地离开,回到那个沈知意为他准备的、“属于他自己”的房子去。可他不想走,他想再待一会,哪怕只是在客厅里坐一会。林鹤扬走到沈知意的房门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晚安,老师。”

说完,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大门。

门内,沈知意其实一直就靠在门板上。他清晰地听到了那句如同叹息般的晚安,以及大门合拢时的轻响。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咖啡店里林鹤扬的告白,心里满是混乱: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平时的纵容和亲近,越过了应有的界限?面对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在他内心深处,林鹤扬或许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引导、保护、甚至偶尔宠溺的孩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沈知意彻底忙了起来。一个八年未开演唱会的音乐人突然宣布重启全国巡演,对整个工作室而言无异于一场地震。选曲、编舞、场地、报批、宣传……千头万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上上下下瞬间进入高速运转状态,忙得沈知意连续三个月都睡在工作室,不曾回过那个家,也无暇关注林鹤扬的动向。

到底是无暇,还是刻意回避,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临行前,沈知意打开软件,最新消息停留在林鹤扬发来的一句“祝老师巡演成功”,时间是一周前。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撒娇,没有抱怨,规规矩矩。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屏幕的光映亮他略显疲惫的眉眼,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最终还是没有回复,只是关上了手机。

没有老师在的日子总是很漫长,可对林鹤扬来说,每过一天又都是一分期待,他还是会习惯性地给老师发消息,分享琐碎的日常,汇报工作的进展,哪怕那些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沈知意总是间隔很久才跳着回复一两条无关紧要的内容。

直到最后一场演唱会落幕。

二十三岁的林鹤扬褪去了五年前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沈知意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的归期,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独自拖着行李箱走出空旷的接机口,凌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却还是在稀疏的人影中,一眼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耀眼的金色。

凌晨的机场,天空泛着鱼肚白,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格外明显。沈知意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大步向前走去,没有停留。

风衣下摆被风扬起,发丝轻拂过脸颊。在林鹤扬眼中,老师仿佛披着晨光向他走来。

“老师,欢迎回家。”他快步迎上前,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将怀中一束精心挑选的、沾着露珠的小雏菊,小心翼翼地递上。

沈知意沉默地接过花束,雏菊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透着淡淡的清香。他没有问林鹤扬怎么会在这里,只是移开目光,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

“回家吧。”

林鹤扬急忙跟上,示意助理自行打车离开。密闭的车厢里很安静。他很想说些什么来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聊聊巡演的趣事,或者问问老师累不累,可最终也无从说起。这一年他过得并不顺利,即便相隔千里,老师仍不得不一次次替他处理烂摊子,远程指导他的编曲。因此在老师归来的前几个月,他格外安分,生怕再添麻烦。

幸好,老师没有问他是如何得知行程的。

“老师接下来打算休息吗?”他试探着问。

“嗯。”沈知意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转向车窗外,手中仍捧着那束小雏菊。

林鹤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老师刚结束巡演,肯定很累,需要长时间休养,说不定……会有更多时间待在家里,他们的关系,或许能慢慢缓和。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节奏,只是多了些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天天往老师家跑,即使老师已经回来了。他住在沈知意之前给买的房子里,偶尔才会过去。在老师离开的这一年里,他始终定期去打扫那间屋子,仿佛这样,就能守住某种联系。

然而命运似乎总见不得他们安稳。

沈知意说到做到,他回来就是为了休息,推掉所有邀约,不出席不露面,只是没日没夜地宅在家。偶尔林鹤扬来了就一起吃饭,甚至和以前一样出去逛逛,只是话语少得可怜。

可这次不一样,李丰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或许他是最后一个收到这则消息的人:“知意啊,林鹤扬塌了!!?还牵扯到了你,你现在赶紧去看看。”

电话中李丰的声音急切得变了调,甚至背景中工作室的嘈杂都能听到。沈知意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阵熟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他很头疼,实在是……但几乎能猜到,林鹤扬出道这么多年来,明枪暗箭从未停歇,很多时候,矛头最终都会迂回地指向他这个老师。

他早就无数次问过这孩子,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可能被利用的事,关于父母,朋友,甚至是以前不为人知的经历。这孩子当时眼神澄澈,一一告知,他选择了相信。沈知意想,无非又是造谣生事,风浪见得多了。

“不急,我去看看。”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打开软件,一则关于林鹤扬曾经校园霸凌的爆料突然席卷网络。林鹤扬的工作室反应不算慢,第一时间就发出澄清:“我们艺人也曾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绝无可能霸凌他人。我们将对造谣者依法追责。”

沈知意坐在沙发上,看着助理整理的舆情报告,他不是不相信林鹤扬,只是太清楚这行的规则。一旦和“霸凌”沾边,哪怕是受害者,也会被舆论钉在耻辱柱上。尤其是现在,全国都在热议反校园霸凌,林鹤扬偏偏撞在枪口上,那些骂声像潮水,连带着工作室的官微都被冲了,评论区全是“包庇霸凌者”的留言。

他疲惫地向后靠去,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孩子……为什么从来不曾向他提起过?哪怕只是一句?他想起当初他单纯的眼神,就像是小狗一样,告诉他真的没别的事了,那样单纯,那样忠心耿耿。

秉持着老师的责任,沈知意还是叫助理去查。第二天一早,助理把一叠文件放在他桌上,纸页上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沈知意翻开,第一页林鹤扬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当年林鹤扬确实因被长期霸凌而反击,与对方发生肢体冲突,又因年纪太小,经过警方调解后不了了之。

可他也看到了林鹤扬工作室的声明。声明里只说“曾是受害者”,却没提“反击”,更没提警方调解的事,这不是撒谎,却是刻意隐瞒。他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却做出了最蠢的澄清。沈知意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的吊灯,炫目的灯光打下,照得他眼前都有点发花。忽然觉得……他可能有些累了。

他揉了揉眉心,本已下定决心不再插手这件事。可就在他打开车门,准备置身事外的那一刻,手机响了。他只给两个人设置了特殊关注铃声。李丰,和……林鹤扬。

“老师……”电话接通后,林鹤扬带着颤抖的声音出现,尾音裹着哭腔,“老师,我们可以见一面吗?”话语里满是小心翼翼,像做错事的孩子怕被责骂。

沈知意沉默了。他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他怎么帮?爆他料的人正是当年和他冲突的富二代,家里在本地有势力,硬刚只会引火烧身。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那强忍泪意的声音,他又想,又怎能不帮呢?这可是林鹤扬啊,是他一手带出来、看了五年的孩子。

良久,久到电话那头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不安,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好。”

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得到同意的答复后,林鹤扬终于提起了些精神,“老师,我们在哪见面?”

沈知意顿了顿,报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咖啡店。”

这是林鹤扬第一次独自站在这条小巷口。

夏夜的虫鸣变得格外刺耳,吵得他心慌意乱。他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仿佛没有尽头。当他开始硬着头皮往里走,忽然发现这条路居然这么黑吗?明明之前每一次,和老师并肩走过的时候,他只觉得安心,从未感受到这般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漫长。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惨白的光柱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他一步步往里走,心里却很慌,他害怕说出真相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更害怕老师会失望。

可没关系,他想,只要见到老师,只要跟老师好好道歉,老师就一定会原谅他的。老师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他,这次……也一定不会的。

“叮铃——”

林鹤扬轻轻推开门,门上铃铛发出熟悉的声响。店里的咖啡香还和以前一样。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看到老师已经坐在老位置上,手里还捧着他常喝的咖啡。那一刻的熟悉感给他一种错觉,仿佛中间这一年的分离、那些刻意的回避、此刻网络的惊涛骇浪,都从未发生。一切还能回到过去,或者,根本不算过去,一切还和平常一样的错觉。

老师依然带着那种他熟悉的、淡淡的微笑,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眉眼间深重的疲惫与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有些太累了,这么多年,不间断地为他这个不省心的学生处理各种麻烦,已经让他身心俱疲。可即便如此,他却还不愿放弃这个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也太清楚这个圈子表面光鲜下的暗流有多深多恶。如果没有他的扶持与庇护,这孩子该走得多么艰难,甚至会摔得多么惨烈。

他不愿让他重蹈覆辙,不愿让他受一样的苦。

更何况,这是他亲手选择、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孩子。

这神情给了林鹤扬不该有的希望。他快步往座位走去,这几步路上,他想了很多,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

是直接承认当年反击的事,求老师帮他想办法?还是先撒撒娇,像以前一样说句“老师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再和老师点一份同样的咖啡?他总觉得,只要他态度足够好,足够可怜,一切肯定能像以前一样,得到解决。老师心软,他一直都知道。

“老师!在喝什么呢?”他坐下,努力扬起嘴角,想笑着面对,可声音里无法控制的发颤出卖了他强装的镇定。

他往前挪了挪椅子,椅角和地板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还想要和老师更近一点,或者说,他还想看看老师现在的脸。

所以他无比清晰的看见老师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看见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冷了下来。然后听见那个直指核心的问题:

“林鹤扬,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啊?怎么会,为什么?他慌了神,千头万绪在脑中闪过。老师怎么会直接问?难道他查到了?不对啊,当年的调解记录甚至警方都没有留档,他怎么会知道?

他望着沈知意冰冷的眼神,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预案、所有的温柔话语全部都化为乌有。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吐出:

“我,我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只感觉天旋地转,水汽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他没法再看清沈知意的脸了,只感觉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自己面前不断扭曲、变形,变成一个又一个冰冷讽刺的圈圈。他想伸手抓住什么,抓住一点真实的依靠,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师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沈知意的心沉到了谷底。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整整五年。他倾注了无数心血、耐心与期望,悉心教导,言传身教,换来的却还是如此毫不犹豫的、**裸的欺骗。以他的资源和团队,怎么可能查不出真相?他不是怪林鹤扬反击,换做是他,被逼到绝境也会做出同样甚至更激烈的事。他怪的,是林鹤扬事到临头的隐瞒,怪林鹤扬把他当成可以随意蒙骗的傻子,以为靠着拙劣的谎言和示弱就能混过关,辜负了他给予的全部信任。

沈知意不知道说什么了。手上的咖啡仿佛成了酷刑,眼眶发热,心脏发酸,甚至咬紧牙关,皱紧了眉头。

用尽全力呼出一口气,他猛地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咖啡,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有些狼狈地扶住桌子,那杯咖啡没有喝完,却已经不再冒出一丝热气。

“沈知意!!!”林鹤扬猛地反应过来,嘶吼着追上去,声音里满是绝望。

他踉跄着冲上前,一把抓住沈知意的手腕,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沈知意的手背上。“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语无伦次地哭诉,声音颤抖得几乎变调。“我就是害怕……害怕您知道了会觉得我暴力,会觉得我惹是生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因为打了人才更害怕,害怕您不帮我。”

巨大的恐惧冲昏了他的理智,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攥着沈知意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肤,他生怕老师会走。他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地挤压着喉咙,可偏执而绝望的话语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涌出:

“老师……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走到现在,没有你就不可能有现在的我!我不能失去你!你根本不知道每个夜晚我都是怎么扛过来的。”

是啊,他哭泣,他抬着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个决绝的、不肯回头的背影,他的手死死地、用尽全力地握住那只正试图抽离的手,他知道没有用了,可他还是不死心,一遍一遍地哀嚎,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老师……我求您,我真的求您。”豆大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沈知意的手上,他清晰地感受到老师手上传来的、想要挣脱的力道,于是他又绝望地收紧一分,攥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一时间,咖啡店里只剩下他止不住的哭泣声。

这家店是沈知意开的,所以不用担心有外人,林鹤扬早就知道了。而老板也只是继续静静地擦拭着玻璃杯,没有抬头。

手被攥得生疼,沈知意抽不出来。店里的灯光为了营造氛围,总是调得很暗,昏黄的光线模糊了界限。所以他看不清林鹤扬的表情,也看不清自己的。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手死死攥着,用力地揉捏,抽痛得厉害,连眼眶都阵阵发烫,酸涩得想要掉泪。

可他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他知道,一旦回头,看到那张布满泪痕的脸,所有建立起来的防线都可能瞬间崩塌。最后,他垂着眼,指尖因为被攥得太紧而泛红,声音轻得像叹气,却字字清晰:

“我看错你了。”

林鹤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咖啡店的。他浑浑噩噩地挪出小巷,巷子里的虫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闹着,可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膜,连手机手电筒的光都照不亮脚下的路。

直到摸到车门把手,那冰凉的金属触感刺得他一哆嗦,才猛地回神,眼泪又砸在手背上。坐到驾驶座的那一瞬,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俯下身,抱着冰冷的方向盘崩溃大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不是他第一次犯错,也不是第一次求助,可这次“霸凌“事件闹得太大,连一向护着他的老师都被牵连,热搜上开始出现“沈知意包庇学生“的评论。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每一次他都会连累老师。

回到家后,空荡冰冷的房间加剧了他的痛苦与不甘。他的所有一切都属于沈知意,他的所有一切都早已给了沈知意。

他不甘心地一遍遍发消息、打电话,留着泪的眼通红,直到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林鹤扬知道的,他太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老师将他拉黑了。

他颤抖着点开聊天软件,不敢再发送任何消息,只一遍遍翻着老师的朋友圈,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那条横线冰冷地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他的心彻底死了。

手机屏幕在他模糊的泪眼中亮了一下,一条推送的热搜词条跳出来:#沈知意包庇霸凌者#。他盯着那几个刺眼的字,瞳孔紧缩,又一次颤抖着拿起了手机。这次不是打给那个再也无法接通的号码,而是拨给了他的经纪人。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经纪人小心翼翼的声音:“……鹤扬,怎么了?”团队都知道他去找了沈知意,现在这通电话,没人敢猜结果。

“把证据都发出去吧,“他说,声音哽塞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全部,当年的调解记录、被霸凌时的医院诊断书、愿意作证的同学证言……所有,都发。”

电话那边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不难听出此刻他的声音是多么的沙哑和哽塞,林鹤扬的经纪人知道,这对师生,应该是彻底掰了。

“好,”经纪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我马上办。”

他听林鹤扬的,将所有证据全都发了出去,把他血淋淋的过去,全都公之于众。网络瞬间分裂成两个极端:有力挺他维权的人,也有坚持要他退网的声浪。

“你先出国发展吧,”电话中,经纪人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无奈,给出了眼下看似唯一可行的建议,“避避风头。互联网的记忆很短暂,等风头过去......你……”经纪人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离开,再回来就难了。

林鹤扬空洞地望着窗外,这个角度,他看不见老师的家。他轻声回应:“好。”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