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骗驸马的那些日子 第16章 第 16 章

屋子里就三个人，还有一个只能她自己看得见。

康乐缓缓坐下，没急着摆正自己的仪态，只是那样慵懒的一手放松搭在腿上，另一只抬上桌拿来支脑袋。

饭后有些发困，但没有睡意，她把云席叫来，也是想填补他们母子俩的遗憾。

她先问：“你想不想见你母亲？”

她这话问的对面有些懵，云席也没有想到他进来是面对这些的，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我……我母亲不是已经……”

他没说想还是不想，只是手指攥着衣角的动作越发的匆促频繁，疯狂的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她在这里”康乐开口。

“什么？”云席轻声反问。

话音刚落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抬眼看向康乐，将信将疑的半皱着还未长成的凌厉的长眉，不敢将视线放在除康乐之外的任何地方。

这很荒诞，若是换作其他人，他一定半点犹豫也无的觉得眼前这位公主一定是在唬他。

可她是公主，母亲是贵妃，公主为了查寻他母亲的案子，长途跋涉不畏艰苦的来到这里救了他，饶是再怎么感觉荒谬，他也打心底的想要去信上一信。

高贵妃已然在一旁期待多时，掩面落泪已经是止都止不住的事，她情不自禁的慢慢走向云席，伸手虚无的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

紧闭的房门内，云席感到有一丝暖风吹过。

他忽的抖了下，无措的眨着眼，求助般的望着康乐。

“她……多有愧于你”康乐不似前几句那样游刃有余，凡是涉及到这种自认为有些倾向于表达情感愧疚的话，她自己其实也很难说出口。

“那公主殿下可不可以替我告诉……母亲，千万不要这么想”

这孩子性格好，就算是不久前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如今也能吃好喝好睡好，不讲究，不过这时说话却稍显迟钝，眼神飘忽婉转。

“你说的话，她能听见”

本来是打算告诉云席高贵妃也在此后就离开，可又想了想，云席又听不见贵妃娘娘说话，也不能留的贵妃一人哭守愧疚。

周遭的氛围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云席张着嘴，嗓口却像是被堵住一样。

在不知道是否真实的情况下，他试探的抬了抬手。

在康乐的视线里，两人早已交握，可一半虚，一半实，遗憾了却，但物是人非。

后面说了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康乐已然回想不起来了，她一边充当着传话的工具，一边眼神呆木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口两用，情绪也不太高涨。

后晌昏沉，暗下的不白不黑的天叫人困倦，在真正的夜来临之前，一片空前的沉寂席卷了整座知州府。

要做的事都已完成，眼下正是恢复精神气力的好时机，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晚上的鹧乡花节，等待着一场痛快玩闹后返回故乡。

日落归山，天边的横线颜色浅淡，最终化为灰尘将天地连接起来，江南乡里，长街点点灯光，堪称星缀。

万彩霓虹，千里花灯。

尽管这里是夜的时候，可街道一览无余，唯一能够遮挡视线的，便是眼前攒动的人群，和两侧叫卖的商贩。

康乐才行至街头，离着街尾差不多还有一里的功夫，银枝就已经率先藏不住心性，争抢着去买自己心仪的花灯了。

他不似正式的花灯节那样，要做好几个庞大恢宏的巨型灯笼，作为游街的领首去为国家安泰祈福，为百姓安居谋虑，只是将主体放到了人身上。

青年男女情投意合，心愉于侧，男娃女娃零星几个站到岸边上，懵懂的瞪大眼睛将这稀奇尽收眼底，被发现后弯着眉眼嬉笑着逃之夭夭。

几缕被带动起来的低低微风从康乐的裙摆边略过，她垂下头，目光跟着几个淘气孩童追了好远好远。

她转而来问柳雪：“你怎的不跟着银枝一起去热闹热闹？”

柳雪只是摇摇头，依旧木着脸将她家殿下的安危放在首位。

康乐伸手，在她臂上轻推了推。

“去吧”她说“这有萧令使在，怎会不护本公主安全”

她明知萧封止在身后，却还是扬着眸子朝着柳雪一通安慰，在某人投过来视线时也是轻松忽略，跨过他去看身后的闻征。

明明依旧是微微弯着的愉悦眉眼，可那一瞬间，他竟然惊觉自己好像读懂了公主殿下的言外之意。

随后，他怔楞半秒，从几人身后绕过来，拉着柳雪头也不回的跑了。

萧封止半边眉毛挑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几人、尤其是康乐公主主导的一场小戏。

遣散四处，单凭萧封止的心性就该下意识的怀疑什么，但身边人还未言语，倒是自己先张嘴往外吐了。

“京中密信，圣上命我务必护殿下周全”

两人就这么悠哉悠哉的往前走着，不放过丝毫的一一看过周边景象，像平常日子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但除去表面平和，私下里的谈话却揣揣忧心。

“父皇不可能来封密信只说这个，倒是慌忙之中紧急插上这句才叫人可信，萧令使打算瞒我？”

她走到一家小贩摊前，伸手无意识的摸了摸橙黄乍亮的灯，下一秒就被老板取下来放到她手上。

余光里注意到萧封止已然付了银钱的动作，康乐心下了然的垂眸，笑意明显。

“韩王主动去面见圣上，承认了他对疑来信件心旌摇曳，但只是了解但并无参与，与此案无关”

康乐缩了下眉头，说：“疑来信件？他也收到了信？”

“没错”萧封止点点头“一封说是能助他成太子的信”

“起初韩王应该是没有理会，但盯上了这信件来源，直到大约是胡商送最后一封信时，成功的拦截了”

“因为那信上写的内容是让高尚书支持韩王一党，否则贵妃孩子性命不保”

康乐默声听着，边听边回想她所能记着的所有事情，韩王调取造办处调取记录后那记录就有所更改，可莫永安却对这项罪行供认不讳，他远在江南，又如何能将手伸在遥远的京城，这其中必定还藏着什么隐情。

高肃并不知道这最后一封信的存在，贵妃娘娘也深守宫中难以知情，好不容易在悲慌担忧中揣揣度日，等来的却是预示她儿性命不保的断指。

此后夙夜忧叹，寝食难安。

“其中具体关系，还需等到回京之后再探”

他说着，忽的身后传来一声长叫——

“等等！等等我！”

万彩花灯下，将云席的脸映衬明显，他笑着，将那口毫不保留的展示出来，明媚的向二人跑去。

明明是一同出来的，云席这最年轻的却落到了最后。

康乐出门前有所嘱托，千万不要在外称她为公主殿下，那时云席就问了，他应该叫什么？康乐想了想——

“阿姊！等等我”

云席跑到康乐脚边，呼哧呼哧的大口换着气，一个直起身来快与康乐齐平的个子，行事却显得稚气盛旺，缺少稳重。

“你去哪了？”康乐等他缓的差不多，问他。

“去我师父的药管，明日一早启程回京，我必是要向他说明其中原委”

他还没等康乐回应些什么，就自顾自的转头理所当然问萧封止：“阿兄，我也想要花灯”

康乐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又顺着他的视线转而望向萧封止，颇有一番看好戏的滋味。

她能感觉出来，自从在知州府规避了他的称呼问题，让他以阿姊阿兄相称时，他就兴奋了不少。

萧封止眯眼，有些敬佩他的胆子，那样颐指气使的态度，倒真像是康乐常年惯出来的。

他从腰间捏了些碎银，放到了云席手上，随后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些碎银可不止能买一盏灯，这街上他从未吃过的糕点也能品尝一二，他咧着嘴，说声谢谢就饶过两人又跑了。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洒脱畅快”康乐望着云席背影感叹。

“殿下怎不知，这孩子是因为知道自己所剩时日不多才如此的？”

康乐板了板脸，腹诽萧封止也是个煞风景的。

她手上提着灯，那灯绳也不短，刚抬脚腿就碰上花灯底部，就这么一步一碰的向前走着，有时灯笼晃动导致这步没碰上，她下一步准要朝大了迈。

从街头走到街尾，是仪式的前半段。互有情愫的男男女主提着花灯向前走着，偶尔能见到几个黑着脸返回的。

这条街很长，再加上周边摆满了惹眼的商贩，还大多都是天南海北来的稀奇物件，免不了要走走停停，还要付诸一番情绪的，这样一来，对谁来说都是考验。

但只要到了那街的尽头，人们才会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和所爱之人白头偕老，生同寝，死同穴。

花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萧封止的手上，两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康乐每一步都捻着脚掌，缓解长时间行走而导致的疼痛。

“殿下累了”

萧封止没有问她，反倒是像提醒康乐先休息会那样，步子主动落后了她几寸。

“对啊，累了”

她说着，但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第一次体验这乡土风情，总得有个坚持不是？”

萧封止低了低眼皮，没再出声。

街道尽头，知州站在那里，周遭摆满了红结的腰挂，每到一个人就送一个，忙的不可开交。

直到他看见来人是康乐和萧封止。

“二位大人，一路走到了现在？”他压低声音，寒暄似的随口问道。

康乐点点头，接过了知州举在半空中是那枚暖白玉腰挂。

“殿下”知州一脸无措叫她“这个不是给您的”

他从康乐手上轻轻拿回来，不容拒绝的塞到了萧封止手里，随后又拿起一个圆形铜钱样式的白玉递给她。

“这才是给您的”

“有何不同？”康乐问。

“奥”知州笑道：“我们这的习俗，女方管财的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