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回了贾府没两日,贾琏又来了,原是赖大家的孙子赖尚荣捐了官,择日便要去上任,家里摆了酒席,想请府里老太太、太太、姑娘们过去热闹热闹。
薛文起上下打量了贾琏一眼,轻呵一声,“哟,琏二爷这棒伤恢复的挺快,那日,该不是故意装伤,骗我表姐心疼的吧。”
贾琏陪笑道,“表弟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怎么还叫‘琏二爷’呢。那日伤也是真伤,但谁让我皮糙肉厚呢。又有姑妈给的上用的药膏,涂了两日就活蹦乱跳,能跑能走了。”
呵,还给药膏,白瞎了药膏,就该让贾琏烂在床上。薛文起暗骂,脸上却笑呵呵问,“你们贾家的人捐了官,怎么请到我们家了。”
贾琏笑道,“这不是老太太想请姨太太和姑娘过去亲热亲热吗。”
薛文起挑挑眉,眼光流转,盯着贾琏,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前些日子为了王熙凤贾琏的事,薛妈把王熙凤领回家,虽然贾母、王夫人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和薛妈之间也算是有了“过节”。赖家这场筵席便是贾母、王夫人主动抛出的橄榄枝,希望抚平和薛妈之间的这道“过节”。
他们薛家上京也有三四年了,生意做得越来越大,结识得人也越来越多,根基越来越稳。
施兰亭去西州前又给他留了羽林军的人脉,还有三七,通过三七他能联系上施兰亭留在京里的大部分人。有施兰亭留的这些人,即使没有王家和贾家的庇护,也没人能轻易动得了薛家的生意。因为有这些倚仗,所以他没有阻止薛妈和贾母“打擂台”把王熙凤带回来。
今年薛妈和宝钗几人又捐了诰命和县主的封号,在外和别家女眷的交往中也不知不觉硬气起来,不用像刚上京那会儿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哪句话、做错了哪件事就得罪了人。薛妈能把王熙凤领回来,也有这个原因。换做是刚上京那会儿,薛妈再心疼王熙凤也断不敢不顾贾母的态度就把王熙凤领回家。
“行,我知道了,等晚上妈和妹妹们从铺子里回来,我跟他们说一声。”薛文起对贾琏说。薛妈在京城除了贾家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今儿便是和封姨妈、宝钗香菱姊妹去东华园会好友了。
王熙凤和贾琏和好了,薛妈也无意继续做那恶人,和气生财,和则生贵,能和贾母修复之前的“过节”最好不过。
虽然他是不太想去的。没记错的话,原著里薛蟠就是在赖大家这场筵席上调戏柳湘莲,然后被柳湘莲骗去苇塘暴揍了一顿,喝了一肚子烂泥水。
但贾琏亲自来请了,之前又那样怼过贾琏,不去不好吧。
他不调戏柳湘莲就行了吧。原著里柳湘莲和尤三姐有过那样一段,可见柳湘莲是个直男,他对掰弯直男不感兴趣。更何况他根本没见过柳湘莲,没有原著里薛蟠因为见过柳湘莲而念念不忘的偏执,应该干不出那等蠢事吧。而且他都有施兰亭了,怎么可能做出调戏别人的事。
吃着玩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这不是他的作风,他还是很纯爱的。
九月十四这一日,薛妈领着薛文起、宝钗并封姨妈和香菱,带了上门礼,先去贾家拜见贾母,说了会子话,才一起去了赖大家的花园。
赖大家就在宁荣街后街,园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山石流水,奇花异草,也可圈可点,非一般人家可以比。
常言道,宰相门口七品官,可见不错。
赖大家准备了两场戏,女眷去在园子里,薛文起并贾珍、贾琏、贾宝玉等在外面厅上,赖尚荣还请了些相熟的同窗好友和几个世家子弟作陪。只是,他认识的世家弟子和贾家比便不入流了。
薛文起自喝着茶,听着刚刚赖尚荣引荐过来的两个同窗和贾蓉、贾蔷谈论今早新出的邸报。
赖尚荣这两个同窗和他一样,今年才捐了州县的官,不日就要上任,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格外关心朝政大事。他们与贾蓉贾蔷差不多的年龄,便以为贾蓉贾蔷也爱听这些事。殊不知,贾蓉贾蔷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州县在大晋哪个位置。
贾蓉贾蔷爱听不爱听不知道,薛文起听的挺起劲,他这几天有些忙,全然没心思管外界的事。
昨儿下午面包坊的宋婶子终于做出第一批成品方便面,他这几日早出晚归心思都在面包坊,昨晚还和面包坊的几个管事开会到三更,研究调料包的问题。面做出来了,但调料包差了点儿味儿。
“今儿早朝才出的消息,和扶余,又败仗了。神武将军冯唐战死,他家公子冯紫英冯小将军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同窗甲道。
听到冯紫英的名字,贾蓉终于有了反应,忙问道,“你说谁死了?谁失踪了?”
同窗甲重复道,“神武将军冯唐战死,他家冯紫英冯小将军领一队人包抄敌人后方,但却失踪不见了,一直到战争结束也没见人回来。”
“怎么这样?”贾珍惊道。宁国府和冯紫英关系一直不错。
薛文起也跟着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一声,几个月前他还和贾珍等人给冯紫英送行,冯紫英意气风发,竟然就失踪了?
赖尚荣两个同窗并不认识冯紫英,只就事论事,继续讨论道,“这种情况,说是失踪,十有**就是全军覆没。城池都沦陷了,哪还有人去找这些人的尸体呢。”
同窗乙道,“唉,扶余学南边沙罗国,不和亲,只要银子和土地,白银五百万两,往后每年还要交岁银五十万两!难啊,难啊。如此下去,势必要严抓赋税的,那时你我去了地方,这赋税便是头等大事。收不上来,怕是官就白捐了。”
春天的时候,因为沙罗国已经加重过一次赋税,如今的赋税已经是大晋建朝以来最重的一年,若是再加……
“来来来,这边有人特意嘱咐了要见你。”赖尚荣突然打断这边的谈论,领着一人过来。
“总算等到你了,我正有事要问你呢。”坐在薛文起身边的贾宝玉突然兴奋地站起来。
薛文起的视线不禁随着贾宝玉跟过去,刚刚宝玉还在惋惜冯紫英,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宝玉瞬间就忘了失踪了的冯紫英。
这一抬头便不好了。
大脑不受控制,“砰”一声笔直地站起来,引得在座的贾琏贾珍等人拒是一愣,随后传来一阵笑声。
薛文起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原因无他,赖尚荣带来的这人竟然就是那年在贾府意外看见的唱戏的小生!乍一看和施兰亭有几分相似。只这几分相似就已担得起蓝颜祸水,倾国倾城了。
几年过去,这小生的样貌更成熟明朗了一些,许是卸了妆的缘故,没了脂粉堆里的胭脂纨绔气,倒多了几分侠气爽朗,更贴施兰亭几分。只是,他也很久没有见过施兰亭了,男大十八变,不知道施兰亭现在又出落成什么样子。
只见贾琏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薛文起的肩膀,好似抓了什么惊天的把柄,一脸欠揍,打趣道,“原来表弟不是冷淡,而是喜欢柳兄这样的,怪不得之前一起出去,男女不近的,原来是眼光太高了,这一点,你和宝玉,倒不亏是亲表兄弟。”
那贾珍贾蓉早就慕着名柳湘莲的名,见薛文起如此失态,便借着薛文起的名,乘着酒意,起哄,求他串两出戏。
猛然见到酷似施兰亭的小生,薛文起被柳湘莲的样貌冲击的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柳湘莲本也是正经的世家子弟,只是父母早亡,家道中落。虽喜欢串戏,但那是他自己的喜好,如今突然被误认作优伶之类,遭人轻贱,一脸愤恨,却又不好发作于贾珍贾蓉,又有宝玉、赖尚荣的面子,少不得忍耐几分。
宝玉没看出贾珍贾蓉的轻薄,因爱柳湘莲的戏,便也跟着劝了几句。柳湘莲只得同意,却把这气归到薛文起身上,临去后台前狠狠瞪了薛文起一眼。正碰上薛文起也看他,被轻薄的恨意便又多了几分。
薛文起被柳湘莲这充满恨意的一瞪,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竟然是柳湘莲。
那个像施兰亭的小生竟然就是柳湘莲!
他虽知道赖家的这场筵席上会遇到柳湘莲,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什么叫宿命。
原主薛蟠一见柳湘莲便念念不忘,柳湘莲说什么信什么,以至被柳湘莲骗出城后还傻乎乎地听话,跪下立誓,最后被柳湘莲揍得家都回不去了,哥哥、爷爷的乱叫,鼻青脸肿,滚在泥水里,跟泥猪一般,被贾蓉叫人抬回去。
而他现在……
薛文起不禁咽了口口水,他没想调戏柳湘莲的,即便柳湘莲就是那小生,他也没想调戏人的。他都有施兰亭这个高奢版了,何必再去招惹别人。
他没有拉踩柳湘莲颜值的意思。任谁突然看到一个和自己媳妇长的这么像的人,都得多看一眼吧。何况他和施兰亭这么多年没见了。
他真没想调戏人。
更没想搞替身。
但现在好像跳河里、跳海里也洗不干净了,不仅被柳湘莲误会了,还把贾珍贾蓉等人的轻薄算到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