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起每两到三个月便会派商队给西州茶马生意补一次货,商队回来的时候满载西域特产,各种香料、皮毛、玉石,特有的药材,还有葡萄酒和螺子黛,最多的是玻璃厂生产出来的玻璃渣子。
那边的技术革新很快,这一批送过来的已经不能叫玻璃渣子了,透明度极好,几乎和后世的平板玻璃没有什么区别,表面细腻光滑,做成了一块块玻璃砖,形状规整。
他已经调了几个擅长制作烧瓶、试管这些化学仪器的师傅去西州,那边可以根据需要自己生产各种仪器,现在拉回来的这些玻璃渣子,都是被他送到宣州去,制作一些精美的玻璃摆件。
西州那边能生产玻璃了,但京城这边,玻璃摆件还是完全的舶来品,价比黄金。
特别是今年,京都很多人家都在修省亲的别院,别院修好了,自然就得装饰,那就需要摆件,大型的七彩琉璃灯、玻璃屏风,形状新颖、图样精致的玻璃花屏,成套的茶壶茶杯茶碗。相比西洋舶来的玻璃制品,他们自己做的更符合大晋的审美,不需要挑拣,各个都是精品,才入秋,薛文起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原著里元春省亲是正月十五,大冬天,花未红柳未绿,树上的花都是用绫罗绸布粘的,考虑到这一点,薛文起又让制玻璃的师傅们提前做了一批精致的琉璃花,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只等着过些日子放出来,一准被各家抢空。
“这一册是温度计的图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一起封到给影十一的信里,明儿随着商队一起送回去。”薛文起吩咐三七道。
三七抿抿嘴,讨好道,“大爷,您可怜可怜我,就给少主回封信吧。”
薛文起轻笑,“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你现在拿的是我的月钱,该向着谁,不知道吗。”薛文起问道。
三七再要求情,就见伺候薛文起就寝的采苹采薇进来,白术被调去了养殖场和加工厂,采苹顶了大丫鬟的位置,提醒薛文起道,“大爷,明儿是荣府老太太的生辰,一早就要去那边府上。”
薛文起点头,这事他没忘。他还打算顺便跟贾琏推销推销恒舒典的琉璃制品呢。这些年,光往贾家送钱了,难得这么个机会,总得赚回来些。
第二日,贾母生辰,薛妈、宝钗、封姨妈、香菱去后院给贾母祝寿,薛文起见过贾赦贾政,和贾琏贾珍等去前院看戏喝酒。
薛文起正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跟贾琏提提玻璃制品的事,就被贾琏单独拉到一处僻静的凉亭,贾琏笑问,“薛表弟可太不够意思了啊。”
“表姐夫这话从何而来?”薛文起道。
“你恒舒典进了那么多玻璃货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贾琏道,“你也知道今年京里建省亲别院的人家多,我在别人家看到一批十几个极漂亮的七彩琉璃风灯,舍了脸面,问了一圈人,好吗,最后竟然是在你家买的。”
贾琏又道,“等我让管事去的时候,你家伙计却说卖完了。好表弟,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哈。这个时候,家家的园子都在寻这些玩意儿,求都求不到,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薛文起笑道,“几个风灯而已,表姐夫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府里需要哪些呢。下个月,我这还有一批从南边来的好货,都是精挑细选的西洋玩意儿,到时,船一靠岸,我先让人来通知表姐夫,绝不让别人抢了先。”
贾琏满意了,拍了拍薛文起的肩膀,“这还差不多,自家兄弟,我还能短了你的银子不成。”
薛文起笑道,“那是自然。”到时他按西洋货的市价给贾琏打个八折九折,既全了亲戚的情面,又不耽误赚钱,毕竟这玩意儿在他手里成本也就是几车玻璃渣子。
两人谈成琉璃风灯的事,才又回了院子里,贾珍身边坐了位脸生的公子。
贾琏笑着拉过薛文起,“你们两个不认识,该是头一次遇上。”
“这位是卫若兰卫公子,卫将——”贾琏将军的“将”字说了一半就被贾珍打掉话头儿。
贾珍给贾琏打了个眼色,站到薛文起身边,把薛文起介绍给卫若兰,两人见过,重新入座。
薛文起和贾琏被贾珍弄得一头雾水,满心狐疑的坐下,过了会儿,才从几人的对话里明白过来。
两日前,南边来信,沙罗小国侵扰边境,卫若兰父亲战死,南安郡王请求朝廷增派兵力支援。
听到“沙罗”,薛文起心口一跳,微微低了头不说话。
卫若兰在原著里出现的次数不多,他也想不起来卫若兰父亲是因何,又是什么时候战死的,但沙罗国,他听施兰亭解释过,现在的沙罗国王是施兰亭那边的人,南安郡王其实是在和施兰亭打。
沙罗国和大晋之间的摩擦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几年,尤其是当今圣上继位之后,重文轻武,沙罗国发现这点之后,益发的蠢蠢欲动,不断地试探大晋的底线,时不时就要侵扰大晋,发动一些小规模的战争。
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朝廷里武将能臣众多,还能压制得住,也还有想要出兵彻底收服沙罗国,改州建县的心思,当今陛下继位之后……
不说也罢。
如今的沙罗国王曾作为质子在大晋呆过几年,三年前,就是他遇到施兰亭那年,老沙罗国王去世,现在的沙罗国王回国继承皇位。
但这位沙罗国王,早不是当初沙罗送来的那位质子了。施兰亭寻了一个和沙罗国质子身材长相极相似的人,影十一将这人易容成沙罗国质子的样子,在沙罗国质子回国继承王位的途中,将两人调换。
如此一来,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沙罗国掌握到了自己手里。
施兰亭就是去沙罗国办这件事,回程的时候经过德州,被他遇上了。
沙罗国那边的国师,还有很多大贵族,也都被施兰亭控制,军队里也是施兰亭的人,可以说,整个沙罗国都在施兰亭的手里。
所以,南安郡王的对手其实是施兰亭。
而他,在帮施兰亭。
尤其,卫若兰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史湘云的未婚夫。薛文起难免有些愧疚,没脸看卫若兰,只静静的听这些人说南边的事。
卫若兰对南安郡王似有些不满,但又不敢明说,只抱怨道,“王爷这两年,看着精神矍铄,但脾气越发的不好了,越来越急躁,听不进去人说话,劝也没用。”
“却偏爱听那些酸儒生的话,可战场上的事,哪能由着这些人纸上谈兵,想当然。”卫若兰愤愤道。
薛文起眼皮动了动,在德州的时候,他和施兰亭不约而同地给南安郡王送去挺多福勒溶液,不知道南安郡王有没有服用。
也未必就是福勒溶液的作用,现下很多王公贵族都痴迷丹药,用多了一样重金属中毒。
他更担心的是南安郡王跟朝廷申请增兵的事,不知道施兰亭有没有对策。
按着原著剧情,南安郡王早晚都要打败仗,然后求着对方和亲。但现在,一想到和南安郡王打仗的其实是施兰亭,薛文起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怕知道结局,依旧担心的不得了。
薛文起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戏,一边应付着贾珍贾琏,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宾客渐散,才跟着薛妈、宝钗回了家,
他借口下午与贾珍贾琏投壶玩累了,晚饭都没去薛妈院子里吃,一头扎进自己院子。提笔就要给施兰亭写信,可笔尖还未落到纸上,便又停住了。
凭施兰亭多年的经营,南安郡王和京里的一举一动一准瞒不过的。怕是南安郡王向圣上请旨增兵的消息还没传到宫外,就已经有人往西州给施兰亭送信了。
他也是关心则乱了。
薛文起抬眼看向三七,向三七确认道,“这信儿,可有人送回去了。”
三七顿了顿,犹豫了半秒,他自然希望薛文起能给他家少主回封信,省的影二再写信催他,但薛文起都为这事担忧半下午了,他哪敢拿这么重要的事哄骗薛文起。
三七点了点头,又笑道,“可您亲自写的信,到底与别人的不同。又有情,又有意,关心切切,情意绵绵。少主看了,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
得到肯定的答案,薛文起便彻底放心了,笑着摇摇头,两个大男人谈恋爱,哪那么多缠缠绵绵,打一片江山,开一片盛世,不比几封酸掉牙的信更浪漫?
何况,从京都到西州,十万八千里,沿路山匪流寇,鼠窃狗偷,并不太平,何必为了封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信劳人伤财。
薛文起毛笔一扔,潇洒道,“吃饭去了。”
“大爷,大爷,别啊,那您吃饱了饭回来再写啊。”三七追出去。
薛文起赶到薛妈院子时,薛妈、封姨妈、宝钗、香菱四人晚饭已经用到一半,伺候的丫鬟婆子见他来了,忙添了双碗筷,又去厨房重新端了几盘热菜。
“不是说累了吗,怎么又过来了。”薛妈道,“也好,一道吃了,也省的再让人往你屋里送。玩的再累,也没有不吃晚饭的道理,半夜饿醒了,更伤胃。”
薛文起笑道,“回去坐了会子,一静下来,突然觉得饿了,想着妈这边饭应该还没吃完,就过来了。”
“过来也好,正好有件事跟你说。”薛妈道。
“什么事?”薛文起随口问。
薛妈顿了下才说,“南边来信了,你二叔没了。”
“今儿下午才来的信儿,咱们都在那边府上,回来才听白管事说的。”薛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