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流金铄石。
似火的骄阳就好像他们家两个自助餐厅蒸蒸日上的业绩。
夏日,蝉鸣,烤肉。
自从半月前,第一批孜然从西州运回来,半条街上都飘着他家店里孜然烤肉的香气,他们家自助餐厅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银子流水一样进了腰包。
薛文起抱着今早才送来的账本,乐呵呵地摊成一张饼,躺在月亮窗边的竹椅上,做梦都能笑醒。
森森竹影,摇摇曳曳,映在雪白的窗帘上,屋里有冰块降温,身后有摇扇的小厮,手里还拿着厨房才送来的咖啡冰激凌,桌子上摆着深井里湃的新鲜瓜果。没有996,没有007,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薛文起心情舒畅地欣赏着赚的盆满钵满的账本,想着下次送货去西州的时候,再拿两万两银子过去,让那边扩大一倍种植。
第一批运回来的孜然是收购的春天野生的孜然,数量有限。这两天店里常有食客打听能不能单独买孜然。
有了之前面包坊的经历,他不排斥单独卖孜然。
自古香料和调料就价比黄金,实打实的奢侈品,暴利。和按两卖的孜然相比,自助餐厅费力费工,虽然也赚钱,但性价并比不高。
孜然烘干后可以卖到全国各地,质量轻,价格贵,容易保存,便于运输,又是消耗品,还有什么比孜然更好,更方便赚钱的?
已经可以想象,孜然所到之处,银子全部疯狂地涌进钱包里。到时,别说一个施兰亭,就是十个、八个他也养得起。
薛文起正美滋滋地想着同时拥有十个八个施兰亭,左拥右抱,就听门外有人传话,“大爷,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薛文起转头看了眼墙上的自鸣钟,巳正一刻,离午饭还有段时间呢,薛妈叫他过去干什么?这大热天的,人都热废了,总不能是没事儿让他过去唠嗑的吧。
同喜笑道,“美美的好事儿,绝对惊喜,大爷去吧。”
这么说,好事儿也变坏事儿了。
“好姐姐,你给我透个话?我最近还惹妈或者妹妹生气了吗?”薛文起可不记得他干过这种事。今年是贾家修大观园那年,原著里轻描淡写的,也没什么特殊的事件。
薛文起一身香云纱的短衣短袖,白花花的胳膊、小腿露在外边,同喜笑道,“您快换身衣服,咱们路上说,这样可怎么见客啊。”
又喊采苹,“给你家大爷拿身像样的衣服,好好拾掇拾掇。”
“谁来了。”薛文起边跟着采苹进了里间换衣服,边问同喜。
“还有谁,王家二太太陈夫人呗。”同喜道,“自从咱家大小姐过生日开始,这位陈夫人就跟转了性、换了个人似的,节礼就不说了,不年不节的,也要过来串串门。今儿,点名要见您。太太都劝不住,说您前个儿在工地上中了暑,起不来,这都不行,还要亲自来您院子瞧瞧。”
“别人家舅妈关心外甥、外甥女倒正常,但这事放到她身上,那就不正常了。”同喜哼笑一声,“这狐狸尾巴藏了半年,今儿也算露出来了。”
“听姐姐这么说,我怎么感觉妈要把我卖了。”薛文起说着从里间走出来,一身青绿的交领纱衣,袖口、衣摆、领口绣着薄荷绿竹叶全缘边,腰上别了驱蚊虫的香囊香袋,还有和施兰亭成双成对的同心结玉佩,所有头发一起挽在头顶,用一根缂丝的麦绿发带缠着。清新淡然,好一个翩翩公子。
同喜突然笑了,她家大爷这样的人物,样貌、品性、家资,除了出身商贾,其余哪样是王家那位蛮横的二小姐能配得上的。
由家大小姐的婚都退了,王家这位二小姐,又算得了什么呢。
同喜一笑,薛文起就更觉得这身衣服别扭了。从头到脚都是绿的,这颜色,太要命了。
“太太哪舍得把您卖了呢。走吧。”同喜道。
薛妈院子,堂屋里,薛妈主位,王家二太太客位。
来者既是客,薛文起规规矩矩地跟陈夫人问了好,又被陈夫人拉着问属什么,多大年纪了,你母亲说你前个儿中暑了,吃的哪个大夫的药,见没见好。
长辈见晚辈的“三件套”全了,薛文起总算做到椅子上,就听陈夫人又问,“你新开的两个酒楼,听说生意不错,每日能赚不少吧。”
薛文起礼貌地呵呵两声,穿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打听一天能赚多少钱的。
“他那小打小闹的,累得床都爬不上去,不过赚几个操心钱,哪赶上二嫂你,我二哥一年俸禄也不少,赚朝廷的钱,这多稳当啊,又体面。”薛妈道。
陈夫人笑道,“体面什么啊,空有面子,凭那几个俸禄,家里饭都吃不饱。”
薛妈眼皮微垂,她出阁晚,和陈氏在一个屋檐下呆了几年,陈氏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她二哥赚多少钱也不够她贴补娘家的。
见薛妈不答话,陈夫人又笑着问薛文起,“蟠儿也不小了,该定亲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跟舅妈说说。舅妈在京城的时间长,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舅妈心里都有数。”
薛文起狐疑地看了眼薛妈,他的婚事,薛妈都没急,陈夫人一个没见过几次的舅妈,这么上杆子似的操心个什么劲儿?
薛妈无奈地瞅了薛文起一眼。
就听陈夫人又道,“男人啊,都成熟的晚,整日疯疯癫癫的,不着家,想一出是一出。有那玩的好的兄弟朋友,说两句好话,就把多少身价都舍出去了。所以啊,成亲的时候,就要选比自己大点儿的,稳重的,持家的,能抓住钱的。”
薛文起连连点头,陈夫人别的话他不同意,但比自己大点儿的他赞成,爱听,施兰亭就比他大三岁,性子好,人也稳重。
看他点头,陈夫人拍着手,乐得合不拢嘴,“你看你二姐姐怎么样啊,她从小跟着我学管家,节俭持家,稳重大方。还是亲上加亲,知根知底的。”
薛文起一愣,盯着陈夫人眨了眨眼,这半年来陈夫人突然转性,原来是这么个打算啊。
见他家这两年过的好了,又想学上一辈儿,嫁个姑娘到他们薛家,然后大把大把地从他们家捞银子。
薛文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舅妈也知道,我们家今年新买了好几块地皮,买了就得建啊。偏偏今年赶上好多人家修省亲的别院,人工、石料、木料,各种物资,就没有便宜的。”其实,除了人工有点儿紧张之外,他们家修厂房的用料和别人家修别院的用料完全不同,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并没太大影响。但不妨碍他哭穷,把人吓跑。
薛文起抹了把脸,愁眉苦脸道,“唉,要不是有酒楼、园子这边的收入,家里月钱都要发不出来了。前段日子酒楼生意不好的时候,我都愁的睡不着觉。怕是娶不起贵府的千金。”
陈夫人愣了下,复又笑道,“怎么娶不起呢,都是亲戚,咱家也不是那钻了钱眼,只认银子的人,你对我闺女好,那不比什么都强?”
“没银子没关系啊,你那两个酒楼,再加一个糖水铺子,你把这三个铺子当聘礼,转到你二姐姐名下,这也就差不多了。”陈夫人说。
感情您嘴里的铺子不算钱啊。
这都不能叫狮子大开口了,这是要吞象的蛇啊!
薛文起第一次见到这么不钻钱眼,不认银子的人。
薛文起突然大笑道,“这么金贵的媳妇,我可娶不起。舅妈请回吧,这天底下,再没有女方上赶着求男方娶的道理。”
“薛文起!你什么意思!”堂屋屏风后面突然站出一个人,“难道我还没有你那三个破铺子值钱吗?我爹可是三品的九省统制,你一个商户,还嫌弃我?!”
“我一个世家大族的官家小姐,千金之躯,下嫁给你一个卑贱的商户,你难道不该补偿我吗?!不该补偿我们王家吗?!没我爹的名声罩着,能让你在京城里安安稳稳地开着铺子,大把大把地赚银子?!别说是让你拿三个破铺子当彩礼,难道你赚的钱,不该拿出一半给我们王家吗?!”王家二姑娘理直气壮,气势汹汹。
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薛文起一蹦二尺高,连退了几步,躲到丫鬟同贵身后,背对着王家二姑娘,这才松了口气。
这年代,不小心看到姑娘洗个脚,甚至好心跳河里救个人,都能算污人清白,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他可不敢看王家二姑娘的脸,万一讹上了怎么吧。他可是有夫之夫,都怪今个儿穿了一身绿。
“你什么意思?!”王家二姑娘指着薛文起,气道,“你敢嫌我?!”
薛文起躲在同贵身后,“王二姑娘,你也说了,我身份配不上你,我也不愿出那么多银子做聘礼,这事谈不拢,本是你情我愿的事,何必勉强。”
薛妈又几番劝慰,好不容易才将王家两尊大佛送走,薛文起劫后余生,歪在椅子上,拍了拍胸脯,这要是娶回家,活生生又一个夏金桂啊。还好他不沾女色。
薛妈踢了薛文起一脚,“多大人了,都该娶媳妇的人了,坐没个坐样,站没个站样。”
薛文起说,“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把她气走了,您最高兴。”真得这么个儿媳,薛妈至少少活二十年。
薛妈哼了声,前个儿薛文起中暑是真,今儿才好了些,她哪舍得薛文起顶着大太阳出来。
偏陈氏听不懂人话,她再三拒绝陈氏亲上加亲,陈氏只不死心,自说自的,翻来覆去说个不停,一定要亲口问问薛文起,还要闯薛文起的院子。
就薛文起在家那个露胳膊露腿儿的样子,她哪敢让人贸然进去,不知道能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今个儿既然提起这事儿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跟妈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往后我也好替你留意留意。”薛妈问。
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薛文起早想好对策,“我要个漂亮的。”
“一定要非常非常漂亮的。”薛文起一脸认真。施兰亭就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见他如此认真,薛妈不疑有假,也跟着认真起来,可标致的好找,薛文起说的“非常非常漂亮的”,这就难了。她这么大岁数了,也就见过两个配得上这句话的,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就是林家的大姑娘,哪哪都好,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高攀不上。男孩儿呢,就是方二也,只可惜,人都没了。想到方二也,薛妈心里一酸,过去这么久了,心里还是闷的生疼。
“娶妻取贤,你不能只看脸啊。”薛妈劝道,试图降一降找儿媳的难度。
薛文起坚持,“娶妻是娶贤,可这和漂亮也不矛盾啊。漂亮的也可以贤惠持家,丑的也可以蛮横跋扈,这有什么矛盾的吗。”
薛妈被他问的无可反驳,顿了顿,气哼哼道,“满肚子歪理,回你自己屋子,抱窝去吧。我看是龙先下蛋,还是你先娶上媳妇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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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漂亮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