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小年糕 第5章 噩耗

傍晚，贾政从外头应酬归家，就被门房的小厮通报让去一趟贾母处。他时常也会去给贾母请安，这会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慢悠悠走着去，路上，拆开了刚刚在门房那儿拿到的信件，似乎是从江南送来的，想必是林家来信。

往日里还会带着节礼一起，如今这不年不节的，突然来信也是怪事儿。贾政也没顾上还在走路，一目十行，看得胆战心惊。

林家人不仅仅是报了林如海病重的坏消息，还说了接下来的安排，跟信件一起出发的还有林家的船，要来接林黛玉回去一趟。只是船只行走没有加急的信件快，怕是得等两日才能抵达，希望林黛玉趁着这个时间尽快准备好，等林家的船到了，接上她之后即可就能返程。

贾政思索着该如何告知母亲刚刚得到的这个坏消息，一路上眉头紧促，步履匆匆，倒是忽略了躲在角落看他的人。

进门前，他稍稍犹豫，到底还是让守着的人去请了林黛玉来。这事儿毕竟关乎她的父亲，不能隐瞒。而林黛玉是否回扬州，还得等老太太定夺。

贾母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罗汉榻上，镶祖母绿的抹额裹住满头银丝，她微微阖眼，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蜜蜡佛珠，静静等着。

这会儿孩子们都被她打发回自己屋里，反倒是王夫人和王熙凤被请了过来。王夫人坐在下首的绣墩上，面容沉静，眼神低垂，而王熙凤侍立在一旁，此刻也收起了平日的伶俐张扬，眉头微蹙，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

“母亲，孩儿有事儿要讲。”贾政一进门，给贾母请安后，也等不及她说什么，直接将今日收到的坏消息告知众人，“扬州传来消息，说是妹夫病重，林家人已在路上，要来接黛玉回去，看着情况妹夫恐怕凶多吉少，得早做打算才是。”

他捐了个闲职，但也算是在朝为官，轻易不能请假出京，这林家虽然说了会派人来接，可林家人丁不旺，想必来的也就是有头有脸的下人罢了，还得从府里出一人护送，才算是全了情分。

贾母一听这消息，瞬间有些恍惚，似乎也明白了为何皇帝要提林如海，这消息，怕是宫里头的那位早早就知道。而且，两位亲王家的阿哥出京，恐怕也是另有安排，元春的担忧应该是真的，贾家，得早做打算了！

“天不佑善人啊！”贾母闭眼，眼泪轻轻从眼角滑落，此时这个消息的到来，无疑是雪上加霜。她想到了林黛玉，忍不住哽咽一句，“玉儿命苦，命苦啊……”年幼丧母，如今尚未及笄，父亲又病重，她那样弱的身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这日后可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浑浊的老眼中忍不住又一次滴下泪来。

殊不知，这一幕，这些对话都被已经来到的林黛玉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滑落，很快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林黛玉哽咽着往前，跪在贾母脚下，以额触地，“外祖母，求您了，让人送玉儿回扬州吧……玉儿，玉儿想见父亲……”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哽咽，叫屋里头的人听了都不忍。王熙凤偏头不敢看这一幕，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种感同身受的苦闷。

贾母如何能见得了这场面，她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仪态，颤巍巍地伸出手拉起黛玉，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哭着道：“我的心肝肉啊！快……快起来！地上凉！”她声音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父亲……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儿的。”

鸳鸯见祖孙俩哭成一团，连忙上前，搀起黛玉坐在罗汉榻上。黛玉抬起泪痕狼藉的脸望向贾母，苦苦哀求道：“外祖母，玉儿只有父亲了，这时候不在他身边守着，实属大不孝，还请外祖母成全。”她泣不成声，瘦弱的身子颤颤巍巍，叫人心疼不已。

“不若就让琏哥儿送黛玉回去吧，这一行千里，若只有下人，也是不让人放心。正好他也能帮着处理林家大小事务，打点清楚，不叫人欺瞒了去。”贾政抚了抚自己下巴的几簇胡须，说道，“他可比宝玉那个混账可靠多了。”至少能撑得住场面。

一想到林家那厮，几代列侯，人丁稀薄，若是林如海真没了，林黛玉又无兄弟姐妹，族里就算有人出面，以贾琏的能力，大概也能发一笔大财。

就算他自己贪墨些，剩下的大头也得带回来充入府中公库，走着一趟，也是不错的买卖。

贾政心里的这点盘算没有明说，其他人自然是领悟不到。听到他这话，一直在旁观的王夫人面上也是一副哀伤的模样，但声音里却带了一丝疏离，只建议道：“老太太，林姑老爷病重，玉儿一片孝心，着实可怜。只是这千里迢迢，水路陆路，舟车劳顿，玉儿的身子骨又如何经得起？再者，最近朝堂局势变换，府里上下事务繁杂，琏儿他怕抽不开身啊。”

说着，又看了看贾政，咬咬牙才附和到：“老爷也说了，宝玉那孩子还靠不住，家里不得靠着琏哥儿撑着，如何能走得了。”

王熙凤立刻接话，语气又快又急，带着几分真切的为难：“是啊，老祖宗！太太说的是，宁国府那边守着丧，这迎来送往的事儿哪一件离得了二爷？再者，江南那边雨下个不停，河道也不太平，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林妹妹这身子真真是禁不起折腾的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将视线瞥向贾母和黛玉，观察她们的神色变化，心里头百般不愿意叫自家男人去趟这趟浑水。而她的话说完，贾母似是想起了女儿信中所说，眉头紧锁，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低头就看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外孙女，老太太心如刀绞，她又何尝不知路途艰险，何尝不担心黛玉的身体呢。可林如海是黛玉唯一的至亲，若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这孩子的身子骨，忧思过虑，又能强撑多久呢。

“母亲，”贾政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到：“妹夫病危，于情于理都应该让黛玉回去一趟。否则，不仅玉儿终身抱憾，外人也会说我贾府不近人情，罔顾骨肉亲情。”他对着贾母躬身一礼，态度明确，“就让琏哥儿跑一趟吧。”

王夫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王熙凤也闭上了嘴，视线落在黛玉身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贾母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让琏儿送玉儿去一趟吧，着人去码头侯着，等林府的下人到了，换上官船再出发。”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得安排妥当，老太太三言两语就拍板下来，“你立刻去准备，让人去码头挑最稳妥的官船，随行的人也得挑拣好的，然后去库房看看有什么能用得着的药材，也一并带上。”贾母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王熙凤，“从公中支两千两银子带上，以备不时之需，你好好跟琏儿说，要他务必把玉儿平安送到扬州，也务必让她见到她父亲……”最后一句，她说得异常艰难。

“是，老太太。”王熙凤不敢耽误，连忙躬身应下，目光扫过哭得脱力的黛玉，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夫人，“那我先去准备准备。”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心里暗暗吐槽，这公中哪里还有银子能支出来，别说两千两了，两百两都难。

跟着她一起出去的还有平儿，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最是知道家里的情况。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主仆有别，凑上王熙凤身边低声问道：“少奶奶，这银子该怎么给？”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当然不能克扣了去，可真要挤出来这些钱，只怕又得自家少奶奶从嫁妆里“抽”一些应急了。

王熙凤叹了口气，“二爷定会拿着这鸡毛当令箭，你看好了，一定是一分都不能少的。”她想着，老太太既然答应了让开库房，等会儿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出去换点银子回来应急吧。

罗汉榻上的黛玉听到贾母应允，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悲痛瞬间将她击垮。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半靠在鸳鸯怀里，差一点点就缓不过气来，可把老太太给急坏了。

“玉儿！”

“快！快让人去请大夫！”

荣庆堂内顿时一片忙乱，偏这时候贾宝玉回来了，见状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恨不得自己习得那医术能替林黛玉看病治病。

王夫人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给林黛玉记上一笔。她盘算着等会儿该去薛太太那儿坐会儿，最好跟她说一说两个孩子的婚事，再不着急些办，只怕宝玉的魂儿都被眼前这小妖精给勾走了，那可是她的宝贝儿子，王夫人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