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槊奏歌 第12章 第 12 章

马停在了县衙府门前，秦随愈简略地看着四周，一片空旷。

待来到大堂前，官差才放慢脚步。秦随愈还未来得及看清匾额上的字，就被官差领入其中。

大堂中，望向秦随愈的目光又强烈了几分。秦随愈抬头与阎侯相对而视，便觉此人不是一般人物。

秦随愈心下了然，此人应是县尉无疑了。

“跪下。”一旁官差开口道。

秦随愈依言跪在地上，他举止从容未有半分局促。周围过于寂静，秦随愈并未留意到，在他身旁还有一人。

牛二瞪着秦随愈，眼神似刀剑。忽然，他快速扑向秦随愈，张嘴就咬。

秦随愈躲过了。

牛二还想再扑却被官差厉声喝住：“老实跪着！”

阎侯默不作声，只是将秦随愈与牛二的举动尽收眼底。

牛二看到这孩子便情绪失控，想必其中定有隐情……

阎侯看向秦随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认可。能让土匪厌恶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事实上，秦随愈这个名字，阎侯早就见过。当何大壮写下的字映入他眼中时，阎侯心中不免惊异，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王成来县衙述职时，户房官吏连连夸赞王成治理有方。毕竟，在王成治下的八村七栈中，其孩童入学人数是最多的。

但王成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人数再多又有什么用？他一想到还未入学的那几个娃娃，便连连摇头。只道：“大人莫要取笑。”

户房官吏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王成自嘲一笑：“说来话长……不谈也罢。”

秦随愈……王成险些被这人气出病来，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何保玉……两人皆是上了年纪，只能暂且放宽心。

阎侯在一旁听了许久。他与王成有些交情，知道王成一向为人和气。现在见王成这副模样，想必所受打击不小。

待户房官吏将名册誊抄完毕之后，阎侯将王成放在桌上的册子拿起翻阅。

他的目光停留在倒数第二页，但此页也只记录了无关痛痒的几件小事。

学堂修缮拔款银两……

阎侯再往后翻，只见开头是笔迹端正的一行小楷。

未入学孩童实录。

王成的字写得实在好看，但随即笔风突变。只因那“秦随愈”三个字。

秦随愈……屡劝不闻，顽劣非常，尚未入学。

看到这里，阎侯缓缓合上册子。他大致能猜到王成写下这些字时的心情，想必是气愤得笔都拿不稳了吧……

如今，阎侯得见真人。

他不免细细打量秦随愈一番。只见眼前少年与普通的村中少年郎并无差别，眼眸却分外明亮，满是朝气。

知县扭头看向阎侯，他咳嗽三声以示提醒，阎侯这才回过神，神色恢复如常。

他问：“你可认得身旁那人？”

秦随愈答：“认得。”

“只有你一人在场吗？”

秦随愈迟疑几秒，才道：“只有我一人。”

这破事儿秦随愈一人应对就够了，不能再迁扯上其他人。

阎侯闻言点头。

牛二却阴冷地笑了起来，声音刺耳得令人心烦：“小子，你把县尉当傻子呢？当时明明还有一个人，我记得。”

秦随愈面不改色：“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你是大晚上见鬼了，还是有阴阳眼？”

牛二一愣，他显然没料到秦随愈会说谎。这娃姓当真是胆大包天，骗他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县尉都敢骗！

他恨不能扑在秦随愈身上咬出血窟窿。

“小孩的话如何能信。”牛二瞪着秦随愈：“我只不过是碰巧路过便被他泼了一脸的烂泥......”

秦随愈却道：“你不是想杀人么？怎么成了碰巧路过？如果你不是想杀人，怎么会被送进官府，你那时手上还拿着匕首吧……那匕首被我藏起来了，上面刻着两个字……”

牛二神色错愕。

秦随愈说得不错。匕首上确实刻着字，是牛二的名字。这是能将让牛二打入牢狱的罪证。

牛二自然也知晓这一点，一时无法开口。他原本还想拉着秦随愈垫背，却不曾又被坑了一把。

牛二彻底丧失了理智，失心疯般喊道：“闭嘴！你这个假冒的祭神童子，你骗我的那笔帐该怎么算！”

他扭动着身体，奋尽全力地朝秦随愈扑去，却被官差死死按在地上，他还在不停挣扎，面色如恶鬼。

秦随愈说的话应再有一人证实方能作数，但牛二的神志已然崩溃。此时再不定罪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阎侯原本想凑齐人证，将牛二数罪并罚，却不料横生枝节，只能草草了结……

剿匪之事确是不能急于一时。

阎侯拍桌而起：“牛二！在此之前，王保长多次指证你作恶多端，偷盗之事，你又做了多少？你以为装聋作哑便能蒙混过关，现在我这一关，你定然过不了！”

“蓄意杀人，便罪加一等，你可还有话要说？”

牛二不再挣扎，只道：“无话可说......”

他睁着眼睛，眼瞳因长时间的瞪视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道：“小子......我在地牢里等着你......你迟早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秦随愈看着官差将牛二押走。牛二刚才说的那番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秦随愈自觉不与山匪之辈同流合污，又怎会与牛二有一样的下场？

如今，秦随愈心中越发确信，山中匪贼的确该死。

在官差的示意下，秦随愈站起身。

他作证将土匪治罪，算是有功之人么？不论有功无功，秦随愈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待太久。秦随愈原以为自己作证后便可离开，阎侯却问：“匕首在哪儿？”

秦随愈并不想暴露匕首的存在，若非牛二胡搅蛮缠，他绝不会把自己藏匕首的事说出来。

秦随愈正欲开口，他的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堂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