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槊奏歌 第11章 第 11 章

此时，两名官差跟在小厮身后，正看着他们。

何由军一时无措，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险些站立不住。何大壮虽然心存疑虑，却不似何由军那般。

何大壮道：“带我去吧。”

何由军看着何大壮远去的背影，心里发愁。

他俩只是来县衙交税，这是摊上什么事了？真是倒霉催的。

两名官差领路，其中一人审视问道：“何家村人？”

何大壮应声作答，既未讨好也未胆怯。

两位官差将他带到大堂之后，便向阎侯请示，随即离开堂中。

何大壮察觉到一股审视的目光，在看到阎侯时便脱口而出：“草民见过知县大人。”

此话一出，牛二当即嗤笑不已。果然是个草民，竟连知县都能认错。

何大壮不知身旁那人在笑什么，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在阎侯身侧，知县不禁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

不过却也无妨，不知者无罪。

那一声知县大人，阎侯全当未闻。他问：“你可认得身旁那人？”

何大壮不敢四处张望，闻言便看向身旁。

只见牛二头发散乱，衣裳上缝着破布。牛二亦斜视着何大壮，脸上的刀疤略显狰狞。

何大壮想起来了。这人是他与同村几名男丁连夜押送到官府的。且此事与他自己的侄儿也有关联，自然是印象颇深。

何大壮答：“认得。”

阎侯微微颔首，又问：“你当时在场吗？”

“草民并不在场，只是听说......”

何大壮这时才反应过来。官府这是要给土匪定罪……但为何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开始审讯？土匪本就该死，若他知情不报，便是罪加一等。

阎侯的声音一沉，语气中添了几分慎重：“你可知道在场之人是谁？”

“知道。”

“可曾听闻……祭神童子？”

何大壮愣了愣。

童子？

何大壮道：“不曾听闻。但当时确有孩童在场。”

牛二在他身旁，何大壮有所顾忌。他不能将自己侄子与秦随愈的名字说出来，万一他俩被这丧心病狂的土匪寻仇就麻烦了。阎侯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命人呈上纸墨，让何大壮将名字隐秘写下。

情况紧急，何大壮有些为难。

不是他不会写字，而是……在侄儿与秦随愈之间他该如何选择。

何大壮皱紧眉头，过了许久才提笔写下那三个字……

何大壮走后，阎侯看着纸上的名字，吩咐道：“速去村中把人带来。”

“是。”官差抱拳离去。

离开大堂后，何大壮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是对，就算是错了，即使是忏悔也无济于事，只能暗自宽慰。

县衙门外，何由军等待已久。他一脸焦急，在见到何大壮的那一刻，他慌忙问道：“怎么样？他们找你做什么？没有为难你吧？”

何大壮淡淡道：“没什么。”

此时，运粮车上已是空空如也。何大壮两手推车，只道：“回家吧……”

“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

何大壮走在前头，何由军没听清他说的话，便问：“你说啥？”

何大壮不再言语。

何家村路口处，官差不敢怠慢，他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了村门口的树桩上，一路疾行后，最终在农家小院的木门前停下。

官差抬手敲门。

柳春香应答：“来了。”

木门打开后，柳春香脸上神色却瞬间凝滞：“你……”

官差问道：“秦随愈是你什么人？”

柳春香一时接不上话。

官差见状，这才亮明身份：“我是县衙官差，奉县尉大人之命，请人入府。”说完便将手中令牌拿了出来。

柳春香被“县衙”和“官府”这样的字眼砸得脑袋发晕，她的眼睛盯着那枚令牌，表情复杂不安。

秦随愈却从门内探出头。他眼神平静，似乎对官差的到来感到理所当然。他看着官差手中的令牌，又看向官差腰间的刀柄，毫无惧色。

官差亦望向秦随愈。年岁尚小，皮肤也不是很白，但五官利落，棱角分明。

他有些疑惑，这样年纪的少年本该在学堂念书，怎会此时尚在家中？

秦随愈淡然看着官差，嘴角微微勾起：“我可以跟你去官府。”

柳春香听了这话，神色大变，连连摇头道：“不行......等你爹回来成不成？”

秦随愈却不允。

柳春香不依：“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秦随愈却问官差：“去官府会死吗？”

官差答：“不至于，我略有武艺，且官府上下侍卫众多，怎会闹出人命。”

秦随愈笑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秦随愈安抚柳春香，许久过后，柳春香才略微犹豫。

上次去县城是在何时……太过久远，秦随愈记不清了。这次竟然能得空去县城一趟，简直是求之不得。

官差在一旁催促道：“事不宜迟。”

秦随愈点头，与柳春香告别后，便跟着官差渐渐走远。

一路上，秦随愈看着官差腰间的佩刀，视线又转向那只握着刀柄的手。官差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却并未说话。

秦随愈开口问道：“官府里每个官差都有这样的刀吗？”

官差答：“只有在县尉大人手下当差才有。”

县尉大人……

秦随愈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秦随愈又问：“把刀挂在腰间会很重吗？”

“习武之人配刀是常有的事，怎会觉得重。”

官差看向身旁，秦随愈却突然安静下来。这次是官差问：“你怎么不问为什么要去县衙？”

秦随愈这才抬起眼睛看向他，道：“去了不就知道了？我老早就想看看县衙是什么样儿了，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官差笑了笑。

他并非是和善之人，长得又凶，曾经不知把多少娃娃吓哭过。秦随愈却是为数不多的那个敢与他说话的。

走到村口，官差将缰绳从树上解开，他翻身上马，又把秦随愈拉上马背。秦随愈动作熟练得让官差觉得有些吃惊。

秦随愈并未坐过马背，但他经常坐在牛背上。牛背和马背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县衙，官府……

秦随愈有些激动。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却知道自己能好好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