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身兼数职的提词器也在进入赢秋苑后凭空蒸发,原地连个残留的脚印都找不出来。陆与荣疑惑的摸了摸长出发碴的脑壳,感受着扎手的触感道:“真是见了鬼了。”
现在的陆与荣就像是解密游戏里的主角,看着赢秋苑大门的方向时便会有一句清晰的旁白跳出来告诉他:时间紧迫,还是不要到处闲逛的好。而对着地上泡发到快要融化的鬼手,旁白又变成了:我可不想碰它。
这感觉有些新奇,陆与荣也没浪费,探查了能够进入房门的几种办法。其一走正门需要一把匹配的钥匙,其二走窗户需要用什么把窗子挑开,其三爬上房顶太危险了,旁白一言堂替陆与荣断绝了这个想法。
梁秋本人不在,能大摇大摆进入房间的就只剩下那几个等级较高的侍女,要从她们身上获得钥匙,不比说服旁白放任他爬上房顶简单。倒也未必,毕竟现在梁府上下都鼠化,没准不再合身的衣服能给他偷钥匙的机会。
只不过这个机会要等。
眼下陆与荣不想等,他感觉自己有些懈怠,并且这份懈怠在随着时间而增长。没了老师的督促,不甚自律的学生总是不自觉的跑神。他在想,他亲爱的老师不把心思放在学生身上时,会任由它跑向哪里呢?
真是个坏老师,上课时间竟然丢下学生一个人在课堂上,自己不知道跑去哪里潇洒。陆与荣想着去教务处投诉,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扯着他还没期末考的必修课,似乎再说着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闹得陆与荣当即打消了投诉坏老师的念头。
不想等的陆与荣溜达着来到了锦鲤池,托了下雨的福气,梁秋似乎想起来给赢秋苑增添一点不属于秋色的美景,所以后院进化成后花园,纸扎的花在雨里耷拉的像吐出来的口香糖,不经造的色素也早在细密的雨滴里融入雾气,放眼望去简直像黑白照里寡淡的场景。
唯一艳丽的色彩出现在陆与荣拐弯又走了两步后,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只是一只老鼠打哈欠的血盆大口,看起来不比旁边正在打扮的老鼠好到哪里去。它们就是拥有自由进出小少爷屋子的侍女,两名。目前来看,这两名侍女兴许是刚睡过了无聊的白天,趁着雨夜到来之前的最后一点光亮在庭院里梳妆。
看老鼠搓脸不是他的爱好,而且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有被发现落入鼠口的风险,陆与荣记下了这个庭院的位置,转而去别的地方寻找什么能用的工具。说来也奇怪,梁秋的离去也许是个契机,把原本自由度较高的游戏变成了设定好故事线的游戏。原本能徒手掰竹子制作武器的动作在这里不被允许,非得环环相扣找到合适的材料才能合成。
就好像落入了一个设计严密的逃脱游戏,是策划受到了什么新的启发吗?那突然消失的坏老师,此刻会不会也在通关这个解密游戏?
陆与荣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还是对他的坏老师不够了解。毕竟把他送入这个游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坏老师。接下来的故事牵扯到鬼手和梁秋,饶是杜寒沙没对他们做什么,莫名的心虚还是让他把游戏留给了陆与荣一个人,自己带着装有盛岫灵魂的玉佩闪身游戏策划部,在顶头上司求生不能求死不敢的眼神中好好教育了一顿所谓的海归,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这么爱耗子。
教育完不成人形的海归,杜寒沙潇洒离去,扬言要为即将到来的新世界做准备。从中察觉到什么的上司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着哈哈以极高的礼遇送走了这尊瘟神。
而此刻游戏里的陆与荣,已经走过了两个游戏过程,其一是获得一把生锈的砍刀,其二是用砍刀砍断竹子获得一根长竹竿。陆与荣暂时还没清楚长竹竿的作用,只好拿着东戳西戳,甚至于试图去把长竹竿伸到老鼠侍女的血盆大口中,这个动作被旁白以”极其危险”为由劝阻,并给出“长木棍或许更适用于高处”的提示。
陆与荣理解的高处就是雨滴汇入的浓雾,只可惜竹竿刚触碰到浓雾就被瞬间吸了进去。哪怕陆与荣没有试图挽留,还是被摩擦力划伤了手心。看来这个高处有点太高了,做人果然不能好高骛远。
于是下一根长竹竿就在敲敲打打中误挑到房檐的瓦,掉下来摔成颇具美感的三角形利器。长竹竿和生锈的砍刀同时变成灰黑色,意味着这两样道具已经发挥了作用,无法再次使用。手握利器的陆与荣把目光投向赢秋苑唯一的真花上,然后以尝试的动作收获了一朵“被雨水捶打却更惹人怜”的月季。
看着同样变灰的碎瓦片,陆与荣咬牙生闷气,不理解这么一朵破花有哪一点值得他浪费半个小时。自觉简化流程的陆与荣直接拿着月季花去撬锁,可惜花茎太过柔软,而且旁白声还喋喋不休的在耳边响个不停。
额角爆青筋的陆与荣深吸一口气:“既然流程都是为了最后开门而服务,为什么不能跳过这些繁琐的流程直接开门?”
旁白:很有道理,但是不符合游戏逻辑,不行。
陆与荣很生气,但坏老师不在这里给他撑腰,他还没有什么生气的资本,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拿着花往唯一的npc那里去。两只爱美的侍女鼠在见到陆与荣手里花形都没有的月季花后,竟然能忍住被肉香勾出的口水,为了一朵破花大打出手,并且看眼前势均力敌的架势,这一架没个半小时不会分出胜负。
陆与荣施施然进了屋里,拿到了所谓的钥匙,路过狗咬狗飞了一地鼠猫的两名侍女,顺带拿走了那朵被摆在梳妆台的月季花。他想,引起这两名侍女争夺的并非是爱美,也许是梁秋,这是他亲自浇灌过的花丛。
果不其然,察觉花朵移动的侍女登时化敌为友,追着陆与荣,毫不意外的被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在院内。
陆与荣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没了钥匙,还有什么能证明你们是打扫小少爷房间的侍女?”
跑调的歌曲证明陆与荣此刻的好心情,原先还以为这个过程还要曲折万分,没成想只是当了一次外卖小哥,就拿到了打开最终区域的钥匙。等陆与荣越走越远,摔在屏障上磕掉门牙的两名侍女才听出来他哼的是什么:赖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陆与荣站在门口,推开门后看着屋里的正常的摆设冷静了一会儿,直到身上不再有湿漉的水珠滑落,这才迈步进入屋内。大门没有砰的一声关上,这让陆与荣有点意外。屋内的摆设乏善可陈,几乎无法跟那个酷爱电子游戏的宅男联系到一起,整洁干净且毫无人气,就像是游戏为了提供线索而特意捏造出的房间一样。
陆与荣没兴趣在生活区翻找什么,径直来到了生活痕迹明显的书房,以科学的打火机点燃了不科学的烛台。红蜡烛的烛泪缓缓融化,堆积在烛台边缘,在烛火摇曳出的阴影中蠢蠢欲动。大胆的一滴已经逾越烛台的界限,像一滴缓慢的泪在陆与荣手背上凝结出一道血红的泪痕。
“嘶——”
而此刻停手,借着烛光的照耀,的确能发现面前这本书的书脊磨损更深一些。
“提示虽好,就是有些废手。”陆与荣揉着痛感之后发痒的皮肉,想起什么似的后怕着:“我应该没有那种爱好,所以别再让我体验什么新鲜感了。”
旁白听了,本来的无心之举似乎有意转变,不好意思,逆反心理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照完整个书房,也只有这本书给出了提示,拿下来发现是本小说,书名叫做《一鼠成患》。刚想美滋滋坐下来看的陆与荣在下一秒就陷入黑暗,明明还有一厘米的蜡烛说灭就灭,实在是太不敬业了。
陆与荣收起书:“得,这是拿了线索就赶人走。”
好心离开的陆与荣还没忘记把房门再锁上,然后考虑到自己可能会被侍女追杀的情况,将钥匙挂在了院外,一个侍女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挂完了钥匙,陆与荣才想起来,梁秋屋子里那口井,他还没去一探究竟,如此不得不顶着侍女饥饿到发绿的双眸再次拿走了钥匙。虽然钥匙处于灰黑色的状态,但并不影响陆与荣在旁白的嘈杂警告声中再次打开了门。
这次的木门没有那么配合陆与荣的动作,屋内的黑暗像是粘稠的胶质,阻挡着陆与荣再次入内。就在旁白以为陆与荣就要放弃的时候,陆与荣又返回了侍女居住的小院,将几近枯萎的月季扬手扔到角落。
侍女们无可阻挡逻辑带来的规则,嗷的一声飞扑过去,再次为了一朵破花大打出手。成功拿到烛台的陆与荣走进黑暗的包围圈,像是置身于某种邪物的消化器官内,周遭尽是不可查看的蠕动和黏液彼此摩擦的声音。
陆与荣定了定心神,吐槽道:“有点恶心,还是能忍受的程度。”
循着记忆,陆与荣下一步差点被井口绊倒栽进去,瞬间惊出的冷汗让他理解了这是一个多么歹毒的设计。
“好像挪了一点位置。”烛火之外是黑暗的领域,饶是如此陆与荣也发现了水井位置上的差错,“还好我是个路痴,不然就要错过你这口会活动的水井了。”
烛火只给陆与荣在黑暗中的行动提供了便利,在此刻却是帮了倒忙,不甚明亮的火光只在水面留下光芒,阻碍了陆与荣投向水中的视线。
“依稀能看到什么漂浮在里头……”陆与荣半开玩笑的想:“总不能是一个西瓜吧?”
最终费了一番功夫捞上来是个白瓤的,东西也不能说跟西瓜毫无关系,只是多了四肢和躯体,以及一张陆与荣没想到的脸。
“又是你吗?梁秋。”陆与荣没敢去掰开他的眼皮确认人是否真的咽了气,只是沉默的揣测如果真的梁秋躺在这里,那可恶的鬼手是否占据了外头那个不甚自由的小少爷。蜡烛的光亮不能浪费,陆与荣干脆坐在井沿上打开了手里的话本。
《一鼠成患》,有些老套的故事,讲的是一个逃窜到偏远镇子的异国逃兵想要安定下来,于是他顶着乞丐的身份游荡在镇子,最后选定了一位穷酸到饿脱相的秀才。逃兵的刀子还没碰到秀才脆弱的脖颈,后者便被波动的心绪给送走了,死不瞑目的倒在书桌前。杀意没能消磨的逃兵心生一计,将秀才装进米缸,又捉来几只老鼠扔进去,随后大石头压紧了米缸的盖子,日夜的消磨渐渐使得米缸没了任何声音。
再次打开米缸时,除了秀才的尸骨,还有几只败寇的尸骨,只留一只肚皮滚圆的老鼠坐在秀才头盖骨上。一双老鼠眼看到光亮竟没有躲闪,而是像人一样瞥向了逃兵。逃兵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扭断那只老鼠的脖子,只是他这一晚没能迎着太阳结束。
鼠患可以说一夜之间淹没了整个镇子,随着异国的侵占永远落入黑暗。新帝登基,第一把火便烧到了这个镇子,以一口容纳所有污垢的水井结束。然后途径此处的商队在此歇脚,又以意外跌入水井的人员开始了另一段故事。
梁秋是那个商队的倒霉蛋,死后灵魂一分为二,像是阴阳逆转一般,好的那半给了湖水的灵,坏的那半又被鬼手拿去。
这也解释了它们为何没有自我消磨,因为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
梁秋的谜题解开了,陆与荣便对话本和梁秋的尸体都失去了兴趣,不小心打翻的烛台触碰到它们湿漉漉的尸体却如浇火的油,顷刻间燃烧的什么不留。
黑暗如期而至,却极有绅士风度的停驻在陆与荣方寸之外,可耻的心动着却不能再近分毫。陆与荣摸索着出门,他可没忘了那只恶心的烂手还扔在门外。可惜烛火没了,陆与荣只好牺牲了打火机,在烂手的残骸里收获了一把尚温热的钥匙。
看到这里,陆与荣一拍脑门:“坏老师好像还没把钥匙给我,那这把是真的假的?”
真假暂且不论,至少要先有。陆与荣还是很实诚的把钥匙揣进了怀里,这次他再想出去就没有了旁白喋喋不休的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