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发呆的间隙,滴在脸上的凉水唤回了他的思绪。陆与荣下意识抬头看,浓雾的间或的涟漪表示此刻雨点正在逐步密集。陆与荣抬手遮挡,雨滴却在下一秒滴落下巴。
“从地面落下的雨滴?”
陆与荣没有特别好的静态视力,甚至于还有点近视眼。陆与荣蹲下来,看着雨点犹如岩壁渗出的水珠,缓慢的凝结后向天空坠落。等到雨势稍大时,陆与荣才看清雨滴其实是毫无阻拦的穿过地面往高出坠落。
“犯湖,如果浓雾才是湖面,那我们现在在哪里?水里,还是水上?”
“当然是在湖面的倒影里。”杜寒沙半蹲在湖边,手里捏着两个小巧的木片:“就像你在犯湖村看到的水面无法倒影景象一般,我们就正处于这个倒影之中。”
这话有些绕,陆与荣看着他手里的木片,脑子却不受控制往擦屁股那个方向拐去,由此看向杜寒沙的眼神不免怪异些许:“那解决要到真正的湖吗?”
杜寒沙:“我不拦着你。”
陆与荣:“……你手里拿的什么?”
“能让我们离开的钥匙。”
“这么快?”陆与荣不是说不相信钥匙的真假,而是怀疑杜寒沙是否别有用心:“按照你的性格,不应该藏着掖着到最后吊足了胃口再拿出来吗?再说了,你从哪里找到的?不会是随便削了两个木片来驴我吧?”
杜寒沙故作伤心的抹泪:“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没想到,我在你眼里居然是如此模样,真是让鬼暖心。”
陆与荣:“……”杜寒沙有心分享钥匙,只可以陆与荣为着自己的安全还是拒绝了。未免拿到钥匙会引起什么东西的主意,在最终的门出来之前,还是交给杜寒沙保管比较安全。当然,是他本人的安全。
雨滴上辈子可能是势利眼的口水,这辈子也见人下菜碟,只淋湿了陆与荣,分毫都没沾到杜寒沙。甚至于两人贴近部分的雨滴,像是被磁吸了一般诡异的拐个弯落到陆与荣身上。
陆与荣狐疑的盯着杜寒沙:“是不是你又搞鬼?”
杜寒沙:“冤枉啊,要是我搞鬼,你就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了。”杜寒沙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哪怕撑起屏障也被雨水毫无阻拦的穿过滴落到陆与荣身上,自证清白的杜寒沙道:“你瞧,你身上生机太旺,难怪雨水也要来沾染。”
想到昨夜浓雾不曾伤害他,而梁秋也多少有点大学舍友的影子,陆与荣心里有了个推测。浓雾的分别,似乎代表着探寻梁秋的可行和不可行。
“我们去找梁秋吧,他是湖诞生的灵,此刻应该有理智。”
湖灵的诞生偏巧赶上帝王剿匪,匪的怨气和帝王对断手的镇压是污染的湖灵的根本因素,而被污染的湖灵却催生了鬼手的诞生……
听起来有些像他和杜寒沙的翻版故事,不过要凑巧的多,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们两个好像都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凡有一个条件不成立,这个局面就不会出现。不……按照天道做事的平衡布置,怎么会让两个邪物同时诞生呢?
在陆沉星仍是国师的时候,陆与荣曾听他炼丹时嘀咕过两句。意思是天道察觉到灾厄诞生时,所做向来不是扼杀,而是催生其对立面诞生。彼此的吸引和内耗会引导着故事朝某个方向流淌,哪怕是最终以两败俱伤或者一方的顿悟结尾,都不会长久的留存。
现在不能确定的是,他们在这篇故事里到底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虽然结局只有一个,可他们要是更换了身份立场,又该以什么样办法来解决?
陆与荣还没把自己的疑问搞清楚,便听得杜寒沙的提问,下意识回答:“我昨夜去找了梁秋……”
虽然杜寒沙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但到底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探寻的目光将陆与荣看的浑身不适:“原来是去寻找通关条件了,我还当是外头有什么好玩的,要你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天亮了才回来。”
“天亮了是什么形容时间的新词汇吗?”陆与荣辩解错了方向:“满打满算我也就出去了两个小时不到。”
杜寒沙幽怨的目光替他叹了气:“独属于一只恶鬼的夜晚,又能有几个小时呢?”
陆与荣:“有眼镜吗?”
“有,怎么了?”杜寒沙在储物戒里摸来摸去,终于找了属于杜老师的“遗物”。因为他本身并不近视,而且眼镜的特性总让脸部线条看起来怪怪的,所以杜寒沙就算近视也要选择平光镜保持优雅:“试一下,大小不合适的话我再帮你改一下。”
陆与荣招呼杜寒沙低头,后者美滋滋的弯腰以为要得到一个吻,谁知鼻梁上多了个重量。陆与荣替他挪正眼镜,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说道:“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只要你能在这场游戏里维持杜老师的人设,出去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或者要求,怎么样?”
陆与荣在这里故意没说全,一是怕被杜寒沙抓到漏洞,二是杜寒沙若没反应过来就能让自己利用漏洞,嘿嘿。
杜寒沙一秒入戏,微笑时嘴角的弧度控制的绝妙:“陆同学的心情不错,怎么,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说辞吗?比如话外之意可随便解释填补之类的?”
稀松平常的语气像是在调侃陆与荣期末不要临时抱佛脚一样,虽然有某种嫌疑,但陆与荣还是爽的头皮发麻。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语气,就是这个礼貌绅士却暗含占有欲的侧耳倾听,太对味儿啦!
而且还能堵住杜寒沙的张嘴就来的话,简直是一举多得!
双方在这场游戏里都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因此谁也没有计较那掉在地上的话。一个是温和的老师,一个是诚实的学生。屏幕外的一群鬼员工看着游戏的画风日常走歪,不知为何脚指头竟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挖坑,同时身上恶寒不断无法直视屏幕。鬼员工们不明所以,只能暗骂瘟神溢出屏幕外的法力竟高深如此。
代入学生的角色,陆与荣勤学好问的人设就站起来了:“湖水生灵,说起来应当是比怨鬼诞生更罕见的场景,为何纯净的本质会被匪徒的死给污染?时间赶得巧是其一,但促使灵改变本质不应该是这么凑巧的条件才对吧?”
杜寒沙将眼镜腿调整到舒适的区间,听完后略侧目,点头赞同道:“能让天道做出改变的可不是巧合,知县合适的逃难时间,奇怪的剁手规定,分明一群恶人刁民却硬要摆出祥和文明的模样,还有区区一方草寇却有新帝御驾亲征。这若是巧合,未免抬举那群死人了。这一切,或许都能在梁府找到答案。”
说了比没说还惹人心急。
“对了,那件龙袍还有白骨……”陆与荣自从见到杜寒沙就被引走了注意力,险些忘记了自己发掘的两件“宝贝”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接受雨水滋养。由远及近的动态视野远好过静态的端详,等到陆与荣捡起龙袍时,终于想起了这上头绣满的文字因何眼熟。思及第一天被村长走后门卖进来,那后门的牌匾上写着梁府二字,其上的梁字正与绣纹别无二致。
新帝御驾亲征,也许不只是皇位的更替,朝代的更迭好像更贴合。梁老爷这么努力的生孩子,保不齐真的是因为家里有皇位需要继承下去。思及水井里的另一个“宝贝”,也许新帝剿匪时与老鼠结下了什么仇怨才导致如此。
嗯……比方说不小心端了老鼠的粮仓?或者踩塌了老鼠的新房?
又或者,新帝其实是老鼠成精,所以才这么执着于繁衍和盖房吗?
眼瞧着陷于沉思的陆与荣脸色比调色盘还精彩,好奇的杜寒沙却还要端着没人看的人设紧闭嘴巴。这场游戏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赌约的输赢关乎面子。
为了确保自己所面对的梁秋是大学舍友,陆与荣不惜下血本,拿出了电量还有23%的手机,临别之前还在纠结要不要再登上游戏收一波菜。但是杜寒沙虽然跟他保持了一臂……半臂的距离没有凑过来,视线却比人还灵活的盯着他一举一动。不想冒着泄露游戏账号风险的陆与荣最终还是压下了玩游戏的想法。
偌大的赢秋苑在雨幕里仅展现出视野内的方寸之地,地面血腥的污渍溶于点滴雨水飘散至浓雾处,却被阻隔在外成了一层流淌的晦气。梁秋正是在这层晦气之下,心不在焉的浇着花。
花圃并不缺少水分,主子的过分怜爱让它们努力开出的花朵有凋零的趋势,花瓣湿哒哒的黏在一块,吸足了水分后耷拉着头,细弱的花茎在不间断的浇灌下隐约有折断的趋势。终于承受不住水分重量的花朵向一侧倒去,诸多水分都流淌到梁秋的鞋面上,很快就洇透了布料。
陆与荣握紧了手机上前,面上的纠结于情绪的纷争还未显露于人前,便被梁秋斜睨过来的一眼截断:“打感情牌的话你走错了地方,我希望游戏要我给出线索的机制,不会让你产生什么天真的幻想。况且是一个我不稀罕的物件,你虽然拿走了,不也没有留下吗?没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没有归宿。”
陆与荣脸颊有些发烫,明明自己就是个不甚坦诚的成年人,却总在别人身上寄托敞开心扉的希望。
“敞开了说,没关系吗?”
梁秋闻言眉梢上挑,看了眼不断吸纳雨水的浓雾道:“头上有这么个东西盖得密不透风,怎么能叫敞开?再说了,给这么一个恶心的玩意儿圆谎,有点自降身价。最重要的是,给你听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陆与荣下意识侧头,看到原本杜寒沙站立的地方已经空了,不知他是何时悄无声息消失在这里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听了或许并不会怎么样,而真正怎么样的又不需要听。
再回头,一坨软塌塌的东西经由梁秋嫌弃的动作扔到了陆与荣的面前,溅起几滴雨水都带着骚臭味。若不是断手的特性在这场游戏里太明显,陆与荣险些都没能认出来这只仿佛橡胶手套装满水的凝胶状东西其实是鬼手。
“……我好像没听说干货在雨天会泡发成这个样子,尤其是算得上僵尸肉的干货。”
“你说话好有意思。”梁秋笑了笑,食指在自己太阳穴处打了个转:“只可惜僵尸肉对它而言是种不错的抬举。不过是如你所见的一坨烂肉,以为霸占了老鼠窝的命脉就能呼风唤雨。你要吗,不怕家里闹鼠灾的话就捡了吧。”
陆与荣低头,忍受着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问道:“既然是个祸害干嘛还留着?”
梁秋并非有问必答,而且陆与荣也不是带着任务触发的线索而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等我心情好了再来回答吧。我要出门一趟,或许你能做点什么有用的事情来加速闹剧的结束。梁府真正的主人就快回来了,你们最好尽快。”
说完这些的梁秋施施然地离开,全然不顾豆大的雨水如散落的玉珠落在身上。雨幕是道别场景的帷幕,即是开始也是结束,下一步就是思考如何进入小少爷的房间。
陆与荣上次能溜进去是借了主人在家不锁门的便利,而这次梁秋一离开赢秋苑,放么就自动落了锁,瞧着跟解密游戏里是一样需要找线索来开门的情况。只可惜这线索该从何找起,陆与荣可没有看广告就能得到提示的便利。
这个单元写完,再来一个快穿的单元,基本上这本书就完结了。其实写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新的灵感,全都是之前灵感涌现时记录的几个世界,说起来嗟磨灵感的不知道是工作,还是消磨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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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犯湖(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