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杜寒沙真的利索放手时,骤然被风吹透的陆与荣心里好像有个小手在挠,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还没走出赢秋苑,院门就落了锁,刚吃过中饭倒被这遮天的浓雾和红灯笼装点的像夜半时分。胸口的徽章适时发放了命令,指使着两人朝散发火锅香味的主屋走去。没了世俗财物困扰的梁秋在火锅烫生肉一事上展现了巨大的潜力,陆与荣切肉切的胳膊都抬不起来,梁秋的筷子还是稳准狠的把肉过一下滚头就捞到嘴里吃掉。
陆与荣起先还惊讶,随后看他吃这么多,自己都感觉腮帮子累得慌。等到梁秋一个人解决半扇老鼠后,终于大手一挥放过满脸哀怨的打工人,顶着略微有弧度的肚子回了房间。趁着这个间隙陆与荣抓紧看了一眼,除了一扇华丽的屏风外什么都没能瞧见。
陆与荣:“怎么跟防贼一样,真讨厌。”
杜寒沙:“你是觉得你有比贼好吗?”
出不去赢秋苑,陆与荣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锦鲤池里边,满含希冀的问杜寒沙:“能捞出来吗?”
杜寒沙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不行。”
“啊?”
“水太脏了我不想下手捞。”
陆与荣无言以对,知道他有洁癖所以不好逼着他下手:“那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吧,说起来,除了澡堂那里,我好像还没在这里看到过有关木桶什么的东西。”
杜寒沙:“能让你看到那还得了?”
“去死吧你。带上你这张破嘴。”
对于梁秋习性的了解,陆与荣自诩跟他同宿舍四年,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就算他那些举措是装的,装了四年多少也能刻进骨子里一点。所以,陆与荣夜半时分离开了烘臭的厢房,动作轻到连杜寒沙都没察觉。
梁秋通常的精神时间在夜间一两点,而到了四点因着早八课的存着,他会陷入断崖式的深度睡眠,就算是在他耳边打雷都吵不醒的那种。估摸着快四点的时候,陆与荣准时蹲守在了房门外。
此刻的浓雾不受白日光线的阻隔,离地面仅有半人高的距离。巡逻的仆人们有老鼠皮毛做缓冲,多少能在浓雾离畅行。而白日里无情吞噬陆与荣的白雾,在夜间好似成了普通的雾气,甚至于有了缠人的特性,紧紧围绕着陆与荣不肯远离。
陆与荣能感觉到被浓雾接触的地方有生机的流逝,但这么一丁点的蚕食对他而言不是问题,所以也就放任了。在浓雾悄无声息打开梁秋房门的时候,陆与荣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屋内的水井除了诡异的用途外,倒也没忘了水井本身的作用,至少洗漱等方面还是有不少便利。梁秋围绕着水井造了一间浴室,陆与荣打了一桶水上来,看着缓慢归于平静的涟漪,这口井还不是他们要找的水井。
但至少有打水的工具了。
浴室出门就是卧房,梁秋睡觉对光线没有要求,所以他周围的窗帘没有拉上。哪怕没有什么光亮,陆与荣还是能看清梁秋苍白的像墙灰的脸。
玉佩就安静的躺在他胸口上,像是方便别人拿走一般,特意留在了被子外边。陆与荣在他床边坐下,安静看了会儿梁秋的脸,终于还是伸手去拿玉佩。
察觉到朝自己袭来动作的梁秋,在抓到一只温热手后睁开了眼。对视几秒,他还是重新回归睡眠的状态,任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
回到厢房,恶鬼的一双眼睛比猫咪的远光灯还亮,直勾勾的盯着蹑手蹑脚的陆与荣,直把后者看的莫名心虚。
“你把什么脏东西带回来了?”
陆与荣揣着明白装糊涂,惊讶的看着手里的木桶:“不能吧,这是洗澡间拿的,打出来的水都能直接刷牙了,怎么会是脏东西呀?”
杜寒沙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撒谎的坏孩子会挂科不能毕业哦。”
“好吧。”陆与荣可还没忘了这恶鬼还是他选修课的老师:“玉佩是梁秋不要了我才拿回来的,毕竟是你给的聘礼嘛……”
“梁秋有这么好心,鬼手可未必。”杜寒沙无奈的看着他宝贝的样子,说道:“你再看看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
陆与荣:“哟,钥匙!这岂不是更赚了?”
杜寒沙一听这赚了俩字,脑门就忍不住爆青筋,他就知道这个小财迷鬼才不会在意什么聘礼不聘礼的,他就是没忘这玉佩连城的价值而已。
“玉佩都是假的,钥匙可能是真的吗?”
陆与荣慎重道:“不好说……行行行,假的行了吧,我现在就扔了!”
扔着扔着,陆与荣还是被杜寒沙给抓到,玩的陆与荣脸都笑抽了,后背一阵一阵冒汗才停下来。看着垂在脸颊旁边的发丝,陆与荣摸着后悔的不能行:“真不知道剪了头发是在罚你还是在罚我。”
杜寒沙亲了亲他的鼻尖,笑道:“谁心疼就是在罚谁。”
虽然杜寒沙一个念头就能让头发长回来,但陆与荣心疼的表情可不是一个念头就能看到的,还是趁这个时候多看几眼吧。
两人玩的没了睡意,听到外头老周吩咐活计的声音后便出门去看,谁知刚一开门就发现水桶不翼而飞,就连旁边麻绳落下的碎屑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陆与荣:“你说,是有人拿走了水桶,还是水桶自己消失了?”
杜寒沙:“别忘了我们是在玩游戏,不能通过正常逻辑拿到的道具或线索,还是会被刷新掉的。”
“那按照正常逻辑,我们是不是要为小少爷履行仆从的职责,然后顺理成章的拿到水桶?昨天伺候了小少爷吃饭,今天伺候小少爷洗澡?”
杜寒沙点头:“很有可能,但即便如此,水桶也不一定能用在锦鲤池。”
陆与荣若有所思:“因为这是小少爷房里的水桶,按府上的逻辑,尊贵程度远不能让水桶干一些杂活,这样会玷污小少爷的水桶。”
远处的老周分配活计的同时也没忘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干,看着浓雾里明显黯淡不少的灯笼,老周周骂几句短命鬼,还是去厨房找来了泔水桶。老鼠处理垃圾的能力比一般人要强不少,所以泔水桶里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剩菜,而是被啃剩下的边角料。也就这几日接二连三有玩家变成老鼠,仆人们的伙食才得到了改善,泔水桶才有了用武之地。
“看来有些物品,也需要特定的npc才能触发。”陆与荣清楚的记得,昨天他去厨房切肉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泔水桶。看着老周爬上爬下往灯笼里倒泔水的举措,陆与荣有些犹疑道:“如果抢过来的话,我们能用吗?”
白日里的梁秋似乎就真的是梁府小少爷的角色,并没有昨夜的那份熟悉感在。如果这时要去他房里拿水桶的话,只怕是个难题。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用卑鄙的手段借走了老周手上的泔水桶。泔水桶落进锦鲤池,恶臭的水突然雾化,以极快的速度融进上方的浓雾中,显露出一口石头堆砌的井。通过井水往上瞧,就如同肉眼所见一般是浓郁的雾气。
泔水桶幽幽的落下,很快被井水所填满。陆与荣盯着水桶平稳升上来,眯起眼睛看里头一个晃动的小白点,谁知这个小白点在高出井口的一瞬间成了跃出的白骨。陆与荣下意识的往后躲,却还是被白骨抓到了手腕,像铁钳一样带着他往井口里拽。
脚下尚未干涸的地面让陆与荣不好借力,无奈之下只能一脚蹬上水井,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拽。这一下没能把自己的手腕拯救出来,反而蹬塌了不慎牢固的水井边缘,簌簌滚落的石头打掉了泔水桶,没了井水的白骨无处着力,掉在地面上差点散架。
若是砌井的石头一块一块掉还能保全水井的作用,只可惜这砌井人的手法太好,分明是摞起来的东西倒塌比多米诺骨牌还顺畅。尤其是最后几块垫底的大石头,几乎是同时落下堵死了井口。
然后再湿润的泥土里,陆与荣撇到一个明黄色的衣角,拽出来发现是一件龙袍。龙袍有点像影视剧里常见的样式,但其上的花纹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既像是文字,又像是一只只狰狞的白骨。
结合杜寒沙带来编辑文本里的东西,陆与荣猜测这口井大概就是那位皇帝所砌,里头尽数是犯人被砍下的双手。
只不过,这些人都只有四根手指头吗?陆与荣很是疑惑,还蹲在地上仔细端详,思索着皇帝既然把他们的手砍下来了,那么再砍掉一根指头也不奇怪。思来想去没看出来是砍了大拇指除外的哪根指头,等到陆与荣猛然站起来眼前一黑时,一个想法浮现出来。
这个手,真的是人的手吗?那些变成老鼠的玩家,似乎还保留着身为人时的体型吧?
梁府的仆人是老鼠,梁老爷除了梁秋以外的所有儿子都被老鼠吃干净了脑子,而唯一一个存活的梁秋身上又带着鬼手的东西。这些线索规整的串成一个环,一时间让陆与荣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