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是这个村落最宝贵的东西,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空有架子的村长。毕竟村长也只有跟随牛车徒步的资格,而一群低等物资,却能大摇大摆的坐在牛车上,享受最顶尖的待遇。毕竟整个村子“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果然,有了村民这重通行证,外围的屏障就成了普通的晨雾,牛车越走越远,晨雾越来越淡。牛车随行人员除了尊贵的村长,还有二十个看上去毫无关系但动作间默契非常的村民。他们分散在牛车四周,隔绝了任何物资长腿逃跑的可能。
据村长所言,秋收节在正和镇里举办。正和镇离这个村子远得很,步行要一整天才能到达,途中还要经过三个村子。秋收节为期三天,明天就是举办的第一天,而他们这个村子贡献不大,只有第三天末才能参加物资交换,别人瞧不上的物资,还要村长掏空家底好话说尽才能换取。
不过人向来是抢手货,更何况是已经有干活能力的青壮年,所以村长并不担忧。
单论富饶程度,能与正和镇比肩的匪石村,却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发展小小的村子。陆与荣看着这里随处可见的上好玉石,以及村民们朴实无华的生活环境,不由得思考他们不愿去正和镇的缘由是什么。除去某些思想奇特或志向高洁的人士,没有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在村里劳作一辈子吧?
“连个外卖都没有……”盛岫吃了虫子后愈发想念能胡吃海喝的日子,吧唧两下嘴后心累的吐槽:“不能吹空调,不能打游戏。没有被游戏诱惑的青少年败给了无聊的古代生活。”
听完盛岫的抱怨,陆与荣捂住了自己的光头默默附和。
杜寒沙:“……所以这些村子就不奇怪吗?”已经发现端倪的杜寒沙试图点醒两个颓废青年:“有钱就会有闲。范湖村穷也就算了,匪石村用翡翠当石头垫桌脚还会缺钱吗?可是即便如此,村里除了挖矿的,没有第二类人。”
杜寒沙说的很在理,就算是一穷二白的村子,也会有赌一把的地方。
“而且村子里都没有手艺人!”盛岫突然挺直了腰板,小声道:“这是最不合理的地方,范湖村这么穷一定会想尽办法省钱,而在镇子开放有限制的情况下,解决日常用品最适合的方式就是寻求村里人的帮助。”
陆与荣:“要么他们每年会在正和镇上交易足够的农具和日常用品,要么会有商贩途径,要么……他们有稳定且不要钱的获取渠道。”
“那口水井。”
村长早就被杜寒沙气跑了,虽然最后查证他是去放水了,但这番话落在玩家耳朵里,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盛岫的发言,多少让他们有些改观。这个窝囊的高中生一直是他们双方人马的备用选择,必要时能丢出去换一线生机。
不过目前来看嘛,年轻人的想法确实比他们要新颖一点。
晌午过半,村长终于抵达了范湖村的规定落脚点。若不是村长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以及不在规定点落脚的惩罚太过恐怖,一行人总算是能歇口气了。
低等物资们扶着坐麻的腿艰难下地,别看他们一步路没走,但这罪是一点没少受。牛车没有减震这一说法,更没有桌垫这等保障,还有天上个大太阳也不是吃素的,可把他们颠的够呛。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盛岫终于明白了打板子为何盯准了屁股这一块,作为漫长消化道的终点,以及连接上下半身的中枢,屁股废了就等于整个人废了。盛岫屁股麻的两条腿动弹不得,捏一下腿就跟过点一样从脚底板麻到脑壳。经此一役,盛岫再也不撑着膝盖坐,让屁股承担所有重量是不行的。
“按照目前的速度,今晚连第二个村子都走不出去。”陆与荣看着村长一直紧绷的肩背,直觉路上若不按规程来,可能会有糟糕的后果,“会有规定的过夜点吗?”
“哎,老登。”杜寒沙毫不客气的给村长来了一脚,简直把狗仗人势演绎得淋漓尽致:“问你话呢,听见了也不吱声,有没有过夜点?在哪?离这儿有多远?”
被踹了一脚的地方隐隐作痛,村长窝窝囊囊的回答:“那个过夜点只有子时出现,能让我们呆四个时辰……”
更多的村长就不愿说了,想必他们接下来要控制速度,赶在子时精准抵达。但出乎意料的是,村长虽然加快了步伐,却不是往正和镇的方向,而是调转车头急匆匆的去了下一个村子的西北角。
时间还没到子时,他们范湖村的牛车和人只能看似忙碌的在村外兜圈。
“换值的人走了!”负责盯梢的村民看到义庄门口的两个傻子挑着灯笼离开,立马蹦跶的回来报信,兴奋的连收声都忘了:“快快快,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村长不怕低等物资们想不开逃走,这下连牛车都不要的往义庄里冲。杜寒沙瞧着他们此时各个身手了得,叹为观止的说:“看来真的是好时机,瞧瞧给这群大老粗激动的成语都拽出来了。这哪是歇脚的架势,这分明是见了亲娘。”
村民们分工合作的非常明确,两个负责吹熄所有烛火,两个负责打开后门锁上前门。其余的后门不走前门不瞧,一个个跟下饺子一样从墙上翻进去。但那两个开后门的村民只敢眼巴巴的望着里头,却再也没敢踏足一步。
陆与荣看的莫名其妙,特意扭到后门,没发现有什么值得忌惮的东西。
杜寒沙意味深长的说:“要知道,值得忌惮的东西可不在明面上。范湖村穷疯了,但也怕死,连他们都不敢走的前后门,看来是吃了不少亏才长的记性。”
“我看久了总觉得这里的地面跟他喵的水面一样……”盛岫搓着胳膊,一不小心搓了满手的泥灰:“守门的那两个傻子都没靠近这门一步,看来这里的危险性连傻子都能感知到。”
感觉有被指桑骂槐的陆与荣满头疑惑:“这哪里危险了?”说着他还怕难以取信他们,飞速的上前蹦跶了两下,展示着毫发无伤的情况道:“就是普通的门。”
杜寒沙耸肩,以身作则的上前,前一眼还是正常地面,后一眼有了杜寒沙的踏足骤然翻腾成血海肉浪,像是搅拌机一样从中弹射出诸多发丝要把杜寒沙捆着拉进去搅碎。杜寒沙不喜欢这样热情的迎接,反客为主的抓住一坨往外拽。原本鲜活的头发和血肉离了大环境,像是被人揭了短的死狗一样,成了黏糊肮脏的黑色水草。
这么一拽让杜寒沙来了兴趣,撸着袖子还想捞一块健硕的肌肉时,村长已经完事,理智回归让他意识到同样珍贵的低等物资还等在外头。迟来的关怀让村长丑恶的嘴脸暴露无疑,几个物资有样学样的翻墙进去,看到义庄一角两个笑的合不拢嘴的村民守着小腿高的麻袋。
义庄地面上意义不明的水渍在夜里更为黑暗,在这一小段时间内证明了义庄内曾是如何兵荒马乱。用来停放尸体的三间厢房房门紧闭,但杂乱湿漉的脚印是夜里心照不宣的表露。陆与荣觉得震惊,而震惊之余却又感到合理。
穷山恶水出刁民,虽然范湖村风景不错,但这跟人没关系。所以他们在瞧见义庄换值后才会如此惊喜,仅仅是为了霸占死人一点微不足道的财产。死了到阴曹地府,又怎么用得上活人的货币?还不如留给有需要的活人。
好吧,或许也不是微不足道……在村民转移麻袋时,麻袋拉伸的状态表明了里头东西沉甸甸的分量,叮铃碰撞的声音宣告着财富的魅力。
陆与荣心中鄙夷,心想还真让这抠门老登发财了。
还没安生一会儿,酷爱挑事的村民还是按耐不住贪婪之心的跳动,抱着他们片刻的战利品凑到村长跟前。玩家们瞧见这阵势,一个个的都支棱好了耳朵,等着听点什么隐秘。
“村长……”他说着掂量了一下麻袋,金玉的碰撞声格外美妙:“这才一刻钟就收获了这么多,兄弟们才掰扯到第三层,下头可还有的是。”
村长斜睨他一眼,眼中净是他撺掇着找死的不快:“水葬的情况你也清楚,自然知道这些钱是打发谁的……有命惦记是好事,可也得有命花出去。”
“嘿嘿……”他没有因村长的告诫而放弃,反而引诱意味更强的为村长指明了方向:“人能生钱,钱也能生钱,钱多了何尝不能生人?村长,低等物资不好好利用可就只能是低等物资。”
麻袋的价值已经够他们村子一年的吃喝,足以坚持到下次秋收节物品交易的时候。外加这几个低等物资本就是意外之财所得,用在这个地方,似乎正是他们的价值。如果不小心遭遇了什么险境,也只能说归宿如此。
人心是肉长的,正因如此,村长才能深刻的认识到钱财的可贵之处。如果他的心是金子铸就,或许就不会为了死人的安命财而白白牺牲几人。
村长抹了把脸,看向玩家们的目光宛如饿狼:“义庄换值时间只有四个时辰,你们能否改变自身价值,就看眼下的机会能否把握了。”
话音刚落,玩家们眼前就出现了任务面板,上面写着:为村长取得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