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了,眼前一片绿光之后,我就回到了这边,接着镜子就碎了。”林鹤玉端起水抿了一口,话说地太多,嗓子痛。
“这么看来,这可能就是你觉醒精神系能力的原因,无视防御,无视壁垒,来去自如。” 綦组长刷刷地记了几笔,“我能看看你的手臂么?”
林鹤玉抬起自己包成粽子的左臂,“很奇妙吧,我明明取出了骨头,但回来之后它却还在,就是碰不得地痛。”
思索片刻,綦组长用笔杆敲了敲本子,“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但有一个大概的猜测,你愿意听一听么?”
“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愿闻其详。”
“虽然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你的人也会一起消失在镜中,但结合你能够看到本已经死去的黑猫尼罗,会对时间产生错乱,初步可以推测,你真正抵达那个时代的,是你的精神,或者说是灵魂。卡洛尔的精神世界并没有对你全部开放,我认为这并不是他的不信任,可能是那个时候,他的精神世界只能显化近期活动的范围。而尼罗这只小猫死前的执念,成为了你解开这个死局的钥匙。”綦组长道,“你知道黑猫代表的意义?”
“通灵的象征,死亡的使者。”
“嗯,而那枚绿宝石,或许就是我们现在所称的,沙弗莱石。”
“寓意浪漫、幸运和生命?”
綦组长道:“更本源一些,它属于一种石榴石组。”
“忠实与友爱?”
“你知道得不少。”
林鹤玉摇摇头摊手,“我怀疑您在挖苦我,綦组长,鉴定师的好奇心总是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这次不就是么?”
“您也不是一般的鉴定师。” 綦组长看了一眼角落里那面碎掉的镜子。
伤势未愈的青年站起身,推开了一直紧闭的窗,绚丽的光与暖风呼地涌入房间,金色的浪涛在田野中起伏,丰收的时节就在眼前。
他沐浴着阳光,展开右臂,笑容灿烂,“鉴定嘛,哈哈,世间至宝阅遍,不如一斤稻米。”
綦组长沉默,这话太狂了,他没法接,只将一套资料推到了林鹤玉面前。
“……著名的阉伶歌者,被称作‘乌西洛诺’的卡洛尔·博尔多尼,二十四岁时于演出中去世。‘金色的夜莺沉眠在帕拉蒂尼歌剧院’,圣皇乔瓦尼二世悲痛欲绝,极力推动了对阉伶歌者的取缔。”
“至于大主教……记载并不多,”綦组长拉了一下资料,“在卡洛尔·博尔多尼去世后三年,教会任命了一个新的大主教。”
林鹤玉垂下眼,“我不希望他死去,但我希望他解脱。”
“你已经尽力了。”綦组长感慨,“好好带着他的祝福活下去吧。”
二人沉默了片刻,只有电子设备微弱的嗡鸣声。
“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綦组长合上笔,用陈述的语气道,“你从一开始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不像是在看陌生人。”
“呃——就是觉得您面善。” 林鹤玉拖了个长音,心道:我总不能说你的衬衫和那个黑猫少年穿的颜色一模一样,再加上绿色的宝石袖口……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綦组长养猫吗?”
“不养。你想养猫?”
“如果基地允许的话。”
“作为你的前辈,我的建议是,最好先不要养。因为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你的精神力是否会具现实体,如果会,又是什么样的性格。以及,”他合上笔,往后一靠,“你会去哪个基地。”
“哦……”林鹤玉期待道,“那就希望未来的伙伴能有一个好脾气吧。”
卡洛尔·博尔多尼推开房门,阳光不暖,是个阴天。
他打开衣柜,穿好了登台的盛装,拉开抽屉,将一小瓶药剂倒进了酒液里,他残余的生命已经无法支撑今天的演出了,但短时间催发生命与精神力量的剧毒可以让他再拖一段时间。
大主教死了吗?他想到那个现在还躺在石厅里的老人,无声地笑了笑:死不死都不重要了。
侍者走过来,“乌西洛诺大人,你今天就要去登台吗?”
“不就是今天吗?”
“啊是,是的,圣皇已经到了,可大主教还没来……您不等……”
卡洛尔·博尔多尼璨然一笑,失去性别界限的美绽放出了难以形容的光芒,彩窗都无法折射出如此绚丽的颜色,而那声音犹如天籁,好比圣歌。
“不等。”他捧着金杯,看着里面自己双目的倒影,它们在因为解脱的到来而微笑,“很久没有唱那首《凯歌》了。”
长长的廊道仿佛走不到头,卡洛尔一步一步向前,推开尽处的门,就会有光洒进来,草地上的风声拂过耳畔,小黑猫跃起,虫儿飞向远方……
如果生,是烛火照亮的阴暗城堡,那么死,就是月光明亮的广阔草地。
我会拥抱它。
卷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