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板与永娘也认识许久了,她是成老板忠实的回头客,闲聊时也甚为投缘。
联想到近日永娘遭受到的流言蜚语,他懊恼极了,早知道应当说出真相的……
李贡看着垂头丧气的成老板,歪头一笑:“我说,你怎么那么关心永娘?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成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觉得愧疚吗?害了人还不知悔改!枉费外人都说你是个好东家!”
“好东家?”李贡哈哈大笑,“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个好人!”
骄阳似火,正午的阳光照不透黑暗的人心。
李贡举起了大菜刀,手起刀落,成老板的话永远的咽了下去。
他将尸体用麻袋裹了,拖去沉了河。
今日歇店一日,足够清扫痕迹了,李贡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
烈日炎炎。
夏冉正购买绿豆沙之时,看见一女子急匆匆地跑过去。
是丽娘,那位永娘的好友。
夏冉心道,永娘现在不在城中,丽娘如此急切,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夏冉拿着绿豆沙,踱步跟了上去。
丽娘跑到了成老板家门口,一直敲门无人回应。她又去了绛雪阁。
很奇怪,今日的绛雪阁也闭店休息了。
丽娘跌落在绛雪阁的门口,一边用手锤门,一边喊着:“永娘!我的永娘去哪了?不是说好去问问成老板,怎的一夜过去了还未回来?”
夏冉这才明白,估计是永娘走的太快,未与丽娘打招呼。丽娘担忧了一整夜,天亮便急匆匆来寻人。
夏冉靠近丽娘,轻声与她搭话:“你叫丽娘,对吗?”
丽娘惊疑不定地望着她:“你是谁?”
夏冉笑道:“我是永娘的朋友。我与永娘昨日在成老板家门口遇见了,我还去了她家。”
“你见过永娘?”丽娘擦干眼泪问道,“她现在在哪儿?她家中无人。”
“她有些私事要办,出城去了,大约一两日就会回来。”夏冉答道。
丽娘半信半疑:“你是她哪里的朋友?我怎的从未听她提过?前几日她生病也没见你探望……”
丽娘问的问题都很精准,是个有警惕心的女孩子,真好!
夏冉耐心道:“或许,你听过沙漏吗……”
丽娘眼神一亮:“我知道!!永娘跟我提过……”她住口望向四周,又压低声音道,“你是沙漏的人?我相信你了!”
夏冉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那个成老板去哪了,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来!”丽娘碎碎念着,与夏冉一起离开了绛雪阁的门口。
丽娘不知道的是,成老板此刻正在后院中遭受危险;她更不知道的是,新的危险也在悄悄靠近她……
……
蛇纹石是一种稀少的宝石。
这种宝石闪着墨绿色的光芒,研磨后可制成特殊的颜料,遇高温时显现,常温时消失不见。
李贡小心翼翼地从盒中取出两块蛇纹石,将其放入石碾。
石碾转动,不多时就将这宝石碾压成了粉末。
他用手指轻捻,最初的墨绿色变成了粉红,又转成鹅黄,光泽如变色龙般不停流转,漂亮极了。
李贡满意颌首,将粉末收集至琉璃瓶中,与其他颜料摆在一处。
他所在的位置是绛雪阁后院内一处上锁的房间,这间屋子被他改装成了丹青室。
正中摆了一张超宽的书桌,其上摆了几层放满了颜料的木架子。木台左侧的置物架上放满了绛雪阁的所有产品,右侧则挂了对应的试色画卷。
书桌之下有一个带锁的抽屉。
李贡用钥匙将抽屉打开,取出了一幅丹青画卷。
画卷上是一对夫妇的肖像图,男子揽着女子的肩膀,二人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画面柔和唯美,笔触温柔细致。
右侧有一行小字:雅宪十七年,新婚有孕,携郎君踏青于故乡。
落款:岳白铃。
李贡将画卷铺在桌上,虔诚地拜了拜:“岳娘子,感谢您当初教我调色之法。求您保佑我这次也调色成功,保佑我的绛雪阁生意兴隆,回头我再多烧些纸钱给您。”
画卷上的女子微笑着,大约只有十六岁,澄澈的目光仿佛透过了时间与他对视。
李贡笑着自问自答:“您笑了,我就当您答应了。我可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您在天之灵一定要多保佑我!”
李贡将画卷收起来重新锁进抽屉中,又在桌面铺上毛毡毯,他将盛满颜料的琉璃瓶摆上去,对比着墙上的试色画卷开始调色。
一匙花青,两滴红蓝花汁,蜂蜡两小块,加入适量的藤黄与明胶,最后用汤匙的尖端沾一下蛇纹石粉末……
所有材料放入了同一个白瓷碗中,李贡点燃了瓷碗下方的灯盏。
火焰加热升腾,瓷碗内的材料开始融合,李贡深吸一口气,力道轻柔地开始搅拌。
待灯盏将要燃尽时,他戴上厚手套,将瓷碗内的东西倒入了崭新的天青釉五彩绘盖盒中。
温度冷却,他仔细检查后,包上了绛雪阁的外包装,俨然是崭新的胭脂。
李贡将用完的物品归类收好,桌面也清理干净了。他熟稔地拿出一个竹篮,将做好的胭脂们都摆了进去。
李贡提着竹篮出了屋门,反手锁好门,径自走去了库房,将那批新胭脂都安置进了库房中。
忙完这一切,李贡出门喊来一个小童询问:“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小童摇头。
李贡从怀中掏出一把糖果塞给小童,嘱咐道:“再去跑一趟问问。”
小童欢天喜地的跑远了。
李贡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日落了。
也不知那男的办好事情了没?他冷笑一声。
最好的动手时机就是今天。
成老板已经被处理掉了,永娘不在城中,现在若是能将丽娘干掉,那么城中知道赝品的人就都消失不见了。
李贡无视了夏冉与宋筝这两个外乡人。她们的外地口音太过明显,他笃定二人不会在此地久留,更不会掺和这场闲事。
他这场戏本来是针对永娘,可惜永娘临时出了城,无妨,丽娘来当替罪羊也一样。
李贡眯着眼睛微笑,丽娘大概想不到,她的枕边人已经被买通了吧?
那男的一直看不惯永娘,也早就反感丽娘总与他吵架。
同为男子,他不过是提了句绛雪阁,那男的就立马与他统一战线了,连声说道就是永娘丽娘二人爱闹事,他早烦透了被牵扯其中。
李贡趁机请他吃了酒,三杯两盏下肚,二人称兄道弟的仿佛亲人一般。
李贡将一把匕首给了那男的,诱惑道:“倘若尊夫人意外受了伤,而凶器恰好在永娘手中,官府估计会将那永娘逮走下狱。她就再也无法妨碍你们夫妻了。”
那男的眉开眼笑:“说的是啊。毕竟意外……谁又能说得准呢?永娘看我们夫妻恩爱,嫉妒我夫人所以动手,合情合理。”他接过了匕首。
李贡旁敲侧击着又劝了几杯酒,那男的眼神愈发坚定了。
那时李贡就确定了,那男的会动手。
可惜男人并不知道,李贡给他的匕首上涂了毒。
藤黄,味辛,有毒。
点之即落,毒能损骨。可用作颜料,亦可用作药材。
李贡暗自思忖着,明日成老板的尸首大约就会被发现,若是丽娘也身亡,那故事就是:
丽娘为好友永娘讨公道,对成老板痛下杀手,之后畏罪自杀。
而若是丽娘受伤没死,那故事版本就是:
永娘杀了成老板后,还重伤好友丽娘,之后畏罪潜逃。
李贡不由得笑出了声,他与永娘丽娘这二人从无私交,谁会怀疑到他头上呢?
外人看来,他只是绛雪阁一个平平无奇的伙计。
他没有动机,也没有本事杀人。
更何况是两条人命。
李贡想起上次他手上沾血的时候,那还是在雅宪十八年。
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七年。
李贡想起成老板死前的质问,问他可曾有愧疚?
愧疚?不存在的。
他可从没说过他是个好人。他开店铺的钱,每一文都沾着别人的血。
一想到明日求仙县将出现两具尸首,李贡兴奋的血液沸腾。
李贡已经计划好了,作为成老板最信任的伙计,找到尸首时,他一定要放声大哭。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偏就要用这男儿泪,感动所有看客。
……
求仙县,客栈二楼,客房中。
用餐时,夏冉还在想今日去丽娘家的事儿。她总觉得丽娘的那个夫君有点不对劲。
那男的上次对丽娘虽然也态度不好,但与方才差距甚大。
当时丽娘带着夏冉回家,刚开门就看到她的丈夫阴沉着脸质问:“丽娘,你又去哪儿了?”
“这又是谁?”男的上下打量着夏冉,目光黏腻如毒蛇。
丽娘将夏冉护在身后,怯懦道:“这是永娘的朋友,我带她来家中喝个茶。”
夏冉直视着这男的,上次在饭馆便见过一次了。
膀大腰圆,油嘴滑舌。
夏冉讨厌他。
男的似乎也感受到夏冉目光的不善,冷哼一声走了。与她擦肩而过时,风都是咸臭味儿的。
咸臭味儿?
夏冉猛地坐起来!是藤黄的味道!
这男的身上怎会有毒?难道他要下毒害丽娘?
夏冉换上夜行衣,跳窗奔向了丽娘的住处……
《本经逢原》:“藤黄性毒,而能攻毒,故治虫牙蛀齿,点之即落。毒能损骨,伤肾可知。”
调色配方和毒药的味道都是杜撰的,藤黄出处如上。剧情需要,请勿模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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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