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那个人……
凤袍女子微眯双眸,启唇要作声,男子后才道:“只是属下查明,对方是名年过七甲的老者,且非女身,其他暂时并无异常。”
“老者。”凤袍女子沉肃的神情转上下打量,横竖看此人有些不耐,但想到了什么,她闭了闭眼,平静下来不轻不重道:“既是巧合重名,便莫要抑扬顿挫,说了多少次,有话就一次性说完,不要跟本宫问一答一,再有下次本宫不会轻纵了你。”
“仙主恕罪。”男子恭顺低头,“臣下只是觉得十分蹊跷,巧合过了头,以防万一还是跟仙主禀报才好。”
“魔宫的金陵山人任职炼丹师,所制灵丹精妙绝伦,连魔尊也夸赞,其制丹术胜过我天宫酋光上神。”
“那又如何?”
男子张了张口:“臣下只是觉得蹊跷,世上能胜过酋光者恐怕三界也无几许人。”
“一个口耳吹嘘的丹修便把你吓得杯弓蛇影。”凤袍女子背影孤傲,沉声道:“便是她活过来,本宫又有何惧。”
“仙主……”
“你给本宫记住,千年前那场大战后三界皆受重创,是陛下日夜清肃逆党,铲除魔族余孽,以致百年内冥界与灵山派归属我族,三界归一。但在那个人破出封印后,再次搅弄风云,近百年内三界时局频频动荡,我族势力已弱于之前,现下灵山派又与我族貌合神离,便是那个人一出坐山观虎斗的离间计,抛空饵却谋大计,手段层出不穷,叫人措不及防。
这一次,若道是魔宫意图拿此人身份作文章也无不可能,只消我们不自乱阵脚,这些杂鱼烂虾便翻不起浪花。”凤袍女子深深倪去一眼,“你给本宫盯紧正事,其他无关痛痒捕风捉影的流言风语,不必再来回本宫,若有政事去回禀陛下即可。”
男子应了声:“臣下遵命。”
踏破虚空,凤袍女子回到了云中阁,匾额上刻着牡丹水榭,匾额下亭亭立着名装束清雅的女人。
“蒂玲。”凤袍女子来到女人身后,“你来本宫的地方做甚。”
女人转身回首,眨眨眼,卷翘的长剑仙气扑朔,迈着得体的步子,几步来到凤袍女子跟前,欠身行了一礼:“表姐。”
凤袍女子微微勾唇,却是面露不屑,沉声斥道:“没规矩的东西,本宫是陛下的仙妃,你该称本宫娘娘。”
蒂玲轻笑,目光毫不避讳对上她视线:“表姐真是贵人了,怎么连我这个表妹,我们这些血亲一个都不认了。”
“放肆。”凤袍女子周身散发威压,女人肉眼可见就要撑不住跪地,楞是咬牙撑住了,不甘示弱回视:“兰薇,你今天把事做绝,假以时日你登高跌重,可别怪做妹妹的不怜你!”
说罢身上威压却愈重,女人一口鲜血咳出,狼狈跌坐。
不待前者再言,凤袍女子一甩金袖,远远将其甩在身后,语中讥讽不掩,“愚蠢的东西。兰蒂玲,本宫警告你,你最好离本宫私宅远些,若再有下次,你同今日这般顶撞冒犯于本宫,本宫必断你生机……届时,你不要怪本宫无情才是。”
直到那抹傲然的背影隐约看不见了,伏在地上的女子缓缓撑着身子起身,怨怼的眸子化为冷意,露出与其有几分相似的讽刺神情,“好,杨薇你可别后悔……我看你还能自命不凡得意多久。”
巍峨的殿宇明亮宽阔,仙娥绕柱款步呈上蔬果凉茶,欠身而退。
纱幔朦胧间,檀香清新淡雅。
杯底触玉台,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相敬如宾。
宫娥欲上前添茶,却被阻止,会意退下。
“兰薇。”这声音斟酌分寸,不过分亲昵也不会太过疏离,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慈和稳重。
凤袍女子已然身换长裙,素净的仙装温婉大气,闻声抬眸,眉目诧异,柔和问:“陛下似乎有话对我说?”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恰如其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让人觉得美而宁静。
男人默声,片刻在玉案棋盘落下一字,静静等待她将下一白子落下,才缓缓开口:“吾听闻,你近日身子不大好,特来看你,见你清减许多,想问问可有什么事情是吾能帮得上的,为你减去些烦恼。”
兰薇莞尔,轻轻拿起一字,放入身边棋奁,“陛下肯来看望便是最好的治病良药了,其实并无甚大碍,许是牵挂着陛下连日操劳,勤于政务,于是自个儿也跟着多思徒想。”
神武帝释天,若非闭关修行,便是端坐高台守着政务,极少踏足天妃之殿,如今八妃只余四妃,一同伴驾千万载,能与陛下私下会面交谈次数屈指可数,薄薄一册记录在案。
今日鲜见,她却不信是为了甚么嘘寒问暖。
“如此说来倒是吾未能顾及你的感受,惹你忧心了。”神武帝道。
兰薇哑然一笑,仍是维持得体的风度,“陛下既晓得,往后便多多注意身子,如此来我不必忧愁,陛下也能得几分空闲自在。”
“你。”他突然一字顿住。
兰薇抬眸,见他面容似有沉色纠结,眉宇轻皱。
“陛下。”
“如何看待婉桐一事。”他道。
兰薇沉默,那个女人,她当做挡箭牌推了出去,如何看待,既然问到她了,自然是顺势而为。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婉桐犯了错,便依天规处置,至于那几个凡人,陛下念在稚子无辜,和爱惜子民之心从轻发落,兰薇觉得,陛下做得极好。”
“若依天律,婉桐所犯难逃一死,恐挫骨扬灰,再无来世。”
兰薇身子前倾,“我只怕陛下无法树立威信,天庭动摇。”
神武帝释天沉默,手下收回一子,落于另子。
“你也觉得吾要处死婉桐。”
“陛下,她必须死。”兰薇笑容淡了,“若婉妃不死,上仙界必将动荡不安,岂不给了魔宫小人可乘之机,让有心人以此做文章,令臣心涣散,君心不宁。”
“你之言有理。”他又不语,将子落中央,蓦地起身。
“吾还有公务,便不多留了。”
兰薇跟着起身,堪堪行了礼,人便匆匆离去,连送别的话都省了。
人一走,她又坐了回去,一颗一颗收子,唇角平平,眼底漠然。
“婉桐。
你不死我不安心呢。
莫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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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界
“终于可以离开这傻子聚集地了!”
穆溪伸腰伸腿长笑而去。
“这神经病终于走了!”
浮游楼内阁遥遥吐槽。
乘风破浪,穆溪一口气飞离了岛。
离开千机境。
袋中传音镜亮起蓝光。
“干嘛!”穆溪腾出手拿起,画面中倒映他自己啃鸡腿的吃相。
而对面则是一片虚无黑暗。
只有冷冰冰一个声音:“你耽误了八日。”
“哦!”穆溪嚼吧嚼吧,吞下一口,“那你说怎么办吧!”
“你去找个人。”
“什么人?”
“那日在魔宫,与你会面过的人。”
“……”
穆溪满头黑线,铁着脸将传音镜又扔回口袋,狠狠啃了口鸡腿,故作听不懂,满不在意道:“谁啊?你说清楚。”
传音镜透过口袋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若非如此十息的沉默穆溪都要以为那头的连音已经挂断。
“金陵山人。”那头的声音来迟。
穆溪抛下白色晶莹的骨头,又从红灿灿外酥里嫩的烤鸡上扯下另一只腿,仍是装傻充愣:“不认识,没听说过。”
传音镜那头有了异响,穆溪正竖起耳朵去听,蓦地自己口袋凭空飞起,撞得他手里的烤鸡都掉了,发着幽幽蓝光的传音镜自己脱离了口袋,立在穆溪面前。
“本座耐心有限,你若再这般装疯,可以试试。”
穆溪手足无措地尬住,扣扣手,将油揩拭去,咳嗽清嗓道:“那……我本来就不知道你说的谁,你自己不说明白。”
不一会,传音镜那头渐渐浮现画面,入目是珩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脸。
他锐利的五官浓重,又干净利落,视线直视镜头里的穆溪,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江云织。”
穆溪有两息的沉默,欲言又止,似乎还想故技重施蒙混过关,但前者的话已经如此直白,他若再……
“呃……嗯……”穆溪侧过身子,假意思索,摸着额角皱起眉头,“这人……啧……江……我怎么有点想不起来呢……”
“明日寻不到她,你便可以死了。”
说罢,传音镜蓝光熄灭。
穆溪张着口,难以置信抓住落下的传音镜,两目圆睁,“靠!你以为你谁啊珩琅!敢这么命令本王!要不是本王委曲求全为了自由才答应你帮你跑一趟腿,你以为你有跟本王谈合作的机会吗!门都没有!”
对着地上砸去,传音镜滚了一圈完好无损,穆溪又狠狠追上去踩了一脚,用力一碾,发泄着不满。
“找人,我给你找人,你想得美!”
将传音镜一脚踢开,穆溪大道朝西,踏着步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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