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悬挂榜单三日,浮游楼一度被围得水泄不通,长长的人流占满了山头。
而此悬赏招示后,在第三日子时被揭,霸屏灰掉,人群沸腾足以撼楼。
“接了接了!浮游楼玄级刺客接了!”
“浮游楼玄级接的!什么来头?快快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灰掉了!浮游楼这是要和魔宫宣战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真不敢想!有朝一日浮游楼和魔宫会交恶!我以为浮游楼和魔宫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什么时候他们有这么大的矛盾了!”
“浮游楼的玄级刺客!魔宫现在的主子可是那位煞古邪神!敢接这悬赏,难道这玄级是神不成!”
惊呼声,尖叫声,鼓舞声,连绵不绝。
第八十八层浮游楼,穆溪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用力甩上大门,回到窗棂边,又狠狠甩上了布帘。
“吵死了!”
穆溪回头喝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
“等这些人散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回复他的声音说道。
穆溪烦躁地坐在位子上,悔不当初揉太阳穴,“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来,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等那些人离开,起码再等上半个月吧。
“是你自己走晚了。”旁边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穆溪瞪过去,“还不是你们没说清楚!”
“得,你以为我想守着你,跟空巢老人似的,我还想下楼休息去呢。”
穆溪“噌”地起身,“你说我空巢老人?你敢再说一次!”
“说两次三次又怎么样?”男子扬声,用手指着他,戳戳点点:“你占用了我的私人时间,在这里白吃白喝,没问你要钱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穆溪拍案,震得茶具倒了个四仰八叉:“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那魔头有好处给老子,我就是跳江里溺毙也不会来你们这里坐牢!”
“你喊什么呀!”
“哟,我就喊!呃啊啊啊!怎么样?”
男子一脸嫌弃地看着穆溪,也不跟他吵了,离开房间时小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刚好落到穆溪耳朵里,在大门关上刹那,一道光团直射而来。
男子冷不防后腰被击中,疼得跳脚滋哇乱叫。
门缝之中,男子一手捂腰,一手直指门内,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
穆溪靠在椅子上,嘴边咧开的笑恶劣得恰到好处。他微微昂着头,对门后的男子慢慢吐出两个字:“菜、鸟。”
听到门关上后男子气急败坏地跳脚,穆溪简直高兴坏了,他一下一下抛起手中金属物件,扬声说道:“明天带上好酒好菜再来吧菜鸟,钥匙就由我代为保管了。”
男子闻言立即摸了摸自己腰际,“坏了!钥匙被那家伙偷走了!”
“……你等着!我找人收拾你!”
“去吧,本王等着。”
穆溪一把抓住钥匙,拉开背后窗帘,高高抛了出去,湮没在高声呼喊的浪潮里,笑得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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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八重四境。
香案上,烟云缭绕,薄如雾气,迟迟未散,渐渐汇集到一起,腾空,流窜,形成了巨大的浓云。
一双婉约纤纤玉手弹指施法,浓云被渡上层光,由中心向外扩散,中央浮现画面。
凤袍女子身子前倾,头上金冠珠钗微微晃荡,待看清画面中的景象,女子白皙的指尖深深嵌入香案,银牙紧咬。
画面中惊涛骇浪,雷声轰隆作响,一道身影被困在十字木架上,脚下悬空,双臂高高吊起,头无力垂着。
“萱儿……”凤袍女子八字撇眉,颤颤巍巍伸手想要触摸画面中的人,却只摸到了冰凉萦绕指尖的浓雾。
女子的眸光流转怒火,转身胸膛起伏,她闭上眼,金线勾勒的鞋履提步出了云中阁。
空间扭曲,再一眨眼,女子来到另一个地界。
九重天·一重分境。
此地空旷,凤袍女子来后半刻,一人来到她身边行礼。
“仙主。”
凤袍女子高昂着姿态,目不斜视,似天鹅,“查清这罪状来历没有。”
男子颔首:“是。此书是从凡界来的,几经周折,背后之人一时难以查探。
凤袍女子眯眼。
“不过最后一个经手之人,臣下已捉拿回来,只待仙主召见,臣下便派人将她带到您的云中阁。”
“不妥。”女子即刻否决,“此事方才起,陛下正在气头,本宫不宜有动作,以免再把嫌疑招来身上,一切就白费功夫了。”
男子垂头:“臣下听凭仙主指示。”
凤袍女子想了想,眉目流盼,倏然明亮,“你派人接着查,一定要小心谨慎,一旦有异动立即收手,绝对不能暴露本宫,各宫的情况本宫都要知道,此人居然能查到本宫的事,必然还有其他证据在其手中,定会有后手,若是这天宫中人害本宫,本宫必将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仙主,三日后小姐便渡过了洗髓劫,陛下的口谕是将小姐贬下冥界,剥夺了法力,小姐于凡人无异,臣下担心小姐一个人会有危险,需不需要单独派人暗中保护?”
凤袍女子双手合握,思索良久,正色道:“不急,且让她自己先去一段时日,你也不要派人查探,以免被有心人抓住机会来踩本宫,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错。”
“那小姐……”
“她不会有事的。”凤袍女子转过身去,只是底气似乎不足,“本宫告诫过她,等到了下界低调行事,陛下安排给她一个官职,只要她安分守己,等过一段时间本宫便会帮她离开。”
男子抬首:“可仙主,小姐向来骄傲,不是个愿意做小伏低的性子。冥界之行,恐怕不会如您意愿。”
凤袍女子微微侧守,低眸倪他:“你以为本宫想么?”
“若非不得已,本宫也不想让她做苦役当苦差,可她有此一劫我别无他法。”女子阖眼长叹:“若非念着稚子无辜,又碍于诸多天官的颜面,只怕萱儿的下场就跟那些个凡人一般,生不如死。”
叶家老爷子堕入畜牲道,轮回七世;叶家家主则是被灌了忘川水罚去了冥界十八层,不入轮回,生死不得出;纵观全局,便只有叶萱还留一命,只是也被乏了过洗髓劫,洗去一身魔血,才可从轻发落。
若非顾及天宫众多大臣,不好罚得太残忍被人诟病,她敢肯定即便是下界的叶家宗族旁支,也会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
陛下从非心慈手软之辈,这一点她早年还未当上天妃便铭记于心,不敢造次一分一毫。
后来的意外让她有了叶萱,她本想打掉这孩子,以免后患无穷,可当时那些个侧妃上门寻她攀谈,她不好驳回,就是那一次,她动了胎气,被陛下发现怀了孕,奉子成婚。
就这么将身家性命与这孩子系在一起,多少个午夜,她都不得安息。
她孕中吐得厉害,陛下便常来看望,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时刻紧绷,身体承受不住压力,突然就在第五个月垮了。
她想将孩子拿掉,伪装成意外流产,却不想那日莲花宴投池,好巧不巧碰上了一个常年漂泊在外少回上界,偏偏在那日撞见她意图设计流产的不速之客。
——上清宫,江长风座下弟子,江云织。
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若那日没有此人,她就可以拿掉孩子,还能搏得陛下怜惜,拉那几个侧妃下马,一石三鸟,从此高枕无忧一飞冲天,但偏偏冒出来个江云织。
一个不通人情,木讷寡言的小辈。
她救下投池的她,却又不顾她的劝阻要把一切都告诉了陛下,但她怎么能允许这一切发生?一旦江云织把事情抖出去,她不但会失去宠爱,连天妃位子也会不保,保不齐就被贬下凡去,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不惜下跪求她。
堂堂天妃给一个小丫头下跪,她高傲的头颅第一次低下去,泪洒莲池,终于换来了保密之言。
目送那人向着长路离去的背影,她在心里发誓,所有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若不能为自己所用,便只有一个死字。
后来,上清宫事变。那一刻,她从未有过的畅快。
两段记忆发生重合,凤袍女子隐隐抽动眼角。
没关系的,就像从前那样,只要把背后之人抓到,再除之,一切都会复原。
“仙主,还有一件事。”
凤袍女子淡淡斜他一眼:“讲。”
男子躬着身,有些迟疑道:“臣下发现,近日魔界中似乎去了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短短几日便被魔宫亲自招安入殿,奉为座上宾。”
凤袍女子蹙起黛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你跟我说做甚。”
男子微微抬眼:“臣下派人打探到,那位被请进魔宫的人物化名为,金陵山人。”
凤袍女子突转身面对男子,一双美眸愕然大惊。
“金陵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