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口,一张随风而飘的画像被吹进人群,而在其身后追着名连推带挤的青年。
“让开!让开!”
被推开的人纷纷回头,多加不满抱怨,“什么人呐,不会好好走路嘛。”
“就是!真没素质!”
“挤挤挤,前面是有你爹还是你娘!”
被骂一屁股的青年并未回头,在他坚持不懈努力下总算是抓到了那张画像,刚松一口气,不知何时道路上出现一辆马车,马蹄声渐进,鞭子破空而来,比他更为霸道。
“不许挡道!滚开!”
“啪——!”
青年手疾眼快,一把将扬起的马鞭握在手中,马儿受惊,前蹄翘起,一个转弯带着马上的人一头朝道路边的菜摊店铺撞去,一人一马撞得四脚朝天,哀嚎不止。
马上的车夫登时惊了,向车内人说了什么,两边的侍卫便迎上前来,锋芒毕露,“何人挡道行凶!速报上名来!”
青年鼻腔嗤声,大拇指竖起,用鼻孔看人,“爷爷我敢报名号,就怕你不敢听!”
“好大的口气。”马车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公子哥声音,车夫掀起车帘,就见从里走出名手持折扇,道骨仙风的公子。
“能接下这一鞭,阁下也是修行之人。”
穆溪不耐烦翻了个白眼,不悦道:“爷爷没功夫陪你聊天,识相就给我让开,爷爷要过路!”
马车上的公子踏着轻功越下,来到穆溪一丈前,折扇收起,也不恼他,将手中折扇一指。
“道友在寻人呐,或许在下可以帮忙。”
穆溪将画像团了团胡乱塞进衣襟,烦得想揍人,“你这小白脸怎么这么自来熟,我认识你吗,还不快滚。”
道道小声的惊呼贯耳,穆溪好奇看了看,发现周遭的人都在围观打量自己,说着:“他竟对长公子这么说话,外乡人来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长公子的势力,惹到长公子算他这辈子走到头了。”
穆溪不屑在心中嘲笑,或许这小白脸在这座城,这些凡人眼里,是不可冒犯的威严。
但在他摄魂冥王这里,一个凡人修士根本不够看,区区蝼蚁。
“阁下心高气傲,是看不起我了。”公子哥还能笑着说道,气派是穆溪最烦的一类人。
“少端着副人模狗样的作派套近乎,老子没空陪你玩!滚开!”
一拳带风,迎面便朝公子哥面门打去,这一拳若凡修接下,必将血溅当场。
骨头碰撞的闷响震动人心,闹市口乱作一团,瓜果蔬菜丢了满地,一溜烟地都没了影。
时间静止,穆溪的表情满目难以置信,眼前这小白脸,竟徒手接下了他一拳。
随后手腕一转,直接反客为主将穆溪的手给握住扭转,差毫分折断。
“嘶!”穆溪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忙抽手惊呼,好在那公子哥也没钳制他不让走的意思。
他复问:“现在可以同我坐下详谈了吗。”
……
茶阁包厢,二人相对而坐,穆溪揉着手腕,郁闷不已。
怎么就输给这个小白脸了呢!
抬眼扫了眼眼前人,心头烦闷憋着口气。
“适才得罪了。”公子哥推给他盏浓茶。
穆溪没接,催促道:“有话快说,你谁啊就拦我。”
公子哥端着手,他身边小厮退了下去,不多时领进一人。
穆溪眼帘搭着,无甚兴致。
进来的布匹青年对着二人鞠躬,小心翼翼地道:“长公子。”
将手中物递出,小厮多盯了穆溪两眼,似在斟酌该不该说下去。
长公子点点头,“自己人。”
穆溪不由抽了抽嘴角,心道:谁跟你自己人,小白脸真是做作。
小厮颔首,“江小姐让我跟公子说,奇幻忘幽草须辅以人角柏木参烹制七十二个时辰才能入药,只因公子的顽疾有些年头,是以江小姐务必要我转告公子那位秦医师的话不可参谋,否则会对公子的身体有不可逆之伤。”
江小姐。
穆溪心生疑窦,目视着布匹青年若有所思。
长公子闻言倒也爽快,立即便吩咐手下小厮去配药,以至于青年口中的秦医师,“赐金银让他告老还乡吧。”
“是。”
青年和小厮要走,穆溪开口将人留下:“慢着。”
他转而问公子哥:“你们口中的江小姐是何方神圣?我听这意思你是把自家的医师踢了,信一个外人的医嘱。”
公子哥对他报之一笑,还是屏退众人,讳莫如深似的:“时机成熟,道友自会知晓。
不如说回正题,我想请问阁下,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协力将冥界空悬已久的冥帝之位收入囊中。”
穆溪像是觉得好笑,嘲弄般哂笑挂脸,也不出声,就这么好整以暇板眼看着眼前人。
良久,他拍拍桌案,“你没告诉我你的来历,在这跟我说一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幻想,恕我不奉陪。”
穆溪起身,长公子也跟着起身,慢悠悠的,“阁下不信我,总该信金陵山人。”
穆溪立在原地,抱臂抬颌,“哦?她让你来堵我的?呵,我知道了,说到底你们就是想拉我入伍。”
穆溪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翘起腿,姿态懒散:“要我合作可以,叫她亲自来跟我面谈,否则免谈。”
“恐怕要让道友失望了。”公子哥道,“山人事忙,连我的要紧事也是山人托人传话,道友想见她,只能自己去寻。”
“哈。”穆溪摊开双臂放置两侧,“她架子大,想见她还得排队,本王可没闲工夫追着她跑。”
长公子淡淡道:“道友若实在想见山人一面,如今恰逢时机。在下有意与阁下交易,条件任凭阁下开,如何。”
穆溪拧眉,不悦道:“任我开,让我猜猜。你们谋划着收拢冥界势力,将冥界掌权彻底握在自己手里,无非是要壮大自己以对抗其他势力,是天族,魔族,妖族,本王都不在意,既然你说要跟我交易,我说我要这冥界掌权印,你们给是不给?”
公子哥面无异色,闻言只是思索了会,颔首道:“没问题。”
“没问题?”穆溪疑惑,“我说我要冥界掌权,意思就是你们来辅佐我登上冥帝之位。”
“可以。”长公子给予肯定答复。
穆溪这便一头雾水了,“那你们忙活些什么?”
到头来什么都不要。
长公子不再多言了,只道:“来日方长,你若愿意加入,在下便以诚相待,至于其他,请谅解在下暂无可奉告。”
“行。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加入吗。”穆溪撑起身,“稳赚不赔的买卖,我接了。”
走前,穆溪还是没问到公子哥的来历,只晓得此人功夫在他之上,且与江云织相识。
想是天族之人,却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脸后,无法猜测此人身份。
据小白脸所说,江云织现人在冥界,奇幻忘幽草便是她托人带来的,那么此时此刻,他该回去一趟了。
-
忘川池畔,一人席地而坐,灵气绕着她自转,丹田涌出金色光芒,将周遭植被冲得一面仰倒。
地面的人面容浮现痛苦之色,她生生隐忍,指尖结印,再一次,灌注灵力向体内禁制碰撞去。
一息、两息、三息……
第八禁制的黑色枷锁飞速运转,呈包裹之势将鱼贯而入的灵气通通吞噬,几番冲撞,枷锁已有不稳之相。
最后时刻,黑色枷锁终于承受不住,剧烈抖动着,裂痕爬满,爆体而灭。
黑色烟雾被灌注来的灵力冲淡,随之便是通透之感。
江云织眉宇薄汗细密,感受到滞涩消失,她却没有停下,而是迅速往口中吞了颗灵丹,再度运气,灌注灵力向丹田。
黑色枷锁之后,是一抹淡绿光纹,像植被生长的光芒,清新而宁静。
受到外部灵气冲击,光纹闪动,任凭灵力冲击,没有一丝挣扎反抗。
灵丹中混着与其相似的气息,禁制毫无觉察被冲破。
再往前,一片红光。
江云织抿唇深呼吸,手中掐诀,建立支撑,再吞下颗灵丹,丹田立即感受到股寒气侵袭。
禁制散发的热焰与这股寒流对冲,却无论如何不能融合,江云织伸长脖颈,发丝贴着她的皮肤,冷一阵,热一阵。
三炷香的时间,五官之下结起冰霜,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再三炷香,她的皮肤滚烫,衣襟湿透。
江云织咬着牙关,再服下一粒丹丸,飓风在体内呼啸,将禁制搅得与本体脱离。
就是现在。
江云织灌注灵力,尽数挤压而去,红光与她对抗,一丝丝腥甜涌上喉头。
她不管不顾,竭力而对。
瞬间,红光炸开,将灌入的灵气全部冲灭,残留还在迅速汇集。
睁眼,江云织抓起盒中最后两颗灵丹,入口吞下。
这次,暴涨的灵力几乎要将她五脏六腑各个经脉全部冲破,没有时间缓神,江云织挺直腰板,薄薄的里衣贴着她肌肤,发髻垂顺,一个蓄力的功夫,再次对丹田汇集成的禁制打去。
“咚咚——咚咚——”
是江云织的心跳。
时间像是慢放,她蓦然醒神,冲喉涌血,衣襟前,刺目的红滴落晕开成梅。
失败了……
江云织疲惫地闭了闭眼,冲到第十禁制,竟又被局限。
在池畔坐了很久,身体燥热的温度渐渐回凉,江云织没有穿上外衣,只是静静坐着,长睫低垂,眼中淡淡的光晕落到腿边木盒,盒中已然空了。
还有多久可以突破这层层枷锁,还有多久可以寻回全部失去的,她不敢去盼,若是那一天来得太晚,她怕她等不到。
许久江云织才起身,她的背影修长骨削,没有宽大的外袍,这样的身形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但她似一杆青竹,即便背影萧条,却依然挺直了脊背,不肯弯下。
除了风声水声潺潺,江云织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近在咫尺。
“是你。”
江云织惊觉回眸,对上不远处身着一袭斗笠广袍的人视线。
那是……
“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