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界之印?原来一直僵持着的就是这件事,难怪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无论如何,护界之印是仙族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住的。
江云织敛下目光,忽然身形一滞,猛地惊觉回神,自己在做什么。
按理说在此人来时她就应该主动告退了,而她却忘记了,还心安理得坐在这里听了起来,连紧张都忘了。
小吸一口气,她有意克制自己想扣扣桌角缓解压力的小动作,不动声色收回手,将头也低垂下,当自己是个静待命令的下属。
“呵。”一声冷哼,无疑是寒气森森的。
江云织抿唇,忍不住在合拢交叠的双手中捏住了衣摆。
“既拿不出诚意,却想得到好处,一再拖延,故意挑衅。”
他的语气没了往日的温和,只有不加掩饰的威严,明显不满。
龙坚低了低头,奉上一卷卷轴,“尊上上回告诫他们非诚不往来,今日仙族派了队人登门,被属下拦在宫外,他们想亲自和尊上详聊。”
“讨价还价本座不感兴趣,告诉他们既来了就别走了。”
江云织五指虚握,思忖着他话中深意。
珩琅分明是不愿见人,也不打算放人,不谈合作却又把人扣下,是打算要正式向上仙界撕破脸开战了?
“是,尊上。”龙坚得令就要告退,刚把手端起来,“属下告退”还未出口,一抬眼看见下位坐着的江云织,人就呆住了。
“还有事吗?”珩琅理理袖口,将手搭在案边道。
龙坚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指下位的人,又踌躇不前,十分艰难道:“尊上,金陵山人在此,属下不知……”
他以为是他的疏忽,导致在外人跟前就开始汇报工作。
“无妨。”珩琅没有波澜,“下去吧。”
龙坚走后,江云织起身,俯下身道:“请尊上恕罪。”
珩琅实不想再道“无妨”二字了,看着眼前在自己身下俯身的人,起身,扶着人手肘,将人带了起来。
江云织条件反射险些就要退开,硬是忍住了。
“山人在这宫里可还住得惯?”他又恢复常态温和模样。
江云织如实道:“自然,尊上厚待,属下很感激尊上的提携之恩。”
他的手撤了回去。
鼻尖嗅到一股熟悉气味,还未来得及激起记忆,便荡然无存,江云织垂眸不语。
“近来可有不便之处?”
她依旧恭敬:“没有,一切都好,都仰仗尊上的厚爱。”
“尊上。”正说着,又有一个脚步由远及近,在帘外止步,“尊上,紧急消息。”
这一个人提前看到了她。
江云织立即往后撤了几步,躬身道:“属下先行告退。”
这下总合情合理了。
退出大殿,却见龙坚根本没走。
看她出来,殿门一掩上,龙坚便冷着脸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江云织倒也坦荡:“今日前来送丹,因着些缘由,尊上才留我下来。”
“什么缘由?”龙坚追问。
江云织翕动唇瓣,欲言又止。什么事自然都是珩琅的私事,他毫不相干,见她含糊其辞竟还要刨根问底。
她不肯说,龙坚脸更臭了,立即道:“你这老头奸滑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在妖市的动静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既然来了你最好安分点,若是有半点不轨之心,抽筋剥皮,挖骨焚心。”
“你是在威胁我吗?”江云织略挑眉。
龙坚不屑地看着她,透出一种傲慢:“不然?”
“尊上不过是留我聊了会家常,毕竟我是外来者,知根知底他放心些,你不用对我这么大敌意,实在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尊上,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云织语气诚恳得多。
龙坚盯她许久,临走前撂下句:“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别想动歪心思。”
江云织抬眸,目送人离开的背影,叹息摇摇头。
本以为今天的工作也就到此为止,谁知到了晚上,又接到了传话。
到了才看到跪了一地的人,是魔宫的人。
这是怎么了?
她还蒙着,就见一旁的龙坚凶神恶煞对她喝道:“跪下!”
她跪了。
珩琅呢?
江云织下意识左右观望寻找珩琅的身影,不过没找到。
龙坚凶恶的模样近了,“你这老头我就知道你有问题,你们几个转过来,看看是不是他。”
那一排人齐刷刷回头,江云织的目光定格在最边上的冯遇楼。
怎么是她。
心头疑惑着,她可不记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魔宫不利的事。
中间一人见到她后,立即点头如捣蒜,“是他,没错的。”
是她?何事与她有干系了?江云织蹙眉。
指认一番,龙坚脸色黑成锅底,一怒之下竟猛地来攥她衣领,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你这老头到底在密谋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云织睁大眼,却是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你还想装?”龙坚将她提到面前,恶狠狠道:“尊上信任你,我们才信任你,准你自由穿行各殿宇,你却不识好歹来算计我们,若非今日事情败露,你倒是说说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好事?”
江云织将头一扭,复杂地看着方才指认她的男子,倒还算镇定,“你诬蔑我什么了?我可不认识你们。”
那男子听她说话,抬头却是眼神闪烁,抿唇不语。
胸前衣襟被攥紧,又被狠狠甩开,江云织一惊,后退数步险些跌倒,稳住后,她也没了好脸色,有些冷道:“龙殿主,好歹你也是一殿之主,尊上亲信,处理事情的能力却让人叹为观止,把我叫来问也不问,便给我安了莫须有的罪名。”
龙坚怒极反笑,胸腔哼出一声:“我既叫你来便是有十足的证据,你来历可疑,近来也恰恰喜欢在宫中走动,这信纸你看看眼不眼熟。”
他丢出张折叠的黄皮纸,江云织皱着眉捡起,翻开就见几行字:计划有变,三日后老地方会面议事。
这是冯遇楼与那女子念叨过的悄悄话。
江云织眸光流转,瞥到旁侧冯遇楼正紧绷着神经,与身边的另一女子暗自眼神交流。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龙坚质问她。
江云织神色如常,将信纸阖上,一派风轻云淡:“这也不能证明是我,一张信纸而已,与我字迹不同,我更是从未见过。”
龙坚是知道她的字迹的,每日丹房的那些用料,明确都有记载,是她亲笔。
但是字迹不同,不代表不能改变字迹,她还是摆脱不了嫌疑。
龙坚便道:“这个人点名指证你是与他交接的人,你作何解释?”
点名指证,有点意思。
江云织抖抖袖袍,“病急乱投医,他不想供出真正与他接头的人,拉我一个外人过来挡枪罢了。”
“哼。”龙坚又是冷笑,“那为什么就拉你不拉旁人?你和他早就认识?”
江云织将视线转去,定定注视后,回头道:“不认识,从没见过,或许他听闻我近来入宫,是对于魔宫来说最陌生的人,这才诬陷我。”
“颠倒是非的能力不错。”龙坚作出懒得再听她狡辩的模样,侧身对她,“在你拿出自证证据前,就在这里待着,听候发落。”
说罢龙坚大步流星便离开了,留下一屋子跪着的跪着,看守的看守,幽幽的烛光明明灭灭,窗外的风吹得人打哆嗦。
许久屋子里都没人说话,粗略看了眼持械魔兵,有十多人,想走是走不掉了。
索性在这里把来龙去脉了解了。
江云织转身,一一将跪着的脸辨认了通,最终发现,除了冯遇楼外,其余六人她都不认识,也不曾见过。
“您别看我们,我们是因为偶然找到了这张纸条才被带来的,对密谋什么的一概不知,是他指认您的。”冯遇楼身边的女子弱弱道。
江云织的目光在其脸上停留,半晌点点头,将身子对准了方才指认她的男子。
男子惊得一抖,默默移动退后。
江云织也不想吓他,就站在原处,端着张老成的脸道:“这位小公子,老夫不曾得罪你,为何要将老夫牵扯进来?”
男子惊恐地看她眼,又低头,看她眼,再低头,怕她,但不打算同她解释。
江云织故作烦恼地叹了声气,原地踱步,一手伸出,苦口婆心道:“老夫大把年纪了,真没那心思与你们小辈争论什么,老夫只想劝你,回头是岸,该是谁就是谁,不要一意孤行,否则到最后查出来不是老夫,你便罪加一等,犯了杀头罪啊。”
众人本就好奇,眼下听江云织如此说心里的疑惑终于得到验证,他们就说这金陵山人能跟这人有什么关系,平时碰都不一定能碰到,再者发现那信纸的位置根本不在金陵山人日常活动范围,什么人会越几个宫殿就为了去厕所走一遭?也没人在那儿见过金陵山人,否则早传开了。
几道直直的目光落在身上,男子不自在地扭头,极快喝道:“看什么看,我就是个帮忙传信的,反正我只知道跟我交头的就是他,实话实说罢了。”
“唉。”江云织负手而立,脸上的肃色更深,对几人道:“你们几个都是因何被带来的?”
冯遇楼身边的女子先行答道:“我是前两天发现这信纸内容的,他们几个是听我们说过这信纸内容,传来传去被龙殿主知道了,就被带来了。”
那几人跟着附和:“对,就是这样。”
“没错,我们是无辜的。”
“哦,这么说来,在场就这位小公子一人是真正参与这档子事的人了。”江云织语气冷然。
那男子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你别想撇清关系!反正这事已经败露了,你想接近魔尊,打探消息,背地里的密谋你自己清楚,现在想脱身,晚了。”
这是要咬死她不放啊。
江云织沉思着,将方才几人的话都细想了番。
一个满满都是阴谋味道的信纸,在人流密集的地方被发现,好听点是灯下黑,阳谋,但往坏了说,这种举动太过冒险,但凡有更安稳的法子,没到迫不得已走投无路的地步,绝不会采用这一冒险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