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长老宗主眼神或多或少扫过众考核弟子,并非肉眼观察,带着丝探询神识。
仿佛被看光的不自在自然是不好受的,众考生碍于脸面又不好明说,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出现几分难堪,有的则是愤怒。
探查资质也就罢,若被探察出旁的,谁也不愿。
被领出堂去,有的苦水一吐为快,有的软手软脚,只想睡个回笼觉。
江云织驰目观望,一片片自灵山各门派内门弟子衣着扫过。
楚玉水说过,楚贺宗门服饰胸前绣着一团烈焰似的火球,还有火星子似的点缀,如此与众不同,若是在这里,想必会很显眼。
“楚道友是在寻找什么?”李昭问道。
江云织道:“寻一个人,名楚贺。”
他猜道:“你兄长?”
江云织点点头:“嗯。”
“长什么样?”
“……”
她回忆起上山前对山下灵山弟子的套话。
——“哦!你哥是楚贺啊!”
——“诶!他好得很!悄悄告诉你,你哥最近忙着给你找未来嫂子呢!”
——“你还别说,他这高鼻大眼,身形匀称,为人谦卑,待人有礼,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确实就招姑娘喜欢了,而且他们那个门派,都是些粗人,你哥是最标志的,这红花绿叶相衬,可不就是惹桃花嘛。”
于是江云织边想边道:“身形匀称,为人谦卑有礼,五官俊朗,长得好看。”
李昭好久不说话,半晌才道:“就没别的特征?”
江云织摇摇头。
楚玉水就只描述了外表,另外再没了。
末了想起:“他所在门派服饰有一团形似火焰的纹样。”
于是二人都张望着,边走边看何处有穿这样服饰的男子。
“你寻你兄长做甚?”
“家中出了点事,得让他知道。”
“不能写信吗?”
“这件事很重要,须当面告知。”
“你来灵山就只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
“嗯。”
“告诉他之后呢?”
“……该做什么做什么,到时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能帮什么忙?”
江云织脚步慢下来,有些不满地看他。
李昭便道:“我不问就是。”
在考核弟子可行范围逛了一圈都没见到穿这样服饰的弟子,江云织深吸了口气,果然还是要过了繁琐的考核后才能见到人。
如今楚玉水玉佩被叶萱抢去了,趁着时间,是要想想该说些什么让楚贺快速相信自己。
话说自出了第一道考核后,她就没看到叶萱,难道那第一关叶萱没过?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叶萱的资质上等,不至于瞧不出其中关窍,也不可能主动放弃考核,要么被迫出局,要么藏匿在了人群里。
她觉得后者可能性不大,毕竟方才长老们还动用了神识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资质,若叶萱有意隐藏,必然会被提出来。
想到考核幻境的一切,李昭使人把刀架她肩上那幕忽然清晰起来,这一路走来,她竟差点忘了此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貌似到现在都没出现在她眼前过了,看那时他二人状态,更像一尊一卑,莫不是这家伙的侍卫家仆?
江云织看向李昭。
李昭察觉她视线,转过脸来,“怎么了?”
她道:“没什么。”
可真是个笑面虎。
她在心头暗暗思忖,告诫自己要对这李昭戒备些,毕竟刚认识,不可大意。
“你不是要找人吗,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李昭道。
她问:“有何主意?”
李昭道:“去问嘛,一个一个问,总有认识楚贺的。”
就这么简单,没有弯弯绕绕,且这李昭真拉着她去挨个问了,表现十分健谈。
最后真的问到了楚贺的下落。
李昭抱臂,“怎么样,人漂泊在外,还是要懂得借势而为的,你一个人找,进展太慢,还劳心费神。”
江云织张了张口,发现无从辩驳,收了声。
一名弟子答应了李昭,去把楚贺给他带来,二人在原地等着,日头正午,那人才匆匆忙忙回来,也只他一人来。
“楚贺呢?”
“唉,人不在宗门!他同门说楚贺大前天就下山了!说是要回去给自家妹子过生辰,小兄弟,你可来晚了!”
“下山了?”江云织怔然失色,那此番她岂不是白跑一趟?
若是没过这资质测试,她原路返回说不定还能同楚贺碰面,可眼下……
她调头就走,李昭快步跟上,问道:“你要下山寻他?”
“是。”江云织脚步不停,“这件事很重要,我来灵山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其他都不重要。”
李昭劝道:“这都午时了,楚贺两日前便下山回乡,你就是赶也赶不上。”
“赶不上也得去寻他。”
李昭皱起眉:“没有楚贺,你就不留在灵山了吗?”
想也没想,江云织奔走起来,脱口而出:“没有他我留下做甚?”
眼见她背影越来越远,李昭调转方向,跟着人流去了。
不多时,手里提着两份饭盒,追着那人离开方向下了山。
彼时,玄嵩长安等人正大快朵颐,吃了个撑才停。
这一食堂也就他们参与考核的人,长老会令他们吃完饭便在食堂等着,如此环顾一圈,却不见江云织和李昭。
“欸?人呢?”
长安往嘴里塞着肉,抬头看他:“昂?人?什么人?”
-
下了山,到驿站选了匹马,一跃上马,拉着缰绳,脚跟一压,江云织疾驰远去。
老板刚收了钱,转身又碰见个买马的,扔下一锭银子,扯着他马儿便跑了。
险些以为是假银,老板用牙猛地咬了口,这才放下心。
“楚道友!”追上了人,李昭稍慢了速度,“你选也选个好马,你身下那匹是老马了,跑不快,若要赶时间,骑我的吧!”
江云织抽空看了眼他的马,心中权衡番,立即勒绳跃下马,等李昭刚下地,她便以沙漏倒转般行云流水上马,脚上一踏,扬起尘沙漫天,远去的背影果决坚定,如那驰骋沙场的将军。
李昭看得怔住,人去得远了他才上马,勒着绳追去。
日夜兼程,途径驿站换了二十几匹马,终于在六日内赶回了御龙城。
楚家被烧了精光,楚贺回家必然会因此恼怒,询问缘由,得知是叶府手笔,自然会找上门去。
去叶府的路她认得,可若她一人毫无准备前去,恐怕问不出楚贺下落,反倒会自投罗网。
这几日李昭始终不近不远跟着她,她还没离得近问问李昭怎么不留在灵山继续考核,反倒跟着她一道舍弃了名额。
“我是来找楚贺的,你跟来做甚?”
李昭翻身下马,应道:“自然是来帮你的。我看你行色匆匆,肯定有大麻烦,我不来帮你,你一个人怎么解决?”
说罢他看着眼前废墟小宅,“这是楚贺家吧,被烧成这样了,是那日带着一行人纠缠你的女修手笔?”
江云织正要回答,李昭道:“我知道你真名不叫楚玉水,你是替她来寻她哥哥的,今日看见这片废墟还有烧黑的牌匾,我想那些叶家人一定很难缠,反正我都跟来了,不如你跟我说说来龙去脉,我们一起去救人,如何?”
许多问题缠绕在一起就像线团,她眼下也管不了这诸多问题,总之李昭是来帮她的,楚贺人是死是活,总要见见。
“好,你同我一起去叶府。”
叶萱为人刁蛮,要她如此,她偏不如此,若是楚贺一心为楚家报仇,按照此人心性,定然是把插翅难逃的楚贺关起来日日凌辱。
听闻叶府有一专门关押手脚不干净的家丁地牢,楚贺于叶家而言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因此楚贺很有可能也被关押在那处,只要能进入那个地牢,他们便能将人救出。
是夜,江云织与李昭爬墙摸进叶府,打晕一名丫鬟和一名家丁,将人绑起来放到了府外旱厕后头,换上衣物,施了障眼法,二人再次进叶府便安心得多。
“我虽了解不多,但知道叶府的下人有规矩,走路不能挺胸直背,没有主子允许不准开口说话,到时你就假作搬运木柴的家丁,直接朝着柴房那头走,叶府的后厨都是夜间准备翌日要用的食材,你去搬运柴火,按理是不会有人拦住与你说话的。”
李昭道:“那你呢?”
江云织道:“我稍后会扮作洗衣丫鬟,端着盆朝后院去,一是为了探路,看看有多少家仆守夜,若后院人多,我们救下人就不能走后院,待我绕过后院就去找你,你若被人拦下,先动手打晕,把人关柴房里头,待我过来,你与我再绕过柴房去偏院,偏院住着些家丁,地牢就在偏院脚下。”
李昭应道:“好,我知道了。”
抱着衣盆,江云织在后院转了圈,发现竟一个守夜的家仆都没有,心下思忖着,还是往柴房去。
李昭在柴房等候多时,见到江云织,二人绕着路向偏院去,路上只觉家丁稀少。
听墙角,偶然得知今夜是叶萱的生辰,叶府一家子都出去玩了,叶萱竟不在府中?
几乎算得顺利,无惊无险,打晕偏院几个吃酒的汉子,便在地牢最后一间房见着了楚贺,手里还攥着楚玉水的玉佩,人已经不大清醒了,被吊了起来,昏昏沉沉。
“楚贺。”江云织小声唤他,将人叫醒,“原本楚玉水托付我,叫我去灵山寻你,不料你早已下山,你毫无防备回来,她必然猜到我寻你不到也会跟着回来,我是来带你出去的,你告诉我这里有没有设有机关法阵,我一旦动用法力,会不会——”
“救我……”楚贺声音沙哑,等不到她将话说完,“我不知道有没有法阵,但这锁链没有法术是解不开的,只能赌……”
江云织抿唇,手中掌剑:“你如今可还有法力?”
楚贺艰难摇头。
江云织与李昭示意,锁链一断,李昭扛起人,二人快速冲出了地牢。
“我总觉得不对,无需选最优路线,那边近走哪边,偏院的墙高,一会我先上,接过楚贺,你再上。”
李昭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