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家杨守业兄弟俩肯定跟着曹父,但他们家里的老娘死活不同意,闹腾的最厉害。
两人的媳妇也不同意,在院子里抹着眼泪,男人走南闯北这些年才好不容易攒了点家业,搬到城里没过几年好日子,儿子学堂的学费才刚交,哪能说走就走?而且娘家还在这儿呢,怎么舍得走?
杨家兄弟的老娘周氏又哭又闹,直骂两人不孝顺要逼死老娘,见兄弟俩不说话自顾自的收着东西,干脆抬着凳子拿着绳子在半歪的房门口说是要上吊,哭喊着说要去逃难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但杨家兄弟不吃这套,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自家老娘这点小伎俩怎么骗得过两人眼睛,寻死觅活这种事已经吓不倒拿捏不住他们了,再说自家老娘刚过几年好日子,怎么舍得死?
周老太唱戏似的哭了半天发现没人接茬,顿时傻在了原地,还是两个儿媳哭着跑过去把人扶下来,这才有了台阶下。
周老太也不是真不懂事,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更不想客死他乡,她年纪大了,年轻时过过苦日子,也见过那些逃荒之人的惨状,知道逃荒逃难哪是那么容易的?
只是活了这些年哪能看不出来俩兄弟的决心,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半天。
周老太琢磨半天,犹豫了半天对着兄弟俩说,“要不咱们躲去深山老林,躲几年,就是有瘟疫也不怕?”
杨守家无语,“娘,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躲到深山老林咱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一大家子靠什么养活自己?咱们都不会打猎,里面的猛兽出没怎么办?而且万一野兽也染了瘟疫再传给我们怎么办?
再说您老人家舍得柱子栓子大妮二妮他们变成野人?到了南方柱子栓子还能继续上学,南方生意好做,我也多为大妮二妮攒点嫁妆嫁个好人家,将来多帮衬两个兄弟。”
周老太犹豫了,突然老泪纵横,“顺子才没了两天,我本来还想守着他的,平时跟他说说话让他在下面不孤单,谁知道就要走了……”
杨守业听见没了的幼子名字,搬东西的脚步一顿,转过头好一会儿才说话,眼眶有些红,“也是那孩子没福气,这都是命!”
家里老老小小十口人第一晚都没事,第二天怎么就那孩子调皮非要溜进去找什么玩具,结果一场余震人就没了。
周老太见俩儿子态度坚定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抹了把脸,狠狠咬牙,人挪活树挪死,想到几个儿孙的未来,周老太也不闹了,指挥着两个儿媳,“罢了,你们兄弟在家里先收着,你们媳妇还有几个小的拿着钱跟我去买粮。
正逢秋收,粮价比平时低一点,虽然地龙翻身,但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能买多少算多少,等涨价就来不及了。
出去逃难没有粮食怎么行,在外面到了绝境拿着钱都卖不到。”想到这些年自家攒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要花出去,周老太心疼的直抽抽。
见自家老娘想通,杨家兄弟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老娘钻牛角尖,否则到时候只能绑人上车了。
各家有各家的闹剧,不管愿不愿意反正不管怎么说到了出发这天还是一大早起来准备了,嘴里骂的再厉害行动上却很麻利。
有闹着不走的自然也有愿意跟着曹家的,温大夫一家听说会有瘟疫立马就相信并且收拾的很利索,一家三口都是文化人懂得医术,知道曹家不是无的放矢,家里的女儿外孙女更不是闹腾的人,听温大夫一说立马就行动起来,该收拾家当的收拾家当该打包药草的打包药草,忙的团团转。
温家只有一辆驴车,是往日供温大夫上山采药和到处看诊的代步工具,如今要去逃难自然不够使,只得拿着银子跑了几条街才找到有骡子却不愿走的人家拿驴车换了,温大夫平常治病救人名声不错,外加有好几两银子的差价自然有人愿意换。
温大夫家换了骡子的事自然瞒不过周边邻里街坊,温大夫想着往日邻里和睦忍不住劝了几句,用医者的角度说发生瘟疫的可能性很大,让街坊们早做打算。
温大夫的话确实比较权威,周边的邻居可能不相信曹家但绝对相信温大夫这个医者,闻言着急忙慌的回家商量去了。
后边除了曹家和八个伙计多出来的几户基本都是温大夫家附近的,一大早隐约听见温家的动静也紧紧跟着来到了曹家的这条街。
温大夫看了一眼身后的几户人家也没多说话,只是领着人排在了八个伙计家的车队后边。
百十号人和车队挤在一起自然安静不了,说话声怒骂声哭嚎声还有牲畜的叫声,附近几条街的人忍不住出来看,曹家和这些人是真要逃走了?这不荒唐吗?
池堂见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就去请示了下曹父,记忆里的面孔没有缺的,于是走到牛车边吹了两声哨子,铜哨虽然小但是声音很是尖利刺耳,再嘈杂的环境也没有被压下,众人都被这尖锐的声音怔了一下,顿时忘记了说话哭喊好奇的望过去。
池堂又站到牛车上居高临下的吹了几声,直到场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就算有杂音也能让人放心讲话。
池堂觉得口罩有些妨碍发号施令就先扯到了下巴上,之后再戴上就行了,池堂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一下,曹叔有话要说。”
曹父拖着上了夹板的断腿挪到牛车车厢门口,疼的满头大汗,缓了几秒才看看牛车边上一个不缺的伙计才扯出一个笑。
曹父深呼一口气,声音沉稳的看不出正在忍着伤痛,“大家听我说,我曹德兴感谢大家愿意相信曹家跟着一起南下,曹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算有点见识,这么大的地动北槐县死了那么多人势必会发生瘟疫,一旦发生瘟疫就是十室九空九死一生,曹某赌不起,只能拖家带口的南下逃生。
曹某也不好瞒着诸位自己逃命,愿意相信的就跟着走,不愿走的各自保重。”
曹父稳重的声音在清晨的寒气里传出老远,所有人都看着曹父说话的牛车。
曹父咳了一声又道:“话不多说,曹某如今还有一件对于曹家来说很重要的事,就趁着大家伙都在也好做个见证。”
曹父把目光转向了牛车旁候着的池堂,定定的看了人一会儿,在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又看向了八个伙计。
“我曹家如今就剩老夫和孙女曹夏,人丁败落家业难保,老夫愧对祖先。
亲家公子池堂池哥儿,人品贵重办事稳妥,这几天料理曹家很是得利,又早早给老夫预警了瘟疫的事,对曹家算是恩重如山,同时池堂也是亡子内弟老夫子侄。
老夫身拖病体沉疴难治,欲收池堂为义子,结父子之缘聊慰老怀,同时照料孙女主理曹家大小事宜,带领诸位南下。
杨大杨二你们八人从今以后就听池堂的话吧,把他当做我儿曹壮一样尊敬听命就行。”
曹父说完像是了了一桩心事,松懈了几分靠在车厢上喘气,冷汗直流。
众人听了曹父这番话顿时呆住,这跟把曹家直接送给池堂有什么区别?收人当义子只是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不给人拿话柄而已。
有耳聪目明心里明镜一样的人虽然意外却还是理解曹父的做法,曹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一个重伤未愈的老头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娃,这两个人没人护着南下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一个管家和八个伙计虽也负责,但拖家带口人员杂乱且要顾着自己小家,能有几分精神分给曹家祖孙?
但池家兄妹年轻力壮又沾亲带故,把这两人跟曹家绑定就多了几分希望,起码曹夏这个丫头能安全些。
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人架上又有几个伙计监督,一行人如果平安到了南方那么曹夏也会跟着平安,起码不会被丢了也不会被饿死,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
而且这事儿池家兄妹俩也不吃亏,好好护着曹家祖孙南下就能得到曹家大部分家产,就算地震损失了很多也有更多的没法带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池堂池鱼也是呆住了,之前曹父没说还有这出啊?
池堂心里纠结面上带了几分出来,怔愣在原地,曹父灰白着脸只说了一句,“池哥儿,你看不上我曹家这点家业?”就把池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池堂被架住了,心念电转间隐约明白曹父的打算,心下叹气却还是赶紧跪下给曹父磕了三个响头口称义父。
曹父这才露出一个笑脸说着好孩子,面色似乎也红润了两分。
池鱼在边上看完了全过程,心里满是复杂很同情曹父,一场地震致使家破人亡,现在也满心为孙女打算,若不是他们三人穿来给了曹父一点虚假的希望,或许现在已经倒下了。
现在池鱼也不确定自家小侄女夏夏和曹父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三人到底是身穿还是魂穿还是两者结合?不过他们三人终究借了曹家的势得了曹家的好,往后还是要把曹父当做真正的亲人长辈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