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家的最后一个晚上,池堂叮嘱了众人好好歇息明天好赶路就去旁边休息了,守夜的活完全交给了留下不打算走的下人们,明天要走的人都得好好睡一觉。
操劳了几天难得静下心休息的池堂反而没了睡意,靠在一辆板车的车辕上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出神。
明天就要驶向未知的命运了,前路迷茫不知何去何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池鱼坐到池堂身边学他的样子靠着,“想什么呢?”
池堂没有回头,“在想命运,这世界真是奇妙,前两天我还在咱们镇上巡夜,现在就处在一个未知的地方面对未知的命运,还扛着一份自己求来的莫名其妙的责任。
这命运就像在黑夜里驾着马车,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站是什么样,还随时有翻车的危险,但又不能不走。”
池鱼情绪有些低落,“哥,都是我害了你跟夏夏。”
池堂揉了揉自家妹子的脑袋,然后咧咧嘴在人衣裳上擦了擦手,几天没洗头有点油,嫌弃。
“不要想太多,我已经失去太多亲人了,若是再失去你跟夏夏你让我这个做哥哥舅舅的怎么活?跟孤魂野鬼一样在世上飘零吗?我之所以那么拼就是心里惦着你和夏夏,这个世界再不好再危险起码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池鱼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对,起码一家人一起……”
“别掉猫尿了,洗洗睡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曹家大院就动起来了,紧接着毗邻曹家的整条街似乎都有些躁动。
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曹家是真的要走了,之前曹家进进出出的筹备物资似乎已经表明了决心,直到今早仿佛才尘埃落定。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忧心忡忡还有人整装待发,更有人没想到曹家动作这么快,地动也才过去三天啊,自家都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跟上呢,这条街最大的商户曹家就这么走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刚起身池堂再次不厌其烦的嘱咐,“出门在外把自己最破最旧的衣服穿上,崭新靓丽的衣裳能不穿就不穿,还有套上昨天发的灰麻衣外罩,之前让做的口罩也都戴上,除了自己不要让别人碰,自己最好也不碰,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不要嫌麻烦。”
跟着的几人都是听得进人话的聪明人,乖乖的把东西穿戴好,牵着骡车牛车驴车慢慢走出大门停在了门外。
池鱼把早就找出来的白色n95口罩递给池堂,转身帮睡眼惺忪的夏夏戴上。
超市空间里二楼有一个小角落是药品专卖位,感冒发烧消食等等常见的药品都有,碘伏棉球纱布之类医用器具也有,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口罩。
之前华国发生过一次特大疫情,口罩从此成为家家户户必备的物品,别说药店,就是寻常超市小卖部都有卖。
空间超市二楼的货架上也有很多一次性口罩和冰丝棉布口罩,但池鱼觉得n95口罩效果最好最保险,昨晚趁机全部翻了出来备用。
池鱼戴着口罩觉得呼吸有些闷,适应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其他人。看见小翠还有刘管家他们脸上花花绿绿的厚重口罩再次庆幸自己有超市空间。
曹家队伍里的人全部变成了蒙面大侠,乍一看还挺唬人。
刘管家的大郎戴着口罩觉得很是新奇,一直拉拉扯扯的不肯好好戴着,调皮的对着众人上看下看,被刘管家毫不客气的扇了一巴掌脑门狠狠斥了一句,这才蔫头耷脑的被杨氏拉到后面站好。
众人没等一会儿,蹄声和车队行驶的声音远远从街道两边传来,还伴随着嘈杂的说话呼喊声。
池堂狠狠松了口气,虽然昨天准备走的人家已经上门打过招呼了,但除了温大夫家外有几人还是有些犹疑不定,若不是曹父多年行商威望颇深,恐怕没有几人愿意跟随。现在只要有一两家跟上,其余的人自然不会临时反悔。
八位伙计一人不落的全都来了,牵着自家的骡车按照以往跑商的顺序自动排成一条直线,他们的家人或坐或走的跟着自家的顶梁柱。
池鱼站在驴车上细细的数了一遍,好家伙,八户人家足足六十五个人,平均下来几乎每户都有八个人,池鱼就看着一户人家一个母亲牵着三个孩子从自己身边走过。
池鱼不相信这场地震这八户人家一个人都没死,但还剩这么多人也太能生了。
池堂皱着眉看着记忆里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到来,但却多了好些陌生汉子妇人的面孔,而且在场的老人数量也不多,八户人家七个老人?
是死了还是没跟来?
池堂记得有三家伙计家里的车是驴车,但这次来的全都是骡车,转念一想,或许是知道要长途跋涉所以想办法都换成骡子了,毕竟骡子耐力好力气大,能拉的东西更多更重。
池堂坐在驴车上喝水,对着池鱼说,“小鱼,看来是有伙计把自家兄弟之类的亲戚也带上了,所以人数才那么多,也怪我想的不周全,忘了谁家没个亲戚朋友。
青壮劳力变多队伍安全性变高,但也意味着难以管理,人多是非多。
你跟夏夏都是女孩子,队伍里男性增多你们要注意保护自己,遇见危险或者被欺负了直接大声喊我,当然最好待在曹家车队这边,其余地方不要乱跑动。”
池鱼重重点头,知道自家老哥苦口婆心之下隐藏的关心担忧。
池鱼忽然想起昨晚找的一样东西还没给池堂,装模作样的在袖子里鼓捣一会儿拿出两个东西递给池堂。
“哨子?指南针?超市里有卖这种东西?”
池鱼嘿嘿一笑,“这是超市空间里工艺品玩具那找到的,本来我想的是文具区好像有那种带哨子的文具笔,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逛到工艺品玩具那边竟然看见有哨子和指南针的钥匙扣,小是小了点,但好像是铁还是铜做的,估计能用。”
池堂摩挲着手里的小玩意儿,意味深长的说,“这两样东西用处大了,起码对于咱们的逃难队伍来说是救命良药。”
池鱼拿出几根鞋带帮池堂把东西拴好以防丢失,转身拴好另外一个哨子挂在夏夏的脖子里,捏捏对方的小肥脸把人吵醒。
“夏夏,这是救命的哨子,以后要是遇见危险,小姨或者舅舅都不在就赶紧吹响,知道吗?”
夏夏睡眼惺忪,捏着哨子迷迷糊糊的就要隔着口罩吹,池鱼赶紧捏住对方的小手,“现在不能吹,得有危险有坏人坏东西的时候!”
池鱼叮嘱了好几遍,把夏夏烦的翻个身继续睡,小手还不停的摆动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大人似的可爱死了。
八户伙计都来齐了,但是还有源源不断的骡车或者驴车加入这支队伍,最后在指挥下排成了长长的两排,队伍也逐渐变得很是嘈杂。
池鱼一一点着数,直到最后一户第十九辆驴车进入队伍,之后十几分钟都没有再来新的人家,池鱼知道终于来完了。
折腾半天天光早已大亮,池堂和刘管家站在高处点着数,刘管家皱着眉头有些忧虑,“来的人数太多了,有几家不是很熟,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
人就是这样,人没来的时候担心人少,来了又担心人多。
池堂叹气,“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也很是吃惊,记得当初去游说的时候好像没多少人相信他的话,现在怎么来这么多户人家?
管理十六户百十号人可不容易。
曹家的八个伙计来了之后按照惯例都聚集在曹父的车架前等着吩咐指示,虽然之前曹父说过曹家的大小事宜都暂时交给池堂管理,但外出逃难这种大事他们心里也没底,到底要曹父发话才行,这些年他们依靠曹父讨生活,早就习惯了万事依靠曹父拿主意。
别看一个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汉子顶梁柱,在曹父面前乖顺的指东不敢打西。
杨守家、杨守业、张大牛、赵发财、王得金、王狗蛋、吴大光、师耀宗。
这八个伙计都是三十多岁的青壮年,跟着曹家常年跑商,都是曹父比较信得过的人。
尤其是杨守家杨守业两兄弟更是曹父最信任的人,当初他们亲爹的丧事还是曹父出钱买的棺材,从此两兄弟更是唯曹父马首是瞻,隐约把曹父当做自己的父亲来对待。
老话说得好,人离乡贱,不是所有人都能抛家舍业千里迢迢的跟着去一个陌生地方,尤其是刚刚在这个县城里安家落户成为城里人的人,说着会发生瘟疫,但人总有侥幸心理,总想着或许不会呢?或许自家幸运就躲过一劫呢?
这八个伙计有的家里人一开始不同意,哭死哭活闹了很久,但伙计硬撑着不吭声,最后逼急了只说:“我要跟着曹叔,没有曹叔下半辈子怎么赚钱生活?
曹叔不会骗人,说有瘟疫就肯定有,反正我是肯定要跟着走的,你们谁要留下就自己留,我自己带着家业和儿女跟着曹叔,你们自己留在原地喝西北风去,我是不会管的!更不会留下!”
放下狠话就自顾自的去收拾家什,也不理会折腾的媳妇爹娘。当然狠话是放了,也没真的不管不顾,收拾东西的时候都是一起收拾了,临走的时候要是死活不走绑了就是。
八个伙计在家里说一不二,家里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也真怕闹的狠了会真的不管他们,只得抹着眼泪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