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的手脚很利索,没一会儿,就在精舍的院子里给沈牧搭出来了一片小棚子,上面盖了块纱似的布,算是能遮住一大半的光。
这样正正好,沈牧坐在下面,也还是能晒到一些太阳。
巴图将摇椅抬进棚子下面去放好,说:“阿央塔,下午我再去弄些藤子来绑上去,但是现在就算绑好了藤子,想让它爬到顶上去,也得要好几个月才行呢。”
也是。
他们最多在这儿待到五月底。
等到使团抵达上京城,那个时候,他们还有真正要紧的事情要去做,总不可能还继续待在这个小院子里。
沈牧站在旁边,并没有开口接这个话。
有些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的事,原本就不必再挑出来说的很明白。
想了想,沈牧问道:“巴图,你觉得瑶光寺后山的那些花,好看吗?”
也不知道巴图是想到了什么,黝黑的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甚至还结巴了起来:“阿央塔……我,我和那可……我们一起去后山看花了……”
沈牧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一起去后山看花了。”
“所以我在问你,你觉得后山的花好看吗?”
巴图赶忙点点头:“好看,很好看!”
沈牧揪着从棚子顶上垂下来的一角纱,绕在手指上转了一圈,问道:“既然花这么好看,那去的人应该也不少吧?”
巴图又点头:“确实有很多人去看花了,那可差一点都被挤的摔倒了。”
沈牧有一瞬间的无语,仔细回想了一下,以那可那个体格和身体素质……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果然爱情使人虚弱。
沈牧刚想再问,眼角余光就瞥见巴鲁走了进来。
巴鲁走到刚搭起来的棚子边上,立定站正,看向沈牧,脸上的表情和往日一模一样。
好似先前在山上被拆穿身份的压根不是他。
巴鲁说:“阿央塔,我刚刚听见有不少大梁的人在传言,说他们大梁的皇帝,马上就要册立太子了。”
沈牧闻言,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这故事就是她自己写的。
即便系统魔改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也有可能不止是细节——沈牧又想到钟毓说她自己经常做的那个噩梦,暗暗地磨了磨牙,总而言之,大致的事件,沈牧还是很清楚的。
皇后多年无所出,皇帝碍于钟家权势,所以才一直未立东宫储君。
然而皇帝的后宫里,却不是没有成年的皇子的。
吉勒云瑶这次随使团到访大梁,本来就是准备好,要和大梁的太子联婚,彼此结成姻盟的。
至于大梁的这个太子,究竟何时册立,立下的又会是谁,吉勒云瑶并不关心。
沈牧也不是很关心。
巴图倒是很吃惊:“册立太子?大梁的皇后,不是没有孩子吗?现在突然册立太子,那位钟皇后怎么办?钟家……能会同意吗?”
巴图的这些问题,自然也是很多人心里的问题。
沈牧松开手里绕着的那点纱,说:“着急什么,只是传言而已,又不是真的确定要册立了。”
巴图想了想,很是赞同沈牧的话,点了点头:“阿央塔说的没错。”
“对了,”巴图看向巴鲁,问道:“巴鲁,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个消息啊?”
巴鲁站在那里,说:“瑶光寺的后山山脚下。”
“不用打听,很多人都在说,只要路过就能听见了。”
这样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册立太子的消息,根本就是故意放出来的。
不过至于是谁故意放出来的……
沈牧去看巴鲁,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也去后山看花了吧,怎么样,后山的花,好看吗?”
恰好这时候,那可从厨房出来,喊道:“阿央塔,饭做好了,大家都可以来吃饭了!”
他们的目光便全都被那可引了过去。
巴图已经朝那可走了过去。
巴鲁去还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可。
巴鲁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只有目光在追着那可,说:“嗯,很好看……”
沈牧抱着胳膊从他旁边走过去。
就只当没听见。
首先,巴鲁是叛徒。
其次,巴鲁的这点藏起来的心意,永远都不会得到回应。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的惩罚了。
“阿央塔……”
巴鲁叫住了沈牧。
沈牧站定,半撇过头,目光搭过去,问:“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吗?叛徒。”
叛徒两个字是沈牧故意说的。
但也就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不过沈牧还把握着分寸,声音放的不大不小,只有巴鲁能听见。
果然,巴鲁像是被刺了一下,脸色陡变,但始终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问道:“阿央塔,你是怎么发现我……这件事情的?”
巴鲁说的含糊,但他们彼此都清楚。
沈牧弯了下唇角,道:“我是猜的——但是很可惜,居然一下就猜中了。”
巴鲁看向沈牧,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位他们的阿央塔:“阿央塔……我觉得,自从来到上京城之后,你改变了很多。”
沈牧说:“人都是会变的。”
厨房那边的那可见沈牧还没过去,就又叫了一声:“阿央塔!饭菜已经好了!”
“巴鲁!你也过来吃饭吧!”
沈牧悠悠应了一声:“来了。”
巴鲁就沉默地跟着沈牧的后面也走了过去。
沈牧一个人在屋里坐一桌吃饭,那可和巴图还有巴鲁三个人则是在外面摆了张小桌子。
没办法,这小厨房确实挤不下他们三个人。
而且那可他们三个人,也还没有到能坦然自若地跟他们的阿央塔坐在一起吃饭的地步。
沈牧无所谓。
反正她是很习惯一个人吃饭的。
皇帝要册立太子的传闻,仿佛就是从瑶光寺后山的山脚下传出来的,随即不胫而走,没要多少时间,整个上京城便就都知道了。
传的几乎比圣旨还要真些。
沈牧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睛,咬着挑了核儿的果子,听着那可给自己说起这些不知真假的传言。
心里面默默算了算日子。
已经四月底了。
钟毓错过了四月里唯一能出宫的两个机会,如果还想抓住沈牧这个能解救她的神女,那么五月初一无论如何,钟毓都会来。
到了五月底,北族的使团也该到了。
接下来的这个五月,应该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