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闲置的小花厅,如今成了整个镇国公府最富有生机、也最隐秘的所在。窗明几净,原本空荡的墙面挂上了我亲手绘制的、抽象写意的人体比例图和色彩搭配图谱。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梨花香,清甜而不腻,是我用秋月采来的梨花蕊与少量檀香精心调配的,有助于宁神静气,也自带一份高雅格调。
五位夫人,武林盟主苏浅浅、前少林方丈之妻周夫人、峨眉派掌门夫人凌霜华、华山派掌门夫人岳青青、崆峒派掌门夫人赵婉儿,便是这方小天地的第一批学员。起初,她们带着或多或少的拘谨、怀疑,甚至是一丝破罐破摔的试探,踏进这里。毕竟,“镇国公府不受宠的续弦”能教她们什么?这本身就像个笑话。
但很快,我这套融合了现代心理学、美学、人际关系学甚至一点点成功学的“离经叛道”课程,就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们封闭已久的心门。
形象管理课上,我直接上手进行“改造”。苏浅浅底子极好,眉目英气,但常年用硬朗的骑射服和简单的发髻掩盖失落。我根据她的脸型和气质,设计了一款既利落又能凸显女性柔美的编发,并让她换上了一套我画图让绣娘改良的束腰胡服,皮革与锦缎结合,既保留了她习惯的干练,又增添了精致与女人味。她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眼神复杂,有惊喜,也有长久以来被忽视的委屈翻涌上来。
轮到周夫人时,遇到了第一个小冲突。她习惯了素净,对我为她挑选的一件藕荷色暗纹提花长裙十分抗拒,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低声道:“这……太鲜艳了,不合规矩,我穿不出去。”
我按住她微微发抖的手,声音温和却坚定:“静玄……不,周姐姐,规矩是束缚,也是保护。但当我们足够强大时,就可以选择哪些规矩要守,哪些可以打破。这颜色并非大红大紫,只是让您的气色看起来更温润,淡化一些佛门带来的清寂感,凸显您本身拥有的、如水般的柔韧力量。试试看,好吗?如果您真的不舒服,我们随时可以换下来。”
我给了她选择权,也给了她尝试的勇气。最终,当她犹豫着换上那身衣裙,略显局促地站在铜镜前时,不仅她自己愣住了,连旁边看着的苏浅浅都脱口而出:“周姐姐,你这样……真好看。” 周夫人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温婉女子,眼圈微微泛红,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指导性情刚烈的峨眉夫人凌霜华时,则是另一种情况。她对我用眉笔帮她勾勒更显气场的眉形十分不耐烦:“画这些作甚?有这功夫,不如多练几遍剑法!”
我笑了,放下眉笔,正视着她:“凌姐姐,剑法是你的武力,是你的底气之一。但眉形,是你的态度,是你的战旗。一个凌厉精准的眉形,在你面对那个让你不痛快的妾室时,在你需要争取属于你和孩子的权益时,甚至在你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无声地告诉所有人——我不好惹。这,也是一种力量。”
凌霜华怔住了,她显然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打扮”的意义。她沉默片刻,重新坐直了身体,沉声道:“那你画吧,画出……最能震慑人的那种。”
我站在那块让木匠临时赶制的小黑板前,敲着上面我用木炭写的五个大字“自信即巅峰”,朗声道:“姐妹们,记住!我们学习打扮,管理形象,终极目标不是为了取悦夫君,取悦任何人!是为了取悦我们自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照镜子时,心情愉悦,是为了让我们走出去时,底气十足!”
仪态课上,我引入了现代模特步的基础训练和形体拉伸。让这些平日里要么端庄、要么憋屈的夫人们,跟着我打的拍子,抬头、挺胸、收腹、目光平视前方,一步步往前走。
起初,场面十分滑稽。岳青青(华山派夫人)同手同脚,赵婉儿(崆峒派夫人)紧张得差点把自己绊倒,凌霜华(峨眉派夫人)则走得像要去寻仇。就连最飒爽的苏浅浅,也因刻意挺直背脊而显得有些僵硬。
小花厅里忍不住响起低低的窃笑声,但很快,这笑声变成了互相鼓励。
“对!就是这样!赵姐姐,步子迈开,想象一下,你现在不是要去给那个欺压你的妾室让路,你是要去收购他们崆峒派的铺子!”
“凌姐姐,眼神收一点,不是杀人,是睥睨!对,就是这样!”
“岳姐姐,手臂自然摆动,想象你握着的不是剑,是……是你家那个武痴夫君求而不得的剑谱!”
我用夸张又贴切的比喻调动着她们的情绪。渐渐地,她们的步伐从生涩到流畅,从怯懦到自信。当她们终于能踩着节奏,走出一种属于她们自己的、或英姿飒爽、或端庄大气、或温婉从容的步伐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突破自我束缚后的畅快与成就感。
对话的艺术课,是最受欢迎也最“危险”的环节。我们进行场景模拟,如何优雅地回怼各种糟心状况。
我扮演她们那糟心的夫君、挑衅的妾室、刁难的婆婆,她们则需运用我教的“内涵与幽默并存”原则进行回应。金句频出:
苏浅浅应对夫君嫌弃她“只会舞刀弄枪”:“是啊夫君,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您一样,文武双‘全’——全在嘴皮子上。”
岳青青应对夫君沉迷练剑冷落她:“夫君与剑真是形影不离,让人羡慕。不知夫君晚上就寝,是抱着剑呢,还是剑抱着夫君?”
赵婉儿练习应对妾室的茶艺挑衅(我自然是扮演妾室啦):“妹妹这茶泡得真好,心思也巧,难怪夫君常去你那儿品茶。不过下次记得水温控制好些,上次夫君从你那儿回来直闹肚子,我还以为是茶水问题,原来是夫君自己吃坏了东西,倒让我错怪妹妹了。”(真真是语气真诚,面带关切啊哈哈)凌霜华应对婆婆指责她不够“贤惠”:“婆婆您教训的是,儿媳确实不够贤惠。毕竟像您这样,把公公管得服服帖帖几十年不敢大声说话的‘贤惠’,儿媳愚钝,实在学不来精髓。”
从最初的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到后来的跃跃欲试、妙语连珠,再到最后能举一反三,创造出更精妙、更贴合自身处境的反击,小花厅里充满了快活的、解放天性的空气。
然而,这门课的“威力”很快显现。几天后,赵婉儿(崆峒派夫人)来上课时,眼角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青紫,虽然敷了粉,却仍能看出痕迹。她眼神躲闪,情绪低落。
在我的轻声询问下,她才哽咽着说出原委。原来她前日回去,鼓起勇气,用课上学的、不带脏字的方式,回敬了那个长期欺压她的宠妾几句。那妾室没讨到便宜,转头就在崆峒掌门面前哭诉颠倒黑白。掌门夫君觉得失了面子,竟动手打了赵婉儿。
一时间,小花厅内气氛凝固。其他几位夫人感同身受,既愤怒又有一丝免死狐悲的寒意。连最泼辣的凌霜华都沉默了,这血淋淋的现实,仿佛在嘲笑我们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
我看着赵婉儿脸上的伤,心中怒火翻腾,但更多的是冷静。我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是让她们彻底觉醒,还是让她们退回壳里,就在此一举。
我没有急着安慰,而是让赵婉儿详细复述了当时的情景和她说过的话。然后,我看向所有夫人,目光沉静而有力:“姐妹们,你们都看到了。改变,从来不是请客吃饭,不会一帆风顺。我们会遇到反扑,会遇到更凶狠的打压,因为旧有的秩序和既得利益者,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我们挣脱枷锁。”
“赵姐姐今天受的伤,不是失败,而是勋章!是她勇敢迈出第一步的证明!这证明我们的课程是有效的,有效到让他们害怕了,只能用暴力来试图让我们闭嘴!”
我的声音逐渐提高:“但是,暴力,是世界上最无能的表现!它恰恰说明了他们的虚弱和理亏!今天他们打你,是因为他们发现,除了动手,他们已经无法在道理上、在气势上压制你了!”
我走到赵婉儿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看向众人:“我们现在要思考的,不是退缩,而是如何更聪明地斗争!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集结力量。赵姐姐,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想办法,让你那位掌门夫君,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
我的话,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恐惧,点燃了斗志。我们暂时搁置了原定课程,围坐在一起,头脑风暴,为赵婉儿谋划如何利用崆峒派的门规、如何争取派内其他看不惯那宠妾的长老的支持、如何巧妙地散播消息施加舆论压力……我们是一个联盟,一个人的事,就是所有人的事。
兴趣培养课上,我们品香、插花、点茶。在这些风雅之事中,我潜移默化地灌输“搞事业”的思想:“这合香之术若是钻研透了,辨识百草,调和阴阳,开个香铺,专供京城贵眷,也是一条安身立命之路。”“这花艺若是精了,何愁不能举办花宴,广邀京城名流,既是雅事,也是拓展人脉、收集信息的绝佳机会。”
心理疏导课则是最私密、也最触动心灵的环节。我引导她们倾诉婚姻中的苦闷、不甘与失望。在这里,没有嘲笑,没有评判,只有倾听、理解和共情。
“男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以前觉得离了他们天就塌了,现在想想,还不如我院子里那株十八学士死了让我心疼。”苏浅浅嗤笑道,语气里是真正的放下。
“就是,守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宠爱,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家门派的核心产业抓在手里。”岳青青若有所思,她开始认真考虑如何从那个武痴夫君手里,分管理解华山派的部分田产和商铺。
“姐妹们,格局打开!”我做最后总结,“离开了男人,我们拥有的,可能是整个门派的部分人脉、资源,以及我们自己的嫁妆!还有我们彼此!我们‘前妻联盟’……哦不,是我们‘璀璨自我研修班’的姐妹情谊!”
三个月,短短三个月,时光仿佛在这五位夫人身上施了魔法。她们的外表变得精致得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格;她们的仪态从容大方,举手投足间自带气场;她们的言谈机敏幽默,既能维护尊严,又不失风度;她们的眼神里,重新有了光,那是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属于她们自己的、不容侵犯的棱角与锋芒。甚至连最懦弱的赵婉儿,在经历了那次风波并最终在我们的谋划下,让那宠妾吃了暗亏、掌门夫君也略有收敛后,腰杆也挺直了许多,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
我知道,理论学习和内部演练已经足够。是时候,让她们把这份脱胎换骨的力量,带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检验,去绽放了。时机,差不多成熟了。那场注定要震动京城的“御花园唱跳《爱如火》”,似乎已经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