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月未安 第47章 消失

海风打在船板上，顾昀川立在快船船头，玄色暗纹披风被风掀起，露出内里银线绣的暗龙纹样。

他手中攥着海图，指腹反复摩挲着“无名岛”三个字，墨眸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自上次之后，他便总觉朱勉还藏着什么，见这海岛阵仗，他心口的不安愈发浓烈。

谢明微站在他身侧，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鸦青劲装，腰间藏许多暗器，长发高束成马尾，仅用一根铜簪固定，褪去了往日的温婉，多了几分利落。

“前面就是无名岛了。”元启策马从后船赶来，玄色衣袍沾了些海风凝结的白霜，“影卫探得消息，朱勉每日寅时都会亲自操练水师，此刻岛上怕是正热闹。”

谢明微搭着船舷远眺，果然见岛上火光点点，数十艘战船列阵停泊，船桅上朱红色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前朝旧旗。

她指尖划过船板上的木纹，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都成了丧家之犬，还惦记着摆帝王排场。”

顾昀川将海图铺在甲板上，借着月光指给两人看：“朱勉这老狐狸，是想从海路突袭。北狄沿海防线薄弱，他若拿下三座港口，便能借北狄的粮草军械反攻，算盘打得倒精。”

元启策马从后船赶来，玄色衣袍沾了些海水，甲胄边缘还挂着未化的冰珠：“公子，影卫探得消息，朱勉每日寅时亲自操练水师，此刻岛上正喊杀震天，想来是在练阵型。”

他顿了顿，又道，“还查到，岛上粮草都囤在西侧山洞，由百名精兵看守，且山洞旁堆着数十箱火药，似是早就备着同归于尽的打算。”

顾昀川将海图铺在甲板上，借着月光指给两人看：“朱勉想从海路突袭大梁，拿下沿海三港后，借大梁的粮草军械反攻北狄。这老狐狸，倒会钻空子。”

他抬眼看向谢明微，语气担忧，“浅滩暗礁多，你带影卫过去，务必小心。”

“放心，我可不是只会藏在闺阁的娇小姐。”谢明微拍了拍腰间的暗器，笑得明媚，“再说了，有影卫跟着，出不了事。”

寅时刚过，海面上泛起薄雾。

顾昀川率领北狄水师列阵于岛前，玄铁剑出鞘，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他立于旗舰船头，周身散发着帝王威压，沉声下令：“炮轰敌船左翼，吸引火力”

火炮轰鸣，水柱冲天而起。

岛上果然被惊动，朱勉身着前朝龙袍，站在旗舰上厉声喝道：“全军迎战！谁敢退后半步，军法处置！”

他眼神阴鸷，死死盯着顾昀川的战船，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顾昀川，他早已复辟成功，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就在两军激战之时，谢明微带着十名影卫，乘着三艘小船悄然绕到浅滩。

她换上了岛兵的灰布短褂，脸上抹了些尘土，混在巡逻的士兵中溜进粮仓所在的山洞。

洞内堆满了粮草，角落还堆放着数十箱火药，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动作快些，别被发现了。”谢明微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火箭射向粮草堆。

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影卫们也纷纷动手，将火药箱搬到粮草旁。

可刚要撤离，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朱勉派来的援兵！

谢明微当机立断，抓起一把火箭射向洞口，借着浓烟带着影卫冲出山洞，跳上小船。

可刚划出去没多远，一艘敌船便发现了他们，调转船头撞了过来。

“不好！”谢明微握紧船桨，想避开敌船，却为时已晚。小船被撞得剧烈摇晃，她险些掉进海里。

危急时刻，一支箭突然射来，缠住了谢明微的船舷。

顾昀川立于旗舰船头，手中紧拽着箭绳，厉声喝道：“抓紧！”他手臂发力，将小船拉向旗舰。

谢明微稳住身形，抬头望向他，月光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她抓住影卫递来的绳索，借力爬上旗舰。

刚站稳，便瞥见敌船左舷的暗炮正对准他们，立刻大喊：“左舷有暗炮！快转向！”

顾昀川反应极快，立刻下令：“左满舵！”战船堪堪避开炮火，炮弹擦着船身落入海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顾昀川扶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后怕，却仍嘴硬：“不是和你说了谨慎些吗？”

“这不是有你救我嘛。”谢明微拍了拍身上的海水，笑着转移话题，“你看，朱勉的水师已经乱了，我们趁机冲上去，定能活捉他！”

顾昀川抱住她不再松手：“全军听令，冲锋！”

北狄水师士气大振，战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敌船。

谢明微也没闲着，从影卫手中拿过一把弓箭，瞄准敌船上的将领，一箭射穿了他的肩膀。

可朱勉的水师毕竟精锐，几番激战下来，双方竟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朱勉突然发现粮仓方向的火光，知道粮草被烧，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看着节节败退的水师，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驾着一艘小船冲出阵前，船上堆满了炸药。

“顾昀川！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朱勉的嘶吼声在海面上回荡，小船朝着顾昀川的旗舰直冲而来。

顾昀川瞳孔骤缩，刚要拔剑阻拦，谢明微却突然推开他，抓起一把匕首跳上旁边的快船：“你别过来！我去拦他！”

“谢明微！”顾昀川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了一片衣角。

他看着谢明微驾着快船冲向朱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谢明微的快船与朱勉的小船越来越近，她趁着朱勉不注意，挥剑斩断了对方的船帆绳索。

船帆落下，小船失去平衡，朱勉气得哇哇大叫，想要点燃炸药引线。谢明微眼疾手快，又一剑刺穿了他的手腕。

可就在这时，炸药引线还是被火星点燃了。

谢明微心知不妙，转身想跳回快船，却被朱勉死死抓住脚踝：“我们一起死吧！”

“做梦！”谢明微一脚踹开朱勉，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声巨响，炸药在海中爆炸，巨大的气浪将两艘船掀翻，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谢明微被气浪掀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入海中，激起的浪花瞬间将她吞没，被卷入海中，没了踪影。

“明微！”顾昀川疯了般冲向船边，不顾元启阻拦，纵身跳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包裹，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口的疼痛。他在海中疯狂摸索，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海水，连一丝她的气息都没找到。

“明微！你出来！别躲了！”顾昀川双目赤红，嘶吼着，声音嘶哑慌乱，海水呛得他咳嗽不止，却仍不肯放弃。

影卫们也纷纷跳入海中打捞，可海面上只有漂浮的火光和破碎的船板，哪里还有谢明微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元启强行将顾昀川拉上船。

顾昀川浑身湿透，玄色披风沾满了海水和泥沙，他瘫坐在甲板上，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漆黑的海面。

“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喃喃自语，可声音里的颤抖却骗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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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顾昀川一直守在海边，不吃不喝，也不睡，眼底布满了血丝。

他穿着那件沾了海水的玄色披风，就坐在沙滩上，目光死死盯着海面，仿佛只要他一直等，谢明微就会从海里回来。

他看着漆黑的海面，脑海里不断闪过谢明微的笑容——挑蜜饯时的慵懒，怼人时的狡黠，还有冲他笑时的明媚。

“公子，先回船舱吧，海上风大。”元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劝道。

顾昀川却像是没听见，只是喃喃自语：“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春桃提着食盒赶来，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公子，您多少吃点东西吧，小姐要是知道您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她不会心疼了……”顾昀川声音沙哑，指腹摩挲着之前抓住的那片衣角，上面还沾着淡淡的玉兰香，“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涉险，我该保护好她的……”

元启也找了数日，可除了一片染血的鸦青角，再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他跪在顾昀川面前，沉声道：“公子，属下无能，没能找到小姐……或许小姐是被海浪冲到了某个小岛，我们再派人找找。”

顾昀川却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她那么聪明，若是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

他抬头望向大海，海风卷起他的衣袍，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夕阳西下，余晖将海面染成血色。

顾昀川依旧坐在海边，手里紧紧攥着那片染血的衣角，任凭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明微，你回来好不好……”他低声呢喃，声音被海风吞没

海浪一次次涌上沙滩，打湿他的衣袍，他却一动不动，仿佛要在这里等成一座雕像。

仿佛只要他一直等下去，那个穿着鸦青劲装、笑得明媚的姑娘，就会像往常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着说：“顾昀川，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