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川铺开舆图,指尖在标注着“青石峪”的位置重重一点。
谢明微斜倚在金丝楠木制成的龙椅上,手里把玩着颗莹白的玉石,看他用朱砂笔勾勒出一条蜿蜒的路线:“这迎亲路线选得倒是巧妙,前有狭谷后有密林,确是伏击的好地方。”
“越像真的,才越能引蛇出洞。”顾昀川放下。他转身看向谢明微,见她穿了件大桔色襦裙,领口绣着几枝疏梅,悠闲地坐在龙椅上倒比自己坐着,眼神中不由漫出笑意,“西郇皇帝那点心思,无非是想借和亲之名行刺,再把脏水泼给南梁。”
谢明微抛着玉石,漫不经心道:“那咱们便顺了他的意。只是那些前朝余孽的衣服,可得准备像样些,别让人看出破绽。”
她拿手掌撑着头,“还有南梁的兵器,得找些年月久远的,才像从旧部库房里翻出来的。”
顾昀川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摸着她腕间的玉镯:“放心,影卫做事,从不出错。”他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从上传来,“倒是你,若我真‘重伤’,你会不会掉几滴眼泪?”
谢明微抽回手,屈指在他额上一弹:“掉眼泪多浪费啊。”她起身理了理裙摆,“时辰不早了,该让使者去给西郇皇帝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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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西郇皇宫的早朝刚散,内侍便捧着北狄的国书一路小跑进来。
御书房内,西郇皇帝正对着舆图沾沾自喜,听闻顾昀川答应和亲,当即拍案大笑:“好!算他小子识时务!”
他展开国书,见上面详详细细写了迎亲队伍的行进路线,竟连每日驻扎的驿站都标得清清楚楚,有些疑惑,随即冷笑:“哼,朕还不知你们怎想的,传朕旨意,让李将军带着那些人,不要在青石峪设伏,这张图上所列尽量避开,记住,一定要用南梁的兵器,做得干净些!”
内侍领命退下,皇帝望着窗外,眼中满是贪婪。
只要顾昀川一死,北狄必定大乱,到时候他再联合那些人分了北狄的江山,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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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队伍出发那日,北狄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顾昀川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鬃马,胸前绣着金色的龙凤呈祥,里面却是一套玄色劲装。他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街角处,那抹浅粉色的身影,谢明微正倚着墙,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见他看来,还冲他挥了挥手,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在看热闹。
队伍行至青石峪并无事发生。
前面便是金雀沟,两侧是高耸的悬崖,谷底只有一条窄窄的路,风穿过谷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鬼哭。
“主子,前面就到了。”影卫的声音从轿外传来。
顾昀川淡淡“嗯”了一声,他早知道那皇帝多疑,根本不会按照所给路线设伏。
刹那间,无数箭矢从两侧的悬崖上射下,轿夫惨叫着倒下,迎亲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紧接着,一群穿着前朝军服的人手持长刀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西郇皇帝派来的李将军。
“杀了顾昀川!为先帝报仇!”李将军高喊着,挥刀便朝马上砍去。
就在此时,顾昀川袖中飞出数枚银针,精准地射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顾昀川从马背飞起,身形快如闪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软剑,剑光如练,瞬间便挑落了数人。
可他像是有意为之,几个回合后,便故意露出破绽,被李将军一刀砍中左肩,鲜血顿时染红了喜服。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轿壁上,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主子!”影卫们纷纷现身,将顾昀川护在中间,与那些“刺客”缠斗起来。
没过多久,那些“刺客”便被悉数斩杀。
影卫们故意留下几个活口,用特制的药让他们昏死过去,再换上真正的前朝余孽的衣服,扔在路边。
北狄群臣见状,当即扑到顾昀川身边,哭得撕心裂肺:“王爷!王爷您醒醒啊!”
他转头看向前方姗姗来迟的西郇官员,“定是南梁与那前朝余孽勾结,想破坏两国和平!此事我们北狄绝不会善罢甘休!”
西郇官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言,只是连连点头:“是是是,此事定要彻查!”
消息传回西郇皇宫时,皇帝正在用午膳。
听闻顾昀川“身受重伤,气息奄奄”,他当即把玉筷一摔,哈哈大笑:“好!好!顾昀川你把朕耍的团团转的时候,可曾想过也有今天!”
他立刻召来兵部尚书,“传朕旨意,集结大军,准备讨伐南梁!就说他们勾结前朝余孽,刺杀北狄国君,罪该万死!”
可他话音刚落,内侍便又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国书:“陛下,南梁岳俞麓派人送来国书!”
皇帝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国书上写着:“贵国刺客持西郇兵器,潜入南梁边境,意图不轨。若西郇不能给南梁一个交代,休怪我南梁不客气!”
“岂有此理!”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他们竟敢倒打一耙!”
就在这时,又一名内侍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北狄的传信:“陛下,北狄派人送来急信!”
皇帝一把抢过传信,只见上面写着:“陛下若不想刺杀他国国君的消息明日被全城皆知,便收回你的和亲旨意。”
他看完,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
可当他准备放下信纸时,却发现后面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还有,曾给陛下的三座城池,悉数奉还。”
“顾昀川!”皇帝气得将信纸撕得粉碎,“他竟敢如此欺朕!”
可他别无他法,若是刺杀的消息传出去,他西郇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别说讨伐南梁了,恐怕连自身都难保。
无奈之下,他只能咬着牙下令:“传朕旨意,收回和亲旨意,将那三座城池还给北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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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王府内,谢明微正坐在窗边看书,见顾昀川拿着西郇皇帝的回信走进来,笑道:“听说他把御书房的东西都砸了,胡子都气歪了。”
顾昀川将回信递给她,话中含笑:“看来那位陛下气得不轻啊。”
谢明微看完回信,忍不住笑出声:“这老狐狸,总算吃了回亏。”
她抬头看向顾昀川,见他左肩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便关切地问:“伤口还疼吗?”
“一点小伤,不碍事。”顾昀川在她身边坐下,又去握她的手,“倒是你,不会在王府里担心坏了吧”
谢明微抽回手,故意板起脸:“谁担心你了,你这个北狄国君当个靠山我还是觉得不错的”
顾昀川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那倒是,我可不能死,还得留着给谢小姐当靠山。”
次日,顾昀川下旨:“西郇国和亲之事,就此作罢。”满朝文武早已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自然无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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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西郇皇帝却咽不下这口气,他思来想去,决定迁怒谢家。
毕竟谢明微是谢家的嫡女,动不了顾昀川,我还不能动谢家了吗。
他当即下令:“传朕旨意,抄没镇国将军府!”
消息传到将军府时,谢将军正在练武场练功。
听闻皇帝要抄家,他当即提剑站在府门前,冷冷地看着前来的禁军:“我谢家世代忠良,为西郇鞠躬尽瘁,陛下若要定罪,需拿出证据!”
府外的百姓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谢将军可是咱们西郇的大英雄啊,陛下怎么能说抄家就抄家呢?”
“就是啊,当年若不是谢将军,咱们西郇早就被他国灭了。”
“我看啊,定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了谢将军的坏话。”
禁军统领见状,也有些犹豫。
谢将军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若是强行抄家,恐怕会引起民愤。可他又不敢违抗圣旨,只能硬着头皮说:“谢将军,这是陛下的旨意,末将也无能为力。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休想!”谢将军怒喝一声,“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进我将军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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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辆马车飞快地驶来,停在将军府前。谢明微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穿着红色襦裙,头戴红色流苏,佩金饰,外着蓝绿色大袖衫,娇艳动人。
脸上带着淡淡的怒意:“谁敢动我将军府!”
禁军统领见是谢明微,愣了一下:“谢小姐,这是陛下的旨意,你就不要为难末将了。”
谢明微冷笑一声:“陛下的旨意?我倒要问问陛下,我谢家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被抄家?”
她转身看向围观的百姓,朗声道:“大家都来评评理,我谢家世代忠良,为西郇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要被陛下无端抄家,这还有王法吗?”
百姓们闻言,纷纷附和:“就是啊,谢将军可是大英雄啊!”
“我们去找陛下评理去!”
禁军统领见状,顿时慌了神。
若是真把百姓逼急了,事情可就闹大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撤!”
谢明微看着禁军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全是冷意。她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果不其然,当晚,谢明微便收到暗卫消息,皇帝在宫里发了大脾气,第二日要直接派兵。
她当即召集春桃和画春,商量对策。
“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啊?”画春急得团团转。
谢明微沉思片刻,道:“皇帝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春桃,你去通知府里的家丁,让他们做好防备。画春,你去把影阁找到的密信拿来。”
画春很快便拿来了密信。
谢明微看着密信上的内容,眼神狠厉:“明天,我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他们敬爱的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次日一早,还不等皇帝派兵前来,谢明微便带着密信来到了最热闹的街头。
她站在高处,举起密信,朗声道:“大家快来看啊!这是陛下与前朝余孽的密信!陛下竟为了夺取北狄的江山,勾结反贼,还想污蔑我谢家!这样的陛下,谁还敢效忠?”
百姓们闻言,纷纷围了上来。当他们看清密信上的内容后,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陛下竟然勾结反贼?”
“太不像话了!难怪他要抄谢将军的家,原来是怕谢将军揭穿他的阴谋!”
“我们去找陛下讨个说法!”
一时间,群情激愤的百姓们涌向皇宫,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皇帝站在皇宫的城楼上,看着下面的百姓竟敢围皇宫,气得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谢明微竟然会拿到密信,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无奈之下,他只能派人宣布:“抄家之事,纯属误会,即刻收回成命。”
可百姓们并不满意,他们要求皇帝严惩凶手,给谢家一个公道。
皇帝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心中又怕又恨。他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找了几个替死鬼全部处死。
谢明微站在人群中,看着皇宫的方向,发出一声冷笑。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皇帝经此一遭,已视我们谢家为死敌,绝不会就此放过。
但她早已做好准备,无论皇帝使出什么手段,她都会一一接招。
夜色渐深,谢明微回到将军府。谢将军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明微,你做得很好。”
谢明微笑了笑:“爹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她顿了顿,又道:“爹,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皇帝肯定还会有后招。”
谢将军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让人加强了府里的防备,你就放心吧。”
谢明微回到自己的房间,春桃和画春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现在怎么办啊?”春桃问道。
谢明微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只要做好准备,就不怕他耍什么花样。”
她看向画春,“春桃,你再去……”
春桃点了点头:“是,小姐。”
谢明微放下茶杯,望着窗外的夜空,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