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川握着谢明微的手不肯松开,眼神中满是心机:“北狄皇宫的古籍里说,朱果性喜极寒,多生于雪山深处的冰洞之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从身后走来的岳俞麓,“而且需得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所聚之地,寻常冰窟可养不活这等灵物。”
谢明微挑眉抽回手:“你倒是查得清楚。”指尖刚从他掌心挣脱,就见他眉头微蹙,方才那副强势模样荡然无存,又变回了病恹恹的样子。
岳俞麓轻笑:“顾公子既知来源,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雪山深处确有一处千年冰窟,只是地势险峻,寻常人难近。”
他月白锦袍上沾着的雪粒尚未化尽,说话时呵出的白气与周身清冷气质相融,“我曾随家父去过一次外围,或许能寻到路径。”
顾昀川立刻挺直脊背,抖了抖衣袖:“那便有劳岳公子。”他刻意将“公子”二字咬得极轻,那双盯着岳俞麓的眼睛里,藏着十足的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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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三人便整装出发。
谢明微换了身便于登山的墨绿劲装,裙摆处绣着海棠纹,行走间隐有流光,既不失女儿家的精致,又添了几分利落。
顾昀川外面依旧裹着那件玄色狐裘,里面穿着玄色劲装,风吹来,还能看到他里面的劲瘦身姿。岳俞麓则是一袭墨色长靴配月白色斗篷,斗篷边缘滚着圈白狐毛,手中那柄玉骨折扇,在寒风中依旧开合自如。
山路越往上越陡峭,积雪没至膝盖,每走一步都需耗费极大力气。
谢明微看着娇弱,脚下却稳如磐石,偶尔还能伸手扶一把“力不从心”的顾昀川。他每次被扶住,总会顺势往她身上靠,滚烫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低声呢喃着“寒毒又犯了”,惹得谢明微白眼连连,却又耐着性子扶他。
岳俞麓走在最前开路,听着身后两人的动静,偶尔回头便能看见顾昀川那副得寸进尺的模样。
他折扇轻敲掌心,忽然笑道:“顾公子身子骨这般弱,倒是难为了谢小姐。”
顾昀川立刻直起身,咳嗽两声:“劳岳公子挂心,只是这雪山寒气太重……”话未说完,又“虚弱”地靠回谢明微肩上,眼角余光挑衅的瞥向岳俞麓。
谢明微被他压得肩头发酸,忍不住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再装就把你丢在这儿喂雪狼。”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反而得寸进尺地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掌心揣:“明微的手真暖。”
岳俞麓在前头无奈低笑出声,这北狄王爷的醋意,倒是比这雪山上的雪还多。
行至第三日午后,岳俞麓忽然停在一处断崖前。
崖下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冰蓝色的山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过了这处吊桥,应该就是冰窟入口了。”
他指着崖间那道晃悠悠的铁索桥,桥板早已被风雪侵蚀得斑驳,“桥身不稳,诸位小心。”
顾昀川扶着谢明微的腰率先踏上桥,铁索立刻发出“咯吱”的呻吟。他看似踉跄,脚下却稳如泰山,护着谢明微一步步挪向对岸。
岳俞麓紧随其后,月白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只展翅的白鹤。
刚到对岸,谢明微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驻足。
只见一座巨大的冰洞嵌在山壁之中,洞口凝结着层层叠叠的冰棱,阳光折射下泛着七彩光晕,宛如琉璃砌成的宫殿。
“传说朱果长在千年冰莲旁。”岳俞麓拂去斗篷上的雪,指着洞口深处,“只是这冰洞常年无人踏足,怕是藏着不少危险。”
谢明微却忽然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的积雪。
雪层下露出半枚清晰的脚印,边缘还带着未化的冰碴:“这脚印是新的。”她抬头看向顾昀川,眼神凝重,“最多不超过三日。”
顾昀川立刻蹲下身查看,指尖按在脚印边缘的纹路处:“这个纹路。”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玄色裘衣下的拳头攥得死紧,“是那老东西的人。”
岳俞麓折扇一收:“看来不止我们在寻朱果。”他月白锦袍下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腰间佩剑上,“诸位小心,随我来。”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冰洞,洞内寒气刺骨,墙壁上凝结的冰花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谢明微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地面的冰缝:“这里有机关。”冰缝中隐约可见青铜齿轮的轮廓,“踩错一步,怕是会触发陷阱。”
顾昀川从怀中摸出枚银针,探入冰缝:“是连环翻板。”
他指尖在冰面上轻叩,“跟着我踩的位置走。”说罢率先踏出一步,落在一块不起眼的冰砖上。
谢明微与岳俞麓紧随其后,三人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就在即将穿过机关区时,头顶忽然传来“咔嚓”的碎裂声。谢明微抬头,只见数块磨盘大的巨石正从冰洞顶部坠落,直砸向岳俞麓!
“小心!”她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推岳俞麓,可手腕刚触到对方衣袖,身体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后方。顾昀川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转身用后背迎向落石。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冰洞回荡,谢明微只觉怀里的人猛地一颤,滚烫的液体溅在她手背上。
“顾昀川!”她惊呼出声,挣扎着抬头,正撞见他嘴角溢出的鲜血。
他却笑着抬手擦去血迹,玄色劲装的后背已被砸出一道深痕,隐约可见正在不断渗出鲜血:“没事,皮外伤。”
可揽着她的手臂却在微微发颤,喉间压抑的闷哼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她——寒毒定是因这剧烈震动又发作了。
岳俞麓站稳后回头,见顾昀川脸色惨白,却仍死死护着谢明微,眼中闪过讶异,随即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穿过机关区,冰洞深处忽然豁然开朗。
一株半尺高的植株立在冰台中央,顶端结着三颗朱红色的果实,饱满圆润,果皮上泛着莹润的光泽,正是他们要找的朱果!
而朱果旁,果然卧着一朵碗口大的冰莲,花瓣如冰晶雕琢。
可冰台旁早已站着数名黑衣人,为首者蒙着面,腰间佩着弯刀。见三人出现,他发出一阵冷笑:“多谢三位引路,你们也该上路了。”
顾昀川将谢明微护在身后,尽管后背剧痛难忍,眼神阴冷:“是他让你们来的?”
黑衣人不语,挥了挥手,身后数人立刻拔刀扑来。
岳俞麓率先拔剑,月白剑光划破冰洞,瞬间解决了两名黑衣人。
谢明微则迅速跃上冰台,小心翼翼地将朱果连同根茎摘下,藏入怀中。
顾昀川虽后背有伤,动作却依旧凌厉。
他拔剑出鞘,银剑在冰洞中划出凛冽的弧线,直取为首的黑衣人。
两人缠斗数招,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待对方弯刀刺来,忽然侧身避开,手腕翻转,银剑精准地刺穿对方喉咙。
“告诉你的主子,”他抽出剑,任由黑衣人尸体倒地,“让他躲好了,本王回去就取他狗命。”
解决完所有黑衣人,谢明微立刻从冰台跃下,将朱果递到顾昀川面前:“快服下!”
他却摇头,用剑鞘拨开她的手:“此果需配合药引,等回去再用。”
他转向岳俞麓,拱手道,“今日多谢岳公子相助,顾某铭记在心。”
岳俞麓收剑回鞘,月白锦袍上沾了几点血渍,却更显风姿:“举手之劳。倒是顾王爷,还是先处理伤口为好。”
三人结伴出了冰洞,返程时顾昀川的寒毒愈发严重,时常咳得撕心裂肺,却硬是不肯在岳俞麓面前再露半分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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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梁京城已是五日后。
岳俞麓安排他们住进城内最好的客栈,又请来大夫为顾昀川诊治。
歇了几日,顾昀川的伤势渐好,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
客栈门前,谢明微换上了来时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梅花斗篷,衬得她肌肤胜雪。顾昀川则换回了玄色朝服,腰间玉带束出劲瘦身姿,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气。
岳俞麓站在台阶下,手中托着一枚以金银等贵金属镶嵌玉石的玉佩,边缘雕刻着南梁皇室特有的云纹。
“谢小姐,此乃我南梁信物。”他将玉佩递过去,“若有难处,可持此玉佩来南梁找我。”
谢明微接过玉佩,脸色愉悦:“多谢岳公子。”
岳俞麓又看向顾昀川,目光真诚:“王爷,谢小姐是个好姑娘,莫要负她。”
顾昀川伸手将谢明微往身边拉了拉,玄色朝服的袖口扫过她的斗篷:“不劳公子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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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两人乘上马车离去,岳俞麓的属下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不留下谢小姐?她既懂机关之术,又得北狄王爷青睐,或许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岳俞麓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折扇轻摇:“强留的瓜不甜。”
他低头摩挲着掌心,“何况只是萍水相逢,她为何要因我留下。”风卷起他月白斗篷的衣角。
马车里,谢明微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忽然笑道:“现在想来,岳公子倒是个妙人。”
顾昀川正闭目养神,闻言猛地睁开眼,伸手夺过玉佩丢进怀里:“有什么妙的?一看就是对你图谋不轨。”
他愤愤不平地别过脸,玄色朝服下的肩膀微微绷紧,“以后不准再想他。”
谢明微被他这副吃醋模样逗笑,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语:“那我想谁?想你这个爱耍心机的病秧子?”
他耳根瞬间泛红,嘴硬道:“那本王倒是准你想我。”
说着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枚玉佩从她手里拿出来,扔进马车角落,“以后不许再碰别的男人给的东西。”
谢明微看着他幼稚的举动,忽然想起冰洞里他用后背挡落石的模样,当真是吓人,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没再反驳。
马车碾过黄土路,朝着北狄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南梁风光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