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流日记 第70章 第 70 章

购买完所需的陶器后，几人又同行市换了必需的蔬果、衣料和粗制海盐。

而阿伦特所需的兽骨则暂时没有他满意的，于是阿枫委托凯特和其他几个星螺族的青年将购买好的物资带回船屋去，他和阿伦特还有小姑娘则继续逛集市。

重要的物资都办妥后阿枫同伴侣漫步在摊贩之间，浸泡在裹挟着沸腾人声的海风里，才逐渐生出几分闲逛的放松来，还买了两个青椰子边逛边喝。

一路上阿枫看得出认识阿伦特的外族人还不少，每当阿伦特靠近时普通人都会悄悄退开，少数摊贩才会主动招呼阿伦特。

看样子，阿伦特凶名在外的同时也是个大金主。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首婉转灵动的曲调，如同鸟儿欢快地扑闪着羽翼，在人群之中跃动。

阿伦特听见这乐声，双眼一亮，拉住阿枫的手往前追去：“这是蒙尼迪特人的笛声，看来他们也到了，过去看看！他们的骨器手艺很不错，说不定有好的骨料。”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坐在沙滩上吹奏骨笛的蒙尼迪特女子，她身形小巧，发饰和首饰竟全是由骨头雕刻制成的，身前的摊位上摆放着武器、缝针鱼钩、乐器等各式各样的骨器。

见到两人径直走来，蒙尼迪特女子以一个舒缓的尾音结束了吹奏，随后微微垂头，带着数个骨戒的右手抚在胸口向二人安静行礼。

阿伦特自顾自地开始挑看各式的武器，蒙尼迪特人只是用一双烟色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这种目光一如同海面上的薄雾，柔和沉静，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象诸，你们还有鳄鱼骨吗？”阿伦特拿起了一把短匕在手里把玩，似乎是在感受手感。

被称为象诸的女子点点头，从口中吹出好几声长短不一的呼哨，不一会儿一个体格极为高达的男人扛着半架极大的鳄鱼骨走了过来，见到阿伦特和阿枫时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作为问候。

阿枫正疑惑这两个蒙尼迪特人都不开口说话时，男人用一种奇怪的腔调断断续续地说：“肋骨，八根，你要吗？”

阿伦特摇头：“我只要最粗壮坚硬的肋骨，我有兽皮、食物和油脂，你们想换什么。”

见阿伦特明显认识这两个人，阿枫便没有过多关注他们对于价格的商谈，而是将目光好奇地投向那具庞大的骨架。

这条鳄鱼首尾长度接近六米，硕大的颌骨中交错着大大小小的圆锥状牙齿，毫无疑问被它要上一口必然是骨断血流的惨烈下场。因而阿枫也不禁感叹蒙尼迪特人的强大，也好奇他们是如何杀死这样可怕的巨兽的。

而另一方面，蒙尼迪特人制作骨器的手艺的确独具一格。那些似乎是用大型鱼骨或小型兽骨制作的骨针末端打磨得尖锐的同时又恰到好处的保留了硬度，另一端则打出了便于绳线穿过的圆孔。

更可贵的是，这些骨针的由小到大构成了一整套，可以应对不同材质和尺寸的缝制任务。

见阿枫审视这些骨针，女人还贴心的又拿出了一枚骨质扳指，示意若是他想要购买这套骨针，便可以赠送他这枚便于顶针的扳指。

阿枫想起娥叶正需要一些骨针缝补衣服，于是将那套用草绳串连的骨针拿了起来。虽然娥叶不一定用得上这么多，阿枫准备自己也添一些货品算作他们合资买下，这样日后他们若是有需要用针的时候可以直接找娥叶拿来用。

另一边阿伦特同男人商定了用一筒棕榈油加上半张海狮皮换来湾鳄最坚硬的四根肋骨以及股骨，男人还额外赠送了一件鳄鱼牙项链给阿枫。

阿伦特拿到了满意的骨料，心情很是愉快，示意阿枫戴上项链：“蒙尼迪特人会送给伴侣鳄鱼牙作为护身符，这颗牙齿品相不错，收下吧。”

阿枫向男人道过谢，想了想拿了四五枚椰枣果实送给了女人——他也看出来这俩人应该是一对夫妻，象诸的颈间正悬挂着一串数枚鳄鱼牙制成的项链。

女人好奇地看了一眼金黄的果实，大方地收了下来，对阿枫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告别了蒙尼迪特人夫妻，三人又在集市上转了一圈，阿枫购置了一对燧石以便日后生火。集市上也出现了许多阿枫未曾见过的水果，大多数都是来自更南方的热带果实，尝起来味道都还不错，阿枫分别买来了一点。

此外还有两种很受欢迎的果实，阿伦特费了点心思才用低价换来了一些。

一种名为白胶果，它具有一层厚厚的外壳，剥离外壳后则形如其名，内部是鸟卵大小的白色水囊。水囊薄薄的外皮里面则充满了粘稠的白色胶体，十分微小的种子如蛙卵一般聚集在中央。

这些白色胶体据说有极强的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唯一的缺点在于使用后伤口会留下明显的疤痕，但对于多数部落的人来说白胶果是不可多得的极佳药物。

此外白胶果的种子则可以杀死人体消化道内寄生的多数寄生虫，许多家有余资的父母都会给自家孩子买些杀虫的种子。

另一种果实则偏向于实用，大家都称其为喷瓜。集市上售卖的喷瓜大如头颅，有着一层透明而富有弹性的外皮，六至八条手指粗的脉络支撑起内部的空间。里面充斥着极大量的液体和种子，当果实成熟时瓜蒂处会自然脱落露出一个小的空隙，随后其内容物就会随着极强的水流喷出。

喷瓜内的透明液体如椰汁一样可以饮用，是很好的淡水补给。同时当其内容物完全喷出后，剩余的外皮在清洗后就可以充当气囊或者水囊。

阿枫捧着一只喷瓜，反复翻看的同时不禁感叹：“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果实。”

阿伦特用绳子将瓜蒂牢牢绑好避免因为颠簸刺激让喷瓜喷出：“喷瓜其实也不算稀罕，它是海里的一种巨型水藻的果实，在很多海域都能找到。而且这里卖的喷瓜体型都不大，达什维克环岛周边有一片生长了数百年的巨水藻，里面的喷瓜都能长到一人多高呢。”

阿枫不由得惊叹，阿伦特还给他讲了还有一个灰鲨部落很擅长利用喷瓜制作的气囊来捕捉尖吻灰鲨：“现在灰鲨部落似乎还没到，等他们到了倒是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鲨鱼皮买。”

一直逛到下午，连阿枫都感觉到有些疲惫了，于是他们准备先返回船屋。

“三天后所有部落会在晚上开篝火聚会，是很不错的娱乐时间。”阿伦特看着阿枫整理买回来的物资，思考着未来几天的行程，“明后天我们应该要和其他人一起去岛上采集物资。”

这座岛屿极为庞大，有许多部落航行所需的重要物资。岛屿在海面下方更是构造复杂，生长着大片的珊瑚礁，人们可以从中获得许多食物。

但到来的部落也数目众多，因此各个部落们为了保证公平，商议好了每个部落采集各种物资的时间，明后天正是星螺部落采集木材和淡水的时间。

阿枫听着阿伦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听到阿伦特邀请他下海去看岛屿溶洞时极为感兴趣：“溶洞？那是什么？”

阿伦特却卖了个关子，朝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你绝对会喜欢的。”

阿枫：“那我可就期待着了。”

次日，又有七八个部落陆续赶到岛屿，顿时让这座岛屿更加热闹起来。

阿枫特意比较了一下，这么多部落之中星螺部落的规模只算的上中等。

最大的信天翁部落的人口是星螺的近三倍，他们的船屋也异常巨大，是三船并立式。中央最大的船只从外形上看竟像是一整颗极为巨大的树木，高架的桅杆上还有许多圆形鸟巢，盘踞着许多身形巨大的信天翁。

阿伦特见他好奇便解释道：“信天翁部落的船屋很特别，据说是他们的祖先流浪时跟随信天翁找到的巨型海上漂浮木，那棵树是活的。”

“活的？！”阿枫有些不可置信。

阿伦特点头：“而且这棵树还在不断生长，这也是他们能容纳这么多人口的原因。这颗巨树内部还是中空的，碰到暴风时他们能躲进内部，将门密封后可以短时间沉入海中，不用担心倾覆。”

阿枫打量着那颗庞大的数船：“这样好的船，只有这一艘？”

阿伦特想了想：“据说这样的漂浮古木曾经发现了七八棵，但最终都沉没了，只有这一棵一直活着。信天翁部落是我们漂流部族里最强大的，他们为了保护自家的船，在暴风雨期间甚至不会停靠达什维克岛屿。”

阿枫点点头：“明智的选择。”

阿伦特：“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这颗树，但信天翁部落的人拒绝任何外族人登船……阿枫，以你对植物的感知力，你能看出什么吗？”

闻言，阿枫定了定神看向盘旋着十几只信天翁的巨船，很快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波动，类似于小空浮游的波动，讶然道：“那棵树里，有空浮游。”

显然这一答案也令阿伦特感到意外：“空浮游？”但很快他便又觉得一切疑问迎刃而解，“这倒是可以解释了这棵树为什么无需扎根也能存活……不过我一直以为空浮游需要泥土和岩石来保护自己的。”

为此阿枫特意找来了小空浮游，并得到一个惊人的答案：“这只空浮游也很古老，它改变了自己的外貌，将自己和这颗巨树彻底融合在一起了。”

“融合？什么意思？”

小空浮游和阿枫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阿枫才听明白它的意思：“是说这只空浮游舍弃了它原本的形态，将自己变成了树干和树心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已经不是空浮游了。它不再能通过空浮游的信息网络表达自我，其他空浮游也无法再与它直接对话，所以没有空浮游知道它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真是神奇。”两人一同赞叹道。

阿伦特撑着下颌，定定地看着那艘树船羡慕道：“有这样一艘船，就可以自由航行四海，不怪信天翁们这么宝贝他们的船了。”接着目光投向了水盆里漂浮的小空浮游。

小空浮游晃荡着自己粉色的触须，坚决地对阿枫说，它肯定做不到，不用看它了。

以巨大的古木为基础，粗壮的树干成为了信天翁极佳的休憩和繁衍场地。

因而信天翁部落的特产正是信天翁羽毛，海上的部落都认为这种翼展超过三米的巨大海鸟是海神的另一重化身，喜爱将它们的飞羽制作成附身符，以祈求获得信天翁那样无惧海上风雨的神力。

星螺部落自然不能免俗，用公共物资去换了一个由三根信天翁最长飞羽编织成的护符，垂挂在船屋中央的桅杆上。

两天的物资采集还算顺利，阿枫得了空还和阿伦特到中央湖泊边挖了个大沙坑，倒满湖水尽情洗了个澡。阿伦特作为人鱼自然无法理解阿枫对于淡水洗澡的渴望，但还是满足了阿枫的心愿。

当然最后还是忍不住也跳进沙坑里，借着机会和阿枫偷偷亲热了一番。

第三日，所有部落都派出了族里的青壮年一起准备当晚的篝火聚会。尽管聚会还未开始，每个人都已经变得喜气洋洋，充满干劲。

星螺同熟悉的几个部落一起派出了人鱼战士去海岛下狩猎，网到了两条三米多的巨大龙趸。此外还有龙虾、海鳗、巨砗磲和各类石斑鱼等诸多猎物，不一而足。

阿伦特打猎打了个痛快，还给阿枫带回来了一条丑乎乎的鱼当午餐。

阿枫正想碰就被阿伦特拍开了手：“它有剧毒的……别看它丑，石头鱼很好吃的。”

两人中午一同享用了肉质极为鲜嫩的石头鱼，阿枫咀嚼着烤得恰到好处的松软鱼肉，发自内心地为自己曾经嫌弃过这条鱼的外貌而忏悔。

下午，人们肉眼可见地鼓噪起来，许多人在干完活之后就跑到举办聚会的沙滩上等候着，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尤其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们，都在寻觅当晚的适宜舞伴。

“你看科威特那个谄媚样。”阿伦特躺在阿枫大腿上，一边吃着甜浆果一边嘲笑着积极寻找舞伴的科威特。

阿枫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科威特也到了找伴侣的年纪了，这不是很好吗？”

阿伦特哼了一声：“那个呆子，一直傻笑，真的有人看得上他吗？”

阿枫：“科威特也是优秀的人鱼战士啊。”

阿伦特不以为然。

“说起来。”阿枫好奇道，“不同部落的人如果相互爱慕，要怎么组成家庭呢？”

阿伦特：“这个嘛，不同部族的风俗不同，方法也就不同。有的是双方家庭和两族族长商议好后，再确认是女方还是男方加入到对方部落里；有的部落则是更偏向于走婚，双方过个夜就散了；还有就是信天翁部落，他们效仿信天翁，夫妻各自呆在自己的部落，每年就这段时间才见面。”

阿枫啧啧称奇，但很快就听到阿伦特嗤笑道：“只是这样闹了不少笑话，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信天翁一样忠贞。往年就有一些信天翁族的人的伴侣在外又找了人，双方大闹一场的，说不定今晚咱们也能看到好戏呢。”

对于阿伦特总是这样戏谑阿枫有些哭笑不得，捏红他的耳尖：“可盼点好的吧你。”

夕阳垂落时分，聚会即将开始，篝火堆附近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人们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同时热切地看着架在巨大火堆边烤制的龙趸等众多食物。

今年聚会的领头部落轮到了彩织部落，他们的族长正带着人准备点燃篝火。

第一缕火苗沿着引火绒攀爬到木柴上，逐渐变为了一团澎湃热烈的火焰，在晚霞熏染的蓝紫色天空下翻腾跳跃时，随着彩织部落的人齐声长啸，狂热的喝彩与尖叫在人群中爆裂开来。

一年一度的篝火大会，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