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流日记 第69章 第 69 章

按照阿枫的猜想，正是空浮游净化后的水源中含有杀灭寄生物的成分。

青鱼之外的普通人在此前的遭遇中大都用尽或损失了储备的湖心水，近来只能饮用蒸馏水，体内的寄生物杀灭成分有所降低。而青鱼则幸运地存留了许多湖心水并在近期持续饮用，使得他体内的寄生物相较其他普通人更低。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阿枫和青鱼买来了一筒湖心水让另一名普通族人喝下去。果然半个小时后，这名族人体内的寄生物数量降低到与青鱼相当的水平。

证实了猜测的阿枫不免有些高兴，也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空浮游净化而来水源还有这样的奇效。”

阿伦特在旁也见证了这一结果，也不禁微笑：“这下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不必担忧这具鱼兽尸体会将寄生物传染给我们了。”

随后阿枫将此事告知给好奇的青鱼和另外两条人鱼。科威特得知之后更是毛骨悚然，哪怕阿枫告诉他以人鱼的体质很快就能完全清除寄生物，他还是追着青鱼要来了湖心水给自己灌了一筒才觉着舒心。

桑也不免有些后怕：“看来以后这些尸体还是少碰为好。”

不过总算是虚惊一场，很快众人也没有心思放在这些不会再影响到自己的寄生物上。

回到房间后，思及此前小空浮游的预警，阿枫还特意向对方求证了一番。小空浮游则向他说明，空浮游传承的记忆中确实有这种怪异的寄生物，但由于它年纪尚小，只知道要尽可能远离这种寄生物。

阿枫对此有些诧异，毕竟空浮游净化的水源可以轻松杀灭这些寄生物，他本以为空浮游正是寄生物的天敌，但从小空浮游的态度来看，空浮游们对这种寄生物却十分畏惧。

对此，小空浮游解释道尽管它们具有一定清除寄生物的能力，但一旦寄生物的数量超过阈值，它们也同样会被快速寄生。年纪越小的空浮游抵抗力越低，因此才需要大空浮游持续为它们提供净化海水。

而对于这种寄生物的来历以及更具体的信息，小空浮游则说需要询问更古老的空浮游，而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古老空浮游正栖身在浅海礁石岛下方。

此前在大头鱼兽的帮助下，星螺部落的船屋提前了近一周离开荒芜的海域，如今终于抵达了下一片富饶海域。

追寻着信天翁和蓝脸鲣鸟，星螺部落否极泰来，寻找到了大群的鲭鱼饱餐了一顿。随后又陆续碰到了大量的闪鳞鱼和沙丁鱼群，成功装满了鱼舱。

人鱼战士们还合力捕捉到了数条吞食海鸟的巨大珍鲹，这些体长近两米的凶猛食肉鱼类有着紧实丰厚的肌肉，用采捞回来的海带薄叶将最鲜嫩的鱼腹肉卷起一齐放入牙齿中咀嚼，脆甜交织着脂香令人陶醉。

终于又获得了大量赖以生存的鱼肉，星螺部落才彻底放松下来，甲板上又洒满了幼崽们嬉戏打闹的欢笑声。

然而尽管遇到了大量的鱼群，原本记载于船屋航行路线上的两座海面漂浮岛屿却渺无痕迹，古瑞德祭司对此始终忧心忡忡。

也正因此部落无法获取修缮船屋所需的各类木材，必须准备好更多的贸易物资等到浅海集市上去与其他部落市换。

为了储备更多的物资，星螺部落不得不在中途花费更多的时间寻觅鱼群，采集一切可以利用上的资源。最终在十天后，抵达了众人期盼的浅海礁岛群。

这座礁石岛与阿枫醒来时身处的岛屿有些形似，但其面积却是那座小岛的十数倍，并在外围还围绕着数座较小的岛屿。

岛屿中心是一片巨大的岛心湖泊，外围大片的红树林拱卫其形成了一个圆环，仿若一只绿色的瞳孔。在红树林之外则是更加广阔的浅海白沙，星星点点地分布着珊瑚礁石和绿藻林。

数以千计的海鸟在这座巨大的海岛上方围聚盘旋，交错的讴鸣同海风拂过枝叶时的震颤一齐落入下方的浅色涟漪里。

“这是我们已发现的最大的空浮游岛屿之一。”阿伦特望着熟悉的岛屿，颇有些兴奋，“它也是最稳定的岛屿，从没有移动过位置。”

阿枫：“这样大的岛屿居然没有被占领？”

阿伦特便解释道：“虽然这座岛屿位置固定，但它每年都会沉没数月，没法像达什维克岛那样提供坚实的土地，而且每年暴风雨期间这里的风浪极大，船屋会被海啸掀翻，因此很难在这里长期生存下去。它在大多数部落迁移的路线上，所以就逐渐成为了大家每年这个时候歇息和交易的共同落脚点。”

随着星螺的船屋驶入浅海沙滩，阿枫也远远看到了几个大小差不多的船屋已经停靠在红树林边缘。

阿伦特张望了一眼，向阿枫介绍道：“那边挂着红棕色棕榈风帆的是红泥部落，他们会制作陶器，很受欢迎的。我们这次也去换一点陶罐吧，之前的都破损了。”

“另一边船上挂着紫色布料的是彩织部落，他们部落的女人很会编制这种特殊布料，据说是用一种少见的紫色植物纤维制作成的，价格很贵。”

随着阿伦特的讲解，阿枫很快认识了五六个部落，几乎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特产或独门技艺。一些来得早的部落已经在水浅的位置摆好了市换的货物，等待着其他部落的到来。

星螺部落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族人们都在抓紧清点和收拾自己能拿出去交换的东西。

阿伦特平日里采集的稀罕货都让阿枫帮他收起来了，眼下等着阿枫将东西都整理出来：“今年咱们损失的东西太多了……肥皂你也要拿出去换？”

“新奇的东西才更有价值不是吗？”阿枫一边在心里记好家里的存货，一边推开挥舞着爪子捣乱的阿伦特，“除了陶罐，你还要什么？”

阿伦特抓抓头发：“有好的兽骨可以淘换一些来，我要做一把新的鱼叉。你想要点什么？”

阿枫记下了阿伦特的需求，想了想说：“帮我找找新的种子吧，这对我的异能有帮助。”

两人很快收拾了些暂时用不上的海狮兽皮、鞣制鱼皮、棕榈油、肥皂和竹子制品，阿枫额外添了些红薯、椰枣和萝卜之类的食物，希望有人会对此有兴趣。

为了避免有人眼红来找麻烦，阿枫还将这些从种子袋里获得的东西分了一半交给族里作为公共市换物资，提前堵住了族长等人的嘴。

桑等人需要负责看护星螺部落的市换摊子，于是将自家的物资交给了阿枫，让他们帮忙换一些陶罐、成衣、针线和武器材料。

“咱们部落的传讯螺也是每年市换的抢手货，桑他们得好好看着，一些流浪族群的家伙喜欢干那些不干净的事情。”阿伦特同阿枫带着阿丽娜兄妹一起去到集市上。

看着不远处排开的十几个小地摊，阿枫难得地感受到了些许许久不曾体会到的热闹感。人们操着口音各异的语言或手舞足蹈地讨价还价，又或眉飞色舞地聊天交流。

而摆在沙滩上的货物更是琳琅满目，种类远超乎阿枫的想象，除却鱼干、鱼皮等之类的基础物资，此外诸如鹦哥羽毛浮漂、红珊瑚首饰、海獭皮帽等等，从生活用品到服饰装扮应有尽有。

虽然大多商品状似原始朴实，倒也称得上琳琅满目，初具巧心了。

阿枫在心中暗自赞叹一番，身边的阿丽娜却是早就按耐不住满心激越，同凯特一齐四处探头探脑。

几人先动身去往红泥部落的货摊上挑选合适的陶器。所有的摊贩中当属红泥部落的最为热闹，早早围聚了许多人。

阿枫往那堆满红棕色陶陶罐罐的沙滩上一瞧，便看中了几个大小与形状合适的陶罐和陶盘，只是并未第一时间凑上前去问价，反而同阿伦特一起站在外围听了听其部族的人与卖主的讨价还价，大略掌握了售价。

此刻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妇女正抓着主事人激烈地还价着，那红泥部落的贩卖者或许是已经被纠缠许久而有些无奈地解释着：“今年大暴雨频繁，我们的陶器制作得本来就不多，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了。”

周围人却不愿意：“咱们哪个没碰上暴雨海啸，大家存货都不多，你们部落把制作陶器的秘密抓得死死的，偏还要坐地起价哦。”

或许是忧心看守珍贵陶器的族人扛不住其他部落的共同刁难，红泥部落最终又派来了一个人鱼战士充门面，又稍稍降了点价格才将逐渐剑拔弩张的氛围缓和下来。

估量着自家的存货，阿枫同阿伦特商量后决定去买一件炊器同两套餐具。走到近处，阿枫相中了一个一个椰子大的罐子，阿伦特则和凯特同时看中了几个画有小鱼的盘子。

等阿丽娜也挑好了自己的小碗后，阿枫同红泥部落的人问价。

那红泥部落的主事人脸上用不知什么制成的红颜料画了些焰火纹路，看到阿枫时有些疑惑，但很快目光又落在他身边金灿灿的阿伦特身上，当即认了出来：“你们是星螺部落的人吧？”

阿枫便回答：“是的，我们今天刚到这里。”

主事人点点头，露出一个笑来：“前些年星螺部落都是最早来的部落之一，今年倒是来得晚。”

阿枫隐隐觉察到他有未尽之言，恰在此刻那名终于满意价格付账的妇女插嘴道：“哎呀是星螺的人，我们的祭司此前远观到你们那条航线上的海啸，真是可怕！欸，这不是凯特和阿丽娜吗！你们母亲可还好？”

原来朵朵原是彩织部落嫁到星螺部落的，这名的女性与朵朵是儿时的好友。

一阵寒暄，那妇女说等她买完东西便去找朵朵玩耍后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活像是个见到好朋友就迫不及待的少女，全然没有了刚刚与主事人讨价还价时的泼辣。

或许是这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感染了其他人，连那主事人也不禁慨叹：“今年的风暴异常，就我所知已有几个部落失去音讯遭遇了不幸……星螺部落能险中逃生，真是海神保佑。”

虽是如此，但陶器价格却还是不能降低的。

尽管不擅此道，凯特按照父母的叮嘱还是硬着头皮同妹妹一起和红泥部落的人砍价了一番，用四张海狗皮换来了四口人可使用的大陶锅和盘碗。

等凯特将每一件陶器都装水检验是否完整漏水，红泥部落的人也核验了海狗皮完整并无破损，双方完成了这桩交易。

等到阿枫时，见阿枫拿出的同样是海狗皮时，那主事人却眼珠子一转，侧身问道：“你和阿伦特可是一起的？”

阿枫有些疑惑，但还是予以肯定。只见那主事人一张黢黑的脸上嘿嘿笑着，搓着两只手挤眉弄眼地问：“阿伦特大人今年没有带些稀奇货来？”

正在挑盘子的阿伦特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几个盘子而已，换什么稀奇货。”

那主事人显然知道阿伦特的脾气，顿时谄媚地一笑：“诶可不能这么说啊，阿伦特大人，今年我们还有些新的陶器，您要是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阿伦特站起来抱着手臂，不屑道：“古力特，你又搞些什么古怪花样？要还是你儿子捣鼓的那些奇怪东西，我可不要。”

古力特连声否认：“我保证，这回肯定有您看得上的！”

阿伦特望向阿枫，眨眨眼睛，示意是否要去看看。阿枫想着现在时间还早，便同意了。

周围有其他好奇的人不满道：“古力特，有好东西你怎么不摆出来？”

古力特却道：“你要是有罕见货我就带你去看！”

除却人鱼，普通人哪里有那么多获得珍惜物资的机会，其他普通人只得悻悻地退开。

古力特请阿枫等人到更靠近红泥部落的一个营寨处，左顾右盼地拿出了几样与摊上不同的陶器，抖着眉毛说：“请二位掌眼，可还瞧的上？”

虽是做得一副谦卑模样，阿枫却能从古力特眼中看到明显的骄傲来，看来古力特还是对自家部落的东西很是满意自豪。

再看他拿出的新陶器，与常见的陶器最为显著的不同就是其外在的颜色不再是红棕色，而是呈现出带有金属光泽的漆黑。黑色的陶罐相比于红陶更为轻盈，表面也被打磨得光滑如镜面。

曲起关节轻敲时得声音也不似红陶那般沉闷单薄，而是产生了一种空灵的颤音。同时，敲击时罐面反馈回的触感也表明这些黑陶的坚硬质地。

的确是比红陶更为美观和坚硬的容器，阿枫瞥了一样阿伦特，见阿伦特目光粘在那黑陶上便知道阿伦特对此很是喜欢，于是开始悄悄盘算用什么能比较划算地拿下这个黑陶。

阿伦特并不屑于装模做样地讨价还价，他喜欢便直接开口：“古力特，你要什么？”

古力特最爱和阿伦特这样直爽的人鱼做交易，咧着嘴笑道：“阿伦特大人，这黑陶我们也就做成了几件，价格嘛肯定要比那些红陶贵不少的……”

阿伦特打断他：“少废话，大头鱼兽的牙齿，两枚。我要这个黑陶罐和碗盘。”

古力特赶忙“哎哟”一声，状似为难，但阿伦特很熟悉他的套路，面无表情道：“你这陶器再难做每年都能做出来，大头鱼兽你们可是多少年都不见得能见到一次，就算见到了你们也没办法拿到牙齿的。”

古力特面对阿伦特的一针见血最终也见好就收了，的确如阿伦特所说的那样，鱼兽的牙齿可比每年都烧制的罐子珍惜多了。

而趁着阿伦特去检查陶罐时，阿枫适时开口了：“古力特，阿伦特可是你每年的大客人，我们用如此罕见的鱼兽牙齿同你市换，更别提之后别人见我们买了你们的黑陶，也算是给你们打开了名气，给我们添些搭头如何？”

古力特迟疑了片刻，他能看出阿伦特对这个没见过的人的亲昵和重视，对方所言也有道理，便点头：“当然可以，那些红陶中您二位再挑两件如何？”

“三件。”阿伦特默契地接上阿枫的话头，“我们部落的桑也要买陶器，说不定我还会向他推荐一下你们的稀罕货？”

古力特自然知道桑同样是人鱼，而且还是星螺部落里地位最高的战士，手上很定有攒下来的好东西，阿伦特这下算是勾住了他的心，于是也没有过多拉扯，同意了赠送三件红陶。

阿枫又挑选了一个储水罐子和一个陶盆，准备用陶盆淘汰掉家里那个加热慢、容量小的石锅。最后他还拿了一个陶泥烧制的小短吻鱼兽俑，刚刚见阿丽娜恋恋不舍地看了这个陶俑很多次，想着当做礼物送给阿丽娜。

见阿枫用珍贵的机会拿了鱼兽陶俑给自己，阿丽娜眼睛睁得溜溜圆，鼻尖也红红的，却没有接过阿枫递来的鱼兽俑。

阿枫笑道：“拿着吧，好姑娘。”

阿丽娜眨眨眼睛，最终在阿枫温和的目光下拿起了那个红色的小鱼兽，圆圆的脸蛋上绽放出一个纯粹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