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仍在昏迷中,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憔悴的面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脑海里频频闪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太多,回忆起大量的信息时,眼前竟然依稀闪过邓布利多老宅里泛黄的竖条纹墙壁。
我听着阿不福思喊着他们的父母早已离开人世,才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阿不思自己搭建的戏台,他从未对我敞开心扉过,他用谎言编织摇篮,哄睡了一个又一个迷途者。
包括他自己。
他眼中的温暖与平和,都是他为自己定制的戏服。
他不甘自己的才华埋没在小小屋檐下,也早就厌倦了“为人父母”的责任,他不愿意再照顾两个让他每每躺到床上都感到疲惫的小孩儿,教导青春期的弟弟,和身为默默然的妹妹。
他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每每太阳初升,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的时候,他都期待,光能带来些许温暖,可上帝从不会回应他的请求。
恰好,恰好盖勒特·格林德沃,他来拯救他了,他们有相同的抱负,对等的能力,盖勒特像一只自由的、永不被束缚的鹰,他身上从来没有桎梏的影子。
阿不思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对方,他认定对方是只属于他的拯救。
可当盖勒特要求他抛下这些累赘与他远走高飞的时候,他犹豫了,阿不思当然是向往的,可他也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他多想抛下一切,抛下所有累赘的雀羽,他也想成为一片云,荡然云间。
他想落泪,他想要怨恨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要让三个孩子面对失去父母的痛苦,要让渴求自由的人永远被束缚。
要让事事不得如愿。
再到后面就是我看到的,阿不福思在阻止他们,他成功了,代价是他手上将永远沾着妹妹的鲜血。
是啊,没人知道是谁的咒语杀死了安娜,又或许是,没人愿意相信是自己杀了安娜。
谁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结束了那个无辜而不幸的女孩的一生。
我看到她的血慢慢凝固,我看着烛台的蜡泪越流越多,金色的头发消失了,他走了。
格林德沃离开了。
连带着阿不思唯一的希冀离开了。
我听到门外的动静,踉踉跄跄地跑出去,父亲的嘴流着血,衣服的破碎中渗出鲜血,只有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是母亲的项链。
我终于哭了。
万幸的是,很快有人来救了我们,是父亲的老朋友卡米诺先生,临走前我去屋里拿东西,阿不福思呆坐在楼梯上,而阿不思只是守着他的妹妹。
如同闹剧一般,我们如过客般匆匆登场,又狼狈下台,唯有阿不思·邓布利多,他被永远困在了那个为他搭建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戏台,他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
圣芒戈的医师告诉我,父亲被黑魔法所伤,尽管现在性命没有大碍,但仍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避免一切舟车劳顿。
我知道,短时间内,我没法回法国了。
我看着手心里的项链,握紧了它。
母亲的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父亲仍在昏迷中,卡米诺先生因为公务提早离开了,我叹了口气,心口闷闷的,我觉得我需要出去走走。
悄悄地关上门后,眼前是漆黑的走廊,我其实是有些怕黑的,尤其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消毒水混合着血液的腥气,回荡在长廊里。
“荧光闪烁。”
魔杖头亮起了微弱的光,我一转头,眼前是一双眼睛。
我倒吸一口冷气,对方也被吓到了,捂住了我的嘴:“嘘——小心别吵到别的病人休息。”
这满口法语味儿的英语……
我挑了挑眉,放松了警惕。
对方却双眼一亮:“莱克西,是你!”
对方认识我?还没等我发问,他就先反客为主:“你怎么在这?”
我有些搞不清了:“等等,你是——?”
“噢噢,忘了,是我——夏尔·康奈尔,你还记得我吗?我比你大一个年级。”
康奈尔?噢噢想起来了,安德烈的朋友,戈拉温格队的找球手(布斯巴顿人数较少,所以只有两个学院,为戈拉温格学院和克瓦罗学院,而菲妮洛普则是克瓦罗学院的)
我笑了笑,在这里遇见熟人可不容易:“我记得你,不过,你怎么会在这,你生病了吗?”
周遭太黑暗,我没有看清他手上端着的消毒器具,他把手抬了抬我才看清:“没有,我爸爸是圣芒戈的医师,我只是趁假期来给他打打下手。”
“这里比较黑,我们去我爸的办公室聊吧,那里东西比较全,还有点吃的,这么晚了,你肯定饿了吧。”夏尔走在我前面,也许只是习于对于医患的照料,但这就像有人开始关心我,在乎我的感受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终于感受到萤火般的温暖,突然鼻头一酸。
“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知道你是安德烈的朋友,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他的话语那样轻松温柔,我慢慢加快了脚步,与他并肩前行。
“是啊……我们是朋友。”
我们去了康奈尔先生的办公室,夏尔打开了灯,与医院廊道里的冷光灯不同,这是黄色的、柔和的暖光灯。
我伸出手,光打在我手心里,感觉热热的。
“喝点茶吧,我这里没有别的水了,”他眨眨眼,“你也知道,在英国,不喝茶可是叛国罪。”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我们都笑了。
接着,夏尔打开了窗户,“通通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觉得你应该很需要。”
“如果你未来想成为一名医师的话,我保证你一定会成功的。”
我不得不佩服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透着月光,我瞟到康奈尔先生的办公桌上是一沓病历报告,上面好看的花体字赫然写着我父亲的名字。
我就那样出神地望着,我想伸出手,我想翻开看看,我想知道我父亲是被什么咒语所伤,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夏尔挡在了我面前,不动声色地替他爸爸收拾着桌面,我爸爸的病历和别人的叠在了一起,我沉重的情绪也随之散去。
我抬眼,刚好与转过身的夏尔对视,我微微张嘴,正要开口,夏尔扶住了我的肩膀,低下头轻声说着:“你爸爸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想从那双如湖面平静的双眼中读出什么,然而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水汽翻涌,我鼻尖一酸。
我向前去,额头抵住他的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整一天,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我终于在午夜时分,得以喘息。
我调整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不至于在夏尔面前哭出来,他像哄小孩睡觉一样,缓缓地、从上往下轻抚我的后背,我感觉到了,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脊骨的时候,我竟然微微颤栗。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折叠床,蓝色的。
“这是我偶尔小憩用的,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在上面休息一会儿,这里比较安静,还有枕头和被子。”他像个护工一样,给我翻出了不少睡觉用的东西,甚至还有助眠魔药和眼罩。
我坐在床边,他蹲下身、抬头望着我:“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明天白天,你要做的事应该有很多。”
他眼睛里藏不住的担忧,却一直在安慰我的情绪,我本想把床搬到爸爸的床位旁边,好照顾他,夏尔却按住了我的手,说办公室更安静一些,他会照顾好我父亲的,便让我留下了。
其实,夜晚的圣芒戈医院,比任何地方都安静,我也知道,夏尔只是想让我好好休息。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我也能暗暗感觉到,也许以后,我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睡得安稳了。
-
就算所有不幸都发生,也不会阻挡第二日升起的一轮新日,我第一次希望黑夜再漫长一些。
我望着窗外的一棵葱荣的绿树发呆,不是我不愿意去照顾父亲,而是我仍然偏执的不愿去接受这样的现实,我头一次发现,发呆是多么好的逃避现实的路径。
父亲仍然没有醒来。
我站在父亲的病床前,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睫毛甚至都不愿意颤一下。
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捏过头去,这位医师有着和夏尔一样的褐色的眼睛,白色大褂上的吊牌写着“医生·康奈尔”,这是夏尔的爸爸。
“不必过多担心,小莱克西,圣芒戈会全力救治你父亲的,他醒来,只是需要时间。”他安慰着我。
是啊,我当然知道这需要时间,我担心的只是,这样的时间,需要多久。
是一星期,还是一个月,抑或是……一年?
我不敢深想,只能让自己单纯的去相信医生的话。
父亲伤得很深,我不知道他还要和体内的黑魔法抗争多久,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稳定?所以眼下我有另一件要办的事。
“你考虑好了,要休学?”卡米诺先生拿着手里我准备给学校递交的休学资料,略带诧异地问我。
“听着,菲妮洛普,你要知道,如果你没能顺利毕业,将来会遇到很多你想不到的阻碍,你确定要继续?”
“卡米诺叔叔,我母亲失踪,父亲至今昏迷不醒,你说,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倘若此刻有谁望着我的眼睛,也一定不会错过我眼中的悲观。
是啊,我没有选择,我别无选择。
我仍然不愿意对外承认我母亲的意外死亡,好像是只要我开口承认,就等同于确认了她的死局一样。
安德烈偶尔会来看我,我知道他也很忙,陪伴我更多的是同在医院的夏尔。
在我如同凛冬般的夏日,夏尔是我唯一取暖的火炉。
很久没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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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