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克莱迅速钻进白鹤的口袋,对于凌晨跑进霍格沃兹食堂吃东西这件事,它非常期待。
门打开了,吱呀一声,门外的走廊里黑漆漆的,一阵冷风刮过,白鹤裹紧了身上的毛领长袍。
她走到楼下一副水果挂毯前,挠了挠上面一只碧绿的梨子,只听梨子嘻嘻笑着,挂毯后显出一条通道,白鹤顺着通道走下去,远远就闻见一股热烘烘的可可香气。
家养小精灵正在急急忙忙地工作着,发觉有人闯入,无数双绿莹莹的大眼睛都转过来盯着白鹤,霎时间锅碗瓢盆叮当声、油锅冒出的滋滋声还有精灵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都停止了,仿佛这里被施了一个强大的无声咒。
几秒后,就有一堆小精灵狂叫着围上来,问她想吃什么。
“一点点牛奶和小蛋糕就好,我可以自己拿,请不要都凑上来,我会很伤心。”白鹤艰难地行走在小精灵浪潮里,面对着不断端上来的食物,她只有无奈地推开。
走过一个火炉时,她面前的某个精灵突然发出尖叫。
“噢,是白鹤小姐,我是第一次见您——”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克莱克莱和白鹤低头一看,只见一只家养小精灵正彬彬有礼地站在锅炉旁,他的装扮很奇特,平常的小精灵都穿着枕头套或者其他什么破布,但是面前的这只,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可以用华丽来形容,头顶是绣着花的茶杯套,身上是紫罗兰色的毛衣,脚上的袜子不对称,一只红一只黑,却意外地适配他那双棕色的皮质小靴子。
白鹤疑惑道:“你是……?”
“多比,我叫做多比!您是一个好人,多比要为哈利·波特感谢您!”小精灵快活地说着,递上来一盘香浓的可可味蛋奶糕。
“感谢我?可是我们素不相识啊,多比。”白鹤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在多比面前蹲下,多比显然很少被人以平视的角度注视着,他看起来既害羞又兴奋。
“多比没见过您,但是多比知道您!”
白鹤问:“你在这里工作,我也在这里工作,你知道我,但我并不认识你,可你为什么要感谢我呢?我并没有做任何事。”
“多比现在在霍格沃兹工作,小姐,多比是自由的小精灵!但是多比前些日子去庄园救哈利·波特,多比遇见了可怕的前主人…”提到主人,多比打了个哆嗦,“就是马尔福小少爷,他的父亲很可怕,现在也很可怕,可是看起来病恹恹的,噢,小少爷帮助了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多比带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来到了安全的地方,赫敏·格兰杰小姐说一定是您告诉马尔福小少爷一些事,他才会来帮助哈利·波特,格兰杰小姐说:‘你们还记得吗?在婚礼上她问了魂器的事,她说她有线索,一定是她告诉德拉科的,白鹤是麦格教授的得意门生,而麦格教授是凤凰社的人,一定是她在帮我们。’,多比知道白鹤小姐是霍格沃兹的老师,所以多比回到霍格沃兹后一直想着,是您帮助了哈利·波特…”
说到这里,多比突然拿头撞了一下墙壁,但只是一下,他很快就转回身来:“多比已经习惯了自由!但多比还有一些坏习惯!”
白鹤见状有些忍俊不禁,等多比转回来后,她又问他德拉科做了什么,多比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是的,我告诉了德拉科一些事,所以他会出手,其实这让我也感到很意外…但是不论是我还是德拉科,都不算在帮助哈利吧,我们也有自己的私心,抱歉这么说可能会让你很失望,多比,你要感谢的并不是我,而是勇敢地去救人的你自己。”
多比露出一个不好意思,但又很自得的笑容:“噢,白鹤小姐,您和那位金发的拉文克劳小女巫一样让多比喜欢,请你再拿一点这个!”
说完,多比就端上来满满一大盘煎蛋吐司,白鹤连连摆手拒绝,但在小精灵泫然欲泣的注视下,她还是接过了其中的一份,然后又花了许多时间离开厨房。
回到宿舍后,白鹤挨着床沿坐下,发觉外头天已经大亮,淡淡的金光伴随着朝霞出现在天幕尽头,白鹤望着那初升的太阳,觉得方才折磨着她的情绪已经消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安心的暖意,鼓鼓胀胀地填在心头。
离上课还有几个小时,她可以再小睡一会儿,这一次她没有做噩梦,在梦境里,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那是在三号温室,时间在傍晚,黄昏的风暖洋洋的,昭示着夏季来临。草药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将温室的过道占满,绿色的枝叶后有一块小空地,用来存放一台小小的木质书架,白鹤就坐在那书架旁,专心研读着《水生草药图鉴》,她刚升入五年级,每天都在为O.W.Ls考试而头疼。
有人推开了温室的门,隔着浓密的草丛,白鹤看不清来人的面庞,只能瞧见黑色的袍子和若隐若现的金色头发。
来人怒气冲冲的,是个男孩,他一脚踢翻几个罐子,口中骂骂咧咧的:“圣人波特!竟敢跟我作对,整天就知道显摆他那道伤疤……”
白鹤有些惊讶地挑挑眉毛,他口中的“圣人波特”应该指的是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白鹤也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对于故事的主角哈利·波特,她也一直是好奇又有些敬畏,毕竟一个婴儿却能打败伏地魔,这样的事迹足以登上魔法界传说前三名,她身边的所有同学和老师也是这样的态度,但是眼前这个在温室里发火的男孩就不太一样,他大骂哈利·波特是粪球,对那道伤疤极尽嘲讽,顺带连格兰芬多学院也被他列为史上最恶心的地方。
一连串的碎碎念实在是干扰白鹤的阅读,于是她准备离开,但就在她合上书本要站起来时,却听见那男孩不再辱骂任何人,而是对着一个空土盆挥舞着魔杖,口里念道:“速速变形!”
那土盆晃动一下,并没有变成其他东西。
男孩继续尝试,但那土盆仍然完好如初,只是每次都会震动一下。就这样反复了一会儿,男孩懊恼地伸手要把土盆扫下桌面打碎,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闪烁,土盆变成了一只褐色的猫咪,对着男孩哈气。
男孩猛地转身,和角落里站着的白鹤对视。
“你是谁!你在这里看了多久?”他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丝羞愤的红晕。
“从‘波特臭大粪’开始。”白鹤说,“练习变形术需要很专心,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骂人上面了。”
男孩警惕地打量了她一下,在瞥见她胸前拉文克劳的院徽后,露出轻蔑的一个冷笑,随即一边说着“你给我等着瞧”一边跑开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并不是白鹤第一次见到德拉科。
第一次是在两年前的分院仪式上,分院帽连他的头发都还没碰见就喊出斯莱特林,看着德拉科得意洋洋地走向斯莱特林长桌,白鹤的好友波莉告诉她,这男孩来自马尔福家族,曾经的黑魔势力。白鹤打量着那颗铂金色的脑袋,心想他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魔王气质。
第二次是在一堂魔法史课上,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宾斯教授催眠似的声音还在讲述巨人战争史,白鹤强忍着困意,在课本上潦草地写写画画,忽然窗边投下一个阴影,白鹤转头看去,只见金发男孩披着绿色的袍子,手里捉着金色飞贼,正侧头和同伴说笑。午后的阳光正好,将他的金发和灰眼睛照得闪亮非常,男孩的眼神不经意地转了过来,和白鹤对视几秒钟后,又回过头骑着扫帚飞离了。
第三次是在医疗翼,波莉在魁地奇比赛中受伤,需要在医疗翼住一段时间,白鹤每天都去看她,但没过几天,德拉科就住进了波莉斜对面的病床,整整两个小时白鹤都在听他哼哼唧唧的,对着旁边的三个跟班叫嚷,但凡有人没有注意他的伤势一秒钟,他就要发脾气。在临走时,白鹤把魔杖藏在衣袖里,悄悄地对着守在德拉科病床前的三个斯莱特林施了个瞌睡咒,然后很快离去。
不过两年来德拉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白鹤,直到白鹤出现在温室里,他才对这个来自拉文克劳的黑发女巫有了印象。
此后 ,德拉科也开始找白鹤的麻烦,虽然基本上都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白鹤只要暗示性地提一提温室里发生的事,尤其是某人貌似连个基础变形术都练不好,德拉科就会气急败坏地叫她闭嘴。这一年白鹤五年级,德拉科三年级。
直到万圣节前夕,在一个月色很美丽的夜晚,白鹤溜出宿舍要去采集露水,为她的阿尼马格斯练习做好准备。她小心翼翼地走在城堡里,却在一处走廊拐角遇上德拉科和他的两个男孩跟班。
一见面,德拉科就要张嘴讽刺一句:“是看书看到失明,找不到回宿舍的路了吗?”
白鹤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那也比不认字要好多了不是吗?毕竟你们只能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站着。”
德拉科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说得像你有什么得意的事要做似的,该不会是去密会情人吧,小姐。”
“我的确有一件事要做,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多么有意思的事。”白鹤此时已经走到他们后面一点了,她回过头说,“我是说,毕竟这是你一辈子也没可能做到的事。”
德拉科的笑容完全收住,他紧盯着白鹤,快步走上前,三年级的他比白鹤高出一点,但看起来还是稚气十分:“你说什么?我没可能做到?你给我听好了——”
“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白鹤打断了他的话,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
德拉科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怀疑:“你倒是说说看。”
“如果你愿意跟我来的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白鹤温柔地对他笑了笑,语气轻佻,像是打定主意他不敢来。
见德拉科沉默,白鹤只是意料之中地挑挑眉毛,转身离去,但还没走几步,就见德拉科撇下了身后的两个大块头,追了上来。
“我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他气鼓鼓地说。
德拉科睁开眼,他仍然躺在自己熟悉又温暖的卧室,墨绿色的床帏静静地垂着,四根柱子上盘踞着星座序列,每一颗星星都闪烁着银亮的光泽,其中一根柱子上刻着他的名字,那是天龙座的星阵。
他赤足下床,拖着长长的袍子走到窗前,看着天际露出的一线白光,不由得又想起刚才的梦,在梦里,三年级的他和白鹤半夜溜出学校,在花园一角采集露水的情景那么清晰,好像就是昨天刚刚发生的。那天夜里他意识到白鹤的确很不一般,不光在魔法上,也在和他的相处上,他原本应该恶劣地嘲讽她,一个混血巫师也敢练习阿尼马格斯,难怪你会失败那么多次!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张口只是意义不明地嘟哝了几声,最后还是决定住嘴,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甚至还帮她拿了一下水晶药瓶。
那天之后,他就不再找白鹤的麻烦了,相反地,他还会时不时飞一张字条给她,让她到温室里和自己会面,他写信的语气是高傲的,但白鹤看穿了他傲慢下的幼稚心性,她按时赴约,回答他每一个问题,有时候还会揭穿他问这些问题只是想更好地捉弄哈利·波特。
但德拉科并不再气得跳脚,他渐渐对白鹤滋生出了一种信任和倾慕的感情,有点像他对斯内普那样,他知道这和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相违背的,白鹤不是纯血,不是贵族,甚至不是巫师家庭出身,这样的身份本来是他最看不起的,可是……可是他居然相信白鹤是一个会帮助他的人,在白鹤身边,就像躺在自家壁炉旁一样惬意舒适。
三年级学期结束,白鹤也顺利通过了O.W.Ls考试,她的变形术、魔咒学、草药学和麻瓜研究拿了o,还有黑魔法防御也是o,在学年的最后一次温室会面里,她夸赞卢平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德拉科想否认,但今年他的黑魔法防御术的确拿了个好成绩,所以他认为自己可以赞同白鹤对卢平的看法。不过对于白鹤的魔药学只拿了个e,德拉科有些不满,他认为白鹤应该拿到o,因为她的魔药作业可是受过他德拉科——斯内普的得意门生——的指导呢!
德拉科在窗前的软椅坐了下来,他低头摩挲着袖口那道歪歪扭扭的针脚,记忆又飘到了火焰杯舞会上。
他邀请白鹤做自己的舞伴,说是邀请,但过程却特别平淡,他说出口的话是拧巴的、纡尊降贵的、爱来不来的,但白鹤只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好啊,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德拉科问她吃午饭没有。
舞会当晚,他在门厅前等待着,心跳如鼓,手心都出了汗。白鹤从走廊后转出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上面用羽毛和轻纱装饰,走动间裙纱摆动摇曳生姿,她款款走来,脸上露出了一些害羞的神情,这让德拉科狂跳的心脏稍微舒缓了一些,他愉悦地夸赞了她一句,就对她伸出胳膊,挽着手进入舞会。
那是一场极欢乐的舞会,古怪姐妹不停地弹奏出劲爆的乐曲,饮料酒水无限畅饮,所有人都沉浸在火焰杯带来的刺激中,勇士们也忘记了自己命悬一线,只顾着在音乐里纵情摇摆。高年级的学生们不少都钻进角落和花园里谈情说爱,霍格沃兹很少这样欢快过。
午夜将近,白鹤和德拉科意犹未尽地离开舞池,走上旋转楼梯,他们低声谈这话,倒是没有做任何越界的行为,只是一直牵着手。
经过天文台时,德拉科发现自己的袖口破了个洞,想必是刚才在舞会上有人用了韦斯莱双胞胎发明的假魔杖,放出的烟花一连串地飞向四周,落在德拉科的礼服长袍上灼出一个洞。
“韦斯莱那群穷疯子!”德拉科咒骂一声。
白鹤拉着他在天文台坐下,变出一包针线,开始为他缝合袖口。德拉科没见过别人做针线活,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说道:“用魔法不就好了。”
“如果离开魔法,离开魔杖,你还能做到什么呢?”白鹤认真地穿针引线,“如果你想要和某人拉近距离,应该亲自动手做些事,比如说为对方缝一下袖口。”
德拉科的视线落在白鹤的脸上,她化了淡淡的妆,漆黑的眉,漆黑的睫毛,翠绿的眼睛是两块上好的翡翠,此刻盈着几分醉意,淡色的唇角微张,隐约可见一小排细密洁白的牙齿。她的鬓发有些乱了,几缕漆黑的发丝落下来,贴着她裸露的脖颈,如蜿蜒的水蛇。
“好了,抱歉我太久没有用过针线…”白鹤的神色有些尴尬。
德拉科低头一看,那袖口被缝得…真是不能用美观或整齐来形容。他张口想要说几句嘲讽的话,可是他没说,什么都没说。
他自然地牵起白鹤的手,和她一起离开天文台。到了分别的走廊口,他们互道晚安,却没有立刻离开,白鹤转过身又回头叫住他,说忘记给他圣诞礼物了,德拉科徐徐回身,手里也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交换礼物后又互相说了一次晚安,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
天越来越亮了,哪怕马尔福庄园还萦绕着阴云,德拉科却不知不觉在这阴霾下又睡了过去,等到他再睁眼时,是被手臂上的刺痛唤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