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墨这个坎平稳地过去,那人又在这里盘桓了两天,确认他身体再没什么问题,便匆匆启程了。
启程之前,他警告许连墨,境界突破会带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错觉,但错觉毕竟是错觉,许连墨的身体已经受到了伤害,洗经伐髓又不是直接把身体换个新的,再怎么也不可能恢复到和之前完全一样。
那人生怕他听不懂,又直白地给他解释了一遍:“也就是说,如果以后你的武功停滞,大概还是会短寿的咯。”
许连墨无奈道:“那我如果不停滞呢?”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小友的速度,就该飞升成武仙了,在下岂敢预测?”
“……”
许连墨拱手谢过他,那人摆了摆手,扬长而去:“你还是谢你师傅吧,为了请我来一趟,也怪舍得的。”
许连墨还不知道师傅给他付了多少诊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吓了一跳:“师傅,他要了多少?”
不会倾家荡产吧?
师傅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那倒没有,他没要钱,要了我两瓶丹药。”
许连墨听到前半句本来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心又吊了起来:“什么丹药?”
师傅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是你我用不上的丹药,在凡人那里算珍品罢了。好啦,练你的功去吧。”
许连墨身体好全了之后,尝试着和师傅再切磋了一次,这一次,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追得上眼睛了。
两个大境界的跨度如同天堑,许连墨有种感觉,如果让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再打一架,之前的那个自己会被打死。
他第一次和师傅打成了平手,师傅收剑回手,叹道:“悟性不错。只是躺了两年,把你的剑招误了啊。”
许连墨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师傅就道:“从今天开始,你算是出师了。”
许连墨愣了一下:“师傅?”
这个魁梧的中年汉子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悟性和境界都到了,再练上两年,这天底下应该就没几个能打过你的人了。再在我手底下学,是误人子弟喽。”
许连墨惶急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师傅何必赶我出门!”
“连墨,我习武几十年,自上一次境界突破,已有十多年未有寸进,在武学这条路上一眼看得到头。如今能和你战成平手,只是仗着内力深厚罢了。我再教不了你什么了,你心机聪慧,应该知道自己的去处。”
许连墨只是低头抿嘴,不肯言语。
师傅就叹了口气:“我应践之诺已践,应报之恩已报,还想留点年月看看大好河山。连墨,去吧!你师傅我还想自在两天呢。”
许连墨听到师傅这么说,知道再无回转的可能了,什么话也没说,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摆摆手,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许连墨收拾好包袱,一架小小的马车等在了门外。
他来到师傅那间房的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拜别,门忽然开了,一只小木偶欢欢喜喜地扭了出来。
“仆木挺喜欢你的,带上它吧。”
这是他此生所听到的、师傅的最后一句话。
……
许连墨回到许家旧址,随即开始四处寻访还活着的族人,召集众人一起耕田开荒,愿意回来的都能领到钱粮。
恰逢皇上下诏,大赦天下,总算有人心思活动了,愿意回来试试看,许连墨不管到底是多远的亲戚、有没有本事,一概照单全收。
人多了,荒地被开垦出来不少,渐渐就有更多的人愿意来,开始有人注意到这座新起的势力了。
附近的流氓地痞找了他两次不痛快,结果都是有来无回。很快,许家遗孤武艺高强的名声就传了出来,许连墨再没受过什么阻挠。
但那个火势汹汹的夜晚始终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许连墨不敢高调,特意在旧址上择了一个极偏的地方建了新府。
两年后,新府的雏形落成了,规模不大,却是让许连墨松了口气。
他知道,到了这一步,他才算是勉强靠自己扎稳了脚跟。
他放出消息来,要打探当年事情的下落,很快就众说纷纭,各种各样的说法飘到他耳朵里,但问到具体的细节,又没下落了。
那帮人做事做的很干净,所有资料都被一把火烧毁,午夜动身、黎明走,抹去了许多线索,只给许连墨留下当年窗外飘渺不清的一句话。
但许连墨并不着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和耐心去做这件事,他一面打探消息,一面日复一日地精进剑招。
伴随着他声名鹊起,也开始有当地的富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但许连墨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样的姻缘。
昔年家族还在的时候,他是贵家公子,有的是人连面也没见过就愿意和他订娃娃亲。一朝家族倾覆,依附的人如鸟兽散,马上就门可罗雀。
如今他六亲尽散,靠着武力和钱财勉强凝聚起一座新府,却早就和“家族”两个字没了什么关系,他孑然一身,成了武林中人。
身负血海深仇,又何必去招惹红尘?
所有找许连墨上门说亲的,都被他拒绝了,还有人贼心不死,往许连墨房里头塞丫鬟,许连墨把府里的人收拾了一通之后,把卖身契给了她们,送她们出了府。
新府依小山而建,许连墨花了许多精力,在府里重新复刻了一座冰潭,方便他继续修行。
来招募他、找他攀关系的人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他不识好歹,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也就没人再打拉拢这群人的主意。
殊不知这正中许连墨的下怀。
他划分府里的位置,设立长老,把心思不安分的人赶出去,随后只一心一意地练武,守着新府这块不大的地方。
他托人去寻了秋砚的父母,结果得知秋砚是为了还父亲的赌债,被父母卖进来的,于是什么也没给,派人把夫妇俩打了一顿。
秋砚的两个妹妹则被聘进来做点轻松的活,月钱和其他人一样发,各留一份丰厚的钱财给她们。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家里的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位新家主对于开扩势力、拉拢关系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日复一日地练武,沉迷于提升武艺。
有人劝诫他,被许连墨挡回去了:“我知道什么更重要,不用你操心。”
他知道,开荒种田的人肯跟随他,是因为他有武力,保护得住粮食;那些富商大贾肯拉拢他,是因为他来自武林,是少见的高手;甚至他手里有钱财,也是来源于师傅的馈赠。
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师傅给的,他总有一种感觉,如果有一天停止了在武学上的探索,就好像背叛了点什么。
他也托人去打听师傅的消息,但线索寥寥,许连墨出师后的第二年,师傅就云游去了,只托人给他留了封口信。
口信很短,大意是他去寻边疆的老朋友去了,不必着急再见,有空可以回边塞一趟,当年他修行的冰潭里给他留了两坛子酒。
许连墨听着这封口信,忽然有了一种预感,他再也见不到师傅了。
果不其然,再以后,他连口信也没有再收到过一封了,他向认识师傅的人打听,有的说师傅死了,有的说师傅在雪山闭关。
得知那个消息的那一天,他把自己在冰潭里关了整整一天。
往后天大地大,他再没有一个可以闲聊的人了。
许连墨由此开始变得更加沉默,一年到头除了自己练武,就是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消息到处寻访。
他请了上好的工匠,把仆木重新修了一遍,内芯没有动,外表用上好的木料和漆重新刻了,关节也做了改动,能做的动作更多。
刻好以后,许连墨亲自动手,在仆木的脸上重新画了一个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笑脸。
修好以后仆木的话变得更多了,许连墨一天到晚任由他烦着,感觉世上还能与自己作伴的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木偶。
哦,许家的其他人也与他说话,但他们不会叫他的名字,只会叫他“家主”。
家主,今年的收成不太好,要多开几块地吗?
家主,要不要给府里头添一批下人?
家主,有人来拜访您……
许连墨仍然与师傅那边的人保持着联系,只是越来越淡薄。谁人提起他,都道一声许家的小家主,都知道现在的小家主是个寡言少语、武艺高强的人,只是至今没有娶妻成家,可惜了他那一副好模样。
再没人记得当年不可一世的许家了,现在的许家只是一个不大的府邸,靠着武林上的几条线做点不咸不淡的生意,很少与外面的人接触。
许连墨打听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真真假假,每有一点消息,他都会亲自去一趟,然而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消息来源的不可靠。
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去,义无反顾,岁月蹉跎。
明天开最后一卷,时间线切回现在进行时。
这本书终于进入收尾阶段了,预计11月中旬写完,写完以后应该会大修一遍。
说实在的,写这本书时本人的精神状态十分美丽,写着写着自己会怀疑一下:你在写什么玩意儿……真的不是在给读者喂垃圾吗?
修完这本书之后,计划先把《我妻无双》写完,否则专栏一直有一本未完结文太难受了。好在它的篇幅应该不会太长,计划写完它之后再开新文申签。
祝大家愉快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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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再忆其十三